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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父亲,周乾既不尽职也不尽责,可在这父权至上的年代,只有不是的儿女没有不是的父母,他并不觉得以往的所作所为有什么值得谴责的,若当年果真铁面无情将他母子赶出家门,她们能不能活下来都成问题,如此说来陈煦理应常怀感恩之心才对。
只是陈煦对他不冷不热、不咸不淡,周乾曾经单纯的以为这是他为母亲抱不平而刻意做作其实骨子里还是把自己当成周家的儿孙血脉。然而,直到此刻,周乾才知道他想错了。
陈煦自始至终就没把他当成父亲——敢问天下有哪个儿子会送父亲安全·套——所有的承诺不过是将他当小丑戏耍的手段而已。直到如今心神俱乱,他才表现出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如此城府简直可怕,周乾感到由衷的惊惧,惊惧之余又有些不知所措,看到陈莺儿朝不保夕的样子,他竟生出掰命逃跑的想法。可逃又能逃到哪儿去?周乾虽然无权干涉陈煦,却也听说了他的事儿,众目睽睽之下打断了建宁候小公子的两条腿却依旧优哉游哉--,他周家在金陵虽小有势力,相比国舅爷,甚至连九牛之一毛也算不上。
陈煦并不知道周乾心中所想他也不想知道,母亲健在,他定会信守承诺;如果母亲真的挺不下去,那他与周家也算断了根,即便不能堂而皇之的抹杀,他也会采取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当然,陈煦绝不希望走第二条路,人都没了要银钱何用?他只要母亲好好活着。
秦梦瑶与冯氏夫妇先后进门。
作为未过门的媳妇,大年初一登夫家之门是要被人笑话的,凌月华知道了陈莺儿的病情,想来想去她觉得有必要知会梦瑶一声。相比梦瑶事后知晓埋怨自己,她更不愿看到陈煦因这事儿对梦瑶有什么成见。
男人有些时候也的确挺敏感的。
梦瑶红着眼睛凑到床前,陈莺儿知道是梦瑶,她颤巍巍的抓着她的手,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梦瑶心里明白,反手抓着陈莺儿双手,“婆婆,媳妇知道该怎么做,”顿了一顿,她又道:“您安心养病,一定能好起来的。”
做媳妇的侍奉舅姑(公婆),不仅要照顾病床,在病危之际及时准备后事也是尽孝道:其一,是为冲喜;再有,若真有不测也不至于手忙脚乱。人这一辈子其实活在别人的眼光品评中,生的时候风光,死的时候也想风光,最不济也得体面着告别最后的人生。
梦瑶拉起跪坐在床边的秋月,她要嘱咐她提前准备陈莺儿的后事。
陈煦听梦瑶说了开头,他几近疯狂,甩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梦瑶猝不及防摔倒在地,秋月、小依诧异的看着,她们甚至没回过神来;周乾夫妇一直站在屋角,他们同样有些诧异的看着梦瑶左半边脸颊以肉眼可辨的速度肿了起来,尤其周乾,他非但没有近前劝说,反倒后退两步直到背脊紧紧贴着墙壁。
秦梦瑶是左都御史家的千金,陈煦出身卑贱能娶她可谓高攀。梦瑶作为未过门的媳妇,不过世俗非议过门探望,在他看来也着实敬佩;她吩咐秋月准备后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如果换成是他恐怕还想不到这一点,陈煦因此动手打人的确不可理喻。
看着梦瑶嘴角渗出的血迹,周乾感觉兔死狐悲,两人腻在一起蜜里调油的样子要多亲热有多亲热,可他疯狂起来连心爱的女子都打,何况他这不是父亲的父亲?
男女有别,杨云睿他们不方便走进内室,凌月华因怀有身孕,过多接触病人对肚子里的孩儿总没有好处。他们候在门外,听到屋里的动静,凌月华最先探头进来,看到梦瑶摔在地上,她忍不住走进来,跟秋月一同走到梦瑶身边想扶她起来。
梦瑶被打懵了,相比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她心里更痛。人们常言当面打孩子、关门打老婆,梦瑶想不明白陈煦为何如此不给她留面子,如果她真的做了错事,挨打也算是咎由自取,可她真不知道她哪儿做得不妥。梦瑶越想越觉得委屈,她很想摔门离开,可她知道不能如此任性,若果真如此,他们的情分恐怕就真的到头了,看着陈煦痛苦的流泪的样子,她决定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等这事儿过去之后。
梦瑶没要凌月华她们搀扶,撑着身体站起来,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她继续按之前的想法尽作为媳妇的职责。
陈煦心乱如麻,看着梦瑶红肿的脸庞,他心里更是难过,听梦瑶要为母亲准备后事,这一瞬间,他以为梦瑶想咒母亲早死,可梦瑶真的会如此?当然不会!想解释两句又不知道该如何启齿,心里默默的念叨梦瑶,对不起,我不是真心要打你的……
梦瑶去厨房准备热水,等水开的功夫,她捂着脸颊,眼泪吧嗒吧嗒的滚下来,她心里委屈死了;热水烧开,梦瑶用温水洗去脸上的泪痕,她这才端着热水回到陈莺儿房里。
这时候冯氏夫妇到了。
病来如山倒,冯夫人知道陈莺儿的病情,前些日子为她调养,纵然没能彻底痊愈,若没有其他诱因,相信直到暮春时节也不会发作,有这缓冲的时间,她定然能想到根除的办法,哪成想一旦发作竟如此之快?
冯夫人吩咐陈煦撑起陈莺儿,她一手抚其背心,一手按在其小腹处,陈莺儿又感觉到那熟悉的、舒服的暖意,与往常不一样,她感觉全身的肌肉疲惫的动都不想动。不想动却不能不懂,陈莺儿最清楚自己的状况,她还有好多事儿放不下,如果不交代清楚死也不能瞑目。
陈莺儿勉强睁开眼睛,她叫了一声“冯家姐姐”,冯夫人心中感叹,想不到几日不见,她身子竟有油尽灯枯之兆。冯夫人示意陈莺儿不要说话,陈莺儿却只是摇了摇头,刚要说话,却听冯靖道,“也许有一个人可以救命。”
“赛华佗?”冯夫人一脸惊喜,“他现在身处何方?”
“老家伙最近迷上里利玛窦传教士,这些日子死赖活挨的住在宣武门附近的教堂了。我现在就去请他过来。”
梦瑶跟利玛窦传教士亦师亦友,对宣武门外的教堂更是熟悉,她自告奋勇要同去;冯靖点点头,有些诧异的询问梦瑶脸颊怎么了。梦瑶咬了咬唇,她先冯靖走出房门。
冯清看着陈煦母子的样子,心里难过的想哭,她突然想起醉春院秘洞的事儿。
“师兄,那天你说的那些急救的药物能不能救治夫人?”
陈煦微微一怔,关心则乱,他竟然忘了那包急救药物,那也许就能挽救母亲的性命……*****************************************************今天晚了点,求票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