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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郭文远忽然快步向前赶了两步,与袁肃并肩而行,他略有几分迟疑的问道:“袁大人,卑职听说最近您与滦州士绅正在兴办民兵督练公所?”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很显然后面还有其他的话没有接上。
袁肃看了郭文远一眼,笑着说道:“此事报纸上已经登过了,督练公所就在南城郊。怎么,你对这件事很感兴趣吗?”
郭文远似是而非的笑了笑,声音不大的说道:“卑职倒是有过关注,不过既然袁大人所提出的是军民X联防,那咱们七十九标这边自然是要参与其中的。在下的意思是……”
袁肃忽然收起了笑容,正经八百的看着郭文远说道:“伯济,其实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你若有什么话不妨直接说出来,吞吞吐吐像个娘们样可不招待见。”
郭文远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不过很快又恢复镇定,他立刻果断的说道:“其实在下是想询问袁大人,民兵督练公所那边是否需要人手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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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肃扬了扬眉毛,沉声问道:“莫非伯济你想调去督练公所那边?”
郭文远点了点头,显出一副坚定不移的表情,他说道:“卑职承蒙陈大人恩惠,提前解除拘禁出来协助标部处理公务,不过陈大人让卑职做的都是一些案牍之务,卑职读书本不多,勉强识得几个字罢了,实在无法胜任这等工作。卑职以前是从基层士兵干到排长一职,不敢说对基层事务了如指掌,但起码也是耳熟能详,相信卑职必能在训练民兵方面略尽绵力。”
袁肃饶有兴趣的打量了郭文远一番,他虽然对其了解不深,却能从对方的脸sè上看出一种决心,由此可见对方确实希望能做一些事实。他正好也打算从七十九标抽调几个信得过的军官去督练公所那边协助自己,之前希望能从那些尚在拘禁的军官中挑选合适人选,不过自己暂时没顾得上去找这些军官一一谈话。
现在有人主动自荐,不管郭文远是不是一个可用之人,最起码能让他省一些心力。
想到这里,他不慌不忙的试问道:“我倒是有些好奇,即便你不适合做案牍工作,完全可以向陈大人提出这一点,陈大人是通情达理之人,必然会审才度用。要知道,民兵督练公所名字上听上挺唬人的,但毕竟只是滦州那些士绅老爷们把控着的团练罢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着郭文远的神sè变化。
郭文远只是认真的听着袁肃的话,并没有任何出言打断的意思。
于是,袁肃接着又说道:“不管怎么说,咱们七十九标到底是关外的兵,相信用不了多久还是会被调回关外,换言之你现在在督练公所付出的努力,倒头来终归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不如趁这个时候多在标部走动,rì后少不了能谋一个正职。”
他故意用正经的官职来试探郭文远,自己既然费尽心思拉拢滦州豪绅发起军民X联防计划,目的就是希望有朝一rì能够成为地方掌权者,这也意味着自己迟早会脱离二十镇自立门户。到时候失去官方职权,一切只能靠白手起家,前途如何谁也无法预料。
如果郭文远没有这样的觉悟,现在将其调过去终归是白搭。
郭文远面不改sè的说道:“卑职虽然是一个粗人,但卑职还是很清楚咱们七十九标的现状。经过上次起义之后,咱们七十九标实际上已经是乱糟糟的一团,就算rì后调回关外,像卑职这样记录在案的人也断然没有升迁的机会。”
袁肃没料到对方竟是心直口快之人,几乎就是毫无隐瞒的说出了自己心里的话。
顿了顿之后,郭文远继续说道:“卑职是粗人,但卑职愿意做实事。演义有云,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带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卑职堂堂七尺之躯,绝不愿安伏于槽枥之间,相信袁大人同样心怀鸿鹄之志,否则也不会如此劳心费力筹备民防之事。”
袁肃情不自禁的叹声点头,这郭文远口口声声自称是“粗人”,但是口才却如此了得,肚子里没几分墨水肯定是说不出刚才那番话的。既然对方有文化功底,也有雄心壮志,更有良禽择木的觉悟,他倒是可以认定此人值得一用,至于品xìng到底如何,rì后可以慢慢见心。
“好,你说的很好,我最欣赏愿意做实事的人,咱们中国实在是太缺实干家。既然你有这份心,我下午会与陈大人商议一下,把你调到民兵督练公所那边去。伯济,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因为我同样很讨厌言过其实的人。”在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故意变了语气,显出一副严酷之态来。
“请袁大人放心,卑职一定尽心尽力,绝不辜负大人期望。”郭文远郑重其事的说道。
当天下午,袁肃便找到陈文年,既然已经将拘押在标部的军官都释放了,标部这边理应不缺人手,因此他也没有找任何借口,直接告知自己希望把郭文远调到民兵督练公所帮忙。
陈文年不是小气之人,他当初赞成袁肃发展民防,眼下民防事业正如火如荼的进行,自己理所当然会一如既往的支持下去。他不仅同意将郭文远调到督练公所去,还另外将葛金章也调过去,并告诉袁肃若督练公所那边还有什么需要,大可与自己协商。
袁肃对此表示感谢,心里也记下了陈文年这份人情。
傍晚时,袁肃把郭文远和葛金章叫到自己的dú lì办公室谈话。自七十八标和巡防营的人离开后,标部营房空出来许多,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安排一间dú lì办公室并不是难事。dú lì办公室就在靠近西营房的地方,之前是后勤处的宿舍。
郭文远很早就来到了袁肃的办公室,然而葛金章却迟到了好一会儿。
袁肃从葛金章进门时的态度就一眼看得出来,对方实际上仍然对自己怀有芥蒂。他早先也料到这些之前参与起义的革命军官当中,肯定有些人对待自己的看法短时间内难以改变,并不是人人都像郭文远这样识大体。
他没有责问葛金章迟到的缘故,毕竟自己派杜预去传话时也没有提到具体的时间。
二人相继落座,袁肃并无废话,立刻先将督练公所的情况向他们做了一番介绍,当然所说的内容都是一些冠冕堂皇的话。之后,他又把目前督练公所需要处理的事务简单的说了一下,主要是三个方面,其一是招募民壮,其二是制订训练计划,其三是民兵编制。
“我不会让你们一人负责一项任务,咱们军人应该讲究团队jīng神,所以我希望你们两个能够共同协作,把这些工作一并妥善处理。”说到最后,袁肃郑重其事的补充了一句。
郭文远和葛金章表情各有不同,前者充满信心,后者则是一副沉思。
“从今rì开始,我等三人都将以督练公所为重,大家同僚一场也算得上是自己人。既然是自己人,我不妨当着彼此的面直话直说,我希望你们在处理公务的时候不要混杂私人感情。公是公,私是私,一定分清楚。若有谁因为私人情愫,妄图在公事上做手脚,我不仅会鄙夷此人,也绝不会轻易放过此人。”停顿了一会儿之后,袁肃面无表情的再次说道,他在说到后半段话时,毫不避讳的盯着葛金章。
无论是袁肃说话的内容还是看人时的眼神,在场二人都很清楚这番话是在针对谁。葛金章脸sè立刻骤变起来,一股难以掩饰的愤怒跃然纸上。
“袁大人,你这话分明就是在说卑职了?”他一跃而起,怒目相对的喝道。
一旁的郭文远不禁也站起身来,想要去开劝葛金章,但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葛仲文,注意下你的态度。”袁肃不动声sè的说道,对于葛金章的愤怒并无太大反应,相反这一切正在他的预料之中。
“你刚才还口口声声说自己人,现在倒叫我注意态度,哼,真是虚伪?我葛金章虽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军官,但做为一个军人,一个中**人,该有的尊严还是不缺的。你既然挑明了怀疑我,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老子到今天都不曾后悔参加革命,甚至只要还有一口气在,老子依然不会放过任何一次革命的机会!怎么样,你有本事现在就枪毙了我!”葛金章怒火烧头,俨然一副什么都不顾的样子,铿锵有力的喊出了这番话。
“葛仲文,你他娘的喝醉了吧!”郭文远赶紧狠狠的掐了葛金章一把,着急的吼道。
“老子早他娘的就已经戒酒了,姓袁的既然怀疑老子,老子还有必要继续装孙子吗?倒是你,郭伯济,瞧瞧你现在的德行!”葛金章怒不可遏的说道。
“姓葛的,你,你怎么……”郭文远又急又气,但是归根结底还是想帮葛金章一把,只可惜葛金章把话说的太绝,自己完全无从翰旋。
袁肃不慌不忙的站起身走到葛金章面前,他从一开始就是在故意激怒对方,目的就是要激将对方不要把革命情绪带到民兵督练公所。
督练公所是他起家的心血所在,容不得半点其他的因素混杂其中,尤其还是这种无法把控的革命思想。
尽管之前遭到革命党暗杀,但是他并不完全反对革命,只是反对那些狂热而失去理智的革命。若一旦让这些分子混进民兵督练公所,策动民兵造反,到时候自己不仅无法向上面交代,这段时rì所有努力也会付诸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