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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希东眉头皱起,捻着山羊胡注视着屋里边,片刻之后醒转过来,一挥手:“见怪不怪其怪自败,走,甭管这些。”
杨树林依言继续开路,但没走几步,前方田间一块打谷场拦住了去路,打谷场边上麦子堆积如山,已经被积雪盖住了大半,旁边一片地面被人清扫干净,上边堆着些打了一半的麦子,还插着一柄叉麦子的三股铁叉,好似干活的人干到一半便丢下手里的活计不知干嘛去了。
而真正引人瞩目的是打谷场中间竖着的一根木柱,柱子上下鲜血淋漓,还有老牛濒死时的低鸣声不断传来,越是走近,声音越发清晰,似乎有一群人在围观屠夫宰牛,那窃窃私语声清晰入耳。
刚才屋里的情形只是杨树林一人所见,可这回众人却全都亲见了这等奇异情形,尤其是林铁军,眼珠子瞪得溜圆,想必跟场中那头被宰的牛都有一拼,冷汗更是不停的从额头滑下。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这里边有何玄机。
“绕过去,别停下。”刘希东低声喝令众人继续走。
杨树林不敢怠慢,连忙带着众人绕过打谷场继续向前,直到后方没了动静,他才忍不住问刘希东:“为啥不能停?刚才那地方我敢肯定没有半个妖邪,怎么会有声音?”
“这应该是亡灵村的记忆,是它还存世时,村里比较难得一见的热闹事情,所以跟消失的村落一起保留了下来。”
顿了顿他又叮嘱道:“看不见妖邪很正常,要是看到了妖邪可就麻烦了,那证明你已经融入了亡灵村,被亡灵村当成了其中的一部分,到那时就算想走也走不出来了。你们都记住,不管什么时候碰上这种事绝不能在旁多留,否则被当成了看热闹的人,就真特么热闹了。”
众人都听得心里发毛,脚步不自觉的快了几分,都想尽快走出这片阴森之地。
可天不遂人愿,还没走到村子中央,就听见了吹吹打打的乐声迎面传来,唢呐锣鼓俱全,细听也听不出是首什么曲子,但光听那凄伤悲戚的调子就知道绝不是迎娶新娘就是了。
原本镇定自若的刘希东听了这曲子,顿时神色一变:“坏了,快跟我来!”
众人脚步同时一顿,还没等反应过来,刘希东已然调头窜向了路边的一座磨坊。
别看他上了点年纪,而且腿伤初愈,可这会儿动作快得就像只受了惊的老兔子,三两步就窜到了磨坊边上,急急向众人招手。
杨树林紧忙扯住还在愣神的林铁军就跑,连刘希东都要说不好,如果跑慢了肯定得遭殃。
众人紧忙追了上去,刘希东带着众人钻进了磨坊里。
磨坊不大,刚好也就能容得下几人而已,四壁是由四根手臂粗细的木柱和破烂木板钉成,房顶铺着薄薄一层稻草,简陋得四面透风,中间一盘石磨似乎刚刚用过,上边还有不少白面散落着。
刘希东见人都进了屋,才将声音压得极低:“这是送葬的队伍。”
杨树林不禁有些奇怪,送葬的怎么了?
刘希东见他一脸疑惑的模样,低声道:“但凡过去送葬,棺材上必有发丧鸡,是用公鸡割破冠子取血,以纸钱沾上鸡血鸡毛后贴在棺材头上,然后把发丧鸡往棺材上一杵,任凭棺材怎么摇晃,这鸡都绝不会掉下来,是用来辟邪祈福的神物。”
杨树林更是纳闷:“这我倒是头一回听说,不过就算这样,跟咱们有啥关系。”
“关系大了,亡灵村里一切都是阴气凝聚,但发丧鸡本性纯阳,即便鸡身随着棺材入土,鸡魂也会固守在村子里,亡灵村里其他东西可能都是假的,唯有这鸡魂肯定是真的,只要让它瞧见咱们这些不属于本村的东西,必会打鸣……”
刘希东说到这里突然停了嘴,抬手示意众人噤声。
众人顿时全都闭上了嘴。
杨树林顺着木板墙上的缝隙看去,只见前方白雾涌动,一只彩羽大公鸡赫然从雾中浮现出来,这鸡也真是雄壮,比寻常公鸡足足大了两号,个头顶得上一只白鹅。
它两爪不动,身子凌空悬浮着缓缓从雾里飘了出来,可笑的是,明明是一只畜生,此刻却昂首挺胸,摆出了一副雄赳赳的模样,活像是官老爷坐着八抬大轿出来巡守辖地似的,那傲慢的德行实在让人啼笑皆非。
林铁军也忍不住凑上前,趴着墙缝往外看,但只瞥了一眼,就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他这一笑不要紧,屋里所有人心头全都一凛。
他也意识到犯了忌,赶紧捂住了嘴。
可惜,此时醒悟已经晚了,外面的吹打声戛然而止!
透过墙缝可以看到,那公鸡突然停住了动作,歪着脑袋朝磨坊这边看了过来,颈上的毛根根竖立,看样子像是随时都会引颈长鸣。
更让人震惊的是,随着它的动作,鸡身下一口巨大的黑色棺木也慢慢浮现在了众人眼中,紧接着抬棺材的、举灵幡的、吹唢呐的、各色人物也都陆续现出了身形,这些人全都披散着长发,身穿孝服,有些更是红着眼睛,脸色煞白,那模样着实让人心惊。
这些人都一言不发的扭头看向了磨坊。
林铁军这下可笑不出来了,一脸惊悸的看向刘希东,把刘希东气得直咬牙。
可一时间刘希东也想不出对策,只是一脸想杀人的表情怒视林铁军。
眼见送葬的队伍调头朝磨坊这边走了过来,众人的心全都提到了嗓子眼。
刚才刘希东说到,这发丧鸡见到他们就会打鸣,却没有说清,打鸣之后会发生什么,这反而让众人心里越发没底了,周轩甚至已经慢慢亮出了阴差锁,显然是见势不妙准备动手了。
杨树林一眼瞥见周轩手上阴气涌动,却突然觉得眼前一亮。
他来不及多说,左掌心阴气浮动,揪过林铁军,大手不由分说照准他脑门按了下去。
林铁军虽不明就里,可他犯错在先,心里有愧,只得乖乖任杨树林施为。
而周轩看到杨树林的举动,也露出恍然之色,依样画葫芦,也给刘山宗来了这么一下子,两人动手动作极快,转眼间众人的额头都已经被阴气笼罩。
做完这些,杨树林重又朝外看去,外边的情形让他松了口气。
只见那雄鸡的脑袋左晃晃右摆摆,似是有些疑惑,但紧接着就又飘回了路上。
吹打声重又响起,并渐渐远去,直到再也听不到任何动静,杨树林才长出一口闷气,绷紧的身体放松了下来:“可特么吓死老子了,二叔啊,你可是我亲二叔,这儿不是咱家炕头,你下回要是想笑,能麻烦你先打个招呼吗?”
林铁军已经成了惊弓之鸟,愣是没敢应声,而是支支吾吾的指了指自己的嘴。
杨树林没好气的道:“行啦,现在能说话啦!”
林铁军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垮了下来,苦笑连连:“成,这回算二叔错了,下回二叔就算想放屁也先跟你打个招呼,保证!一定!”
见他认错这么快,杨树林忍不住笑了,其他人也都露出了一丝笑意。
杨树林看向刘希东:“姥爷你别说半截话,那只鬼鸡就算打鸣又能怎么着?就算那一群妖邪都冲过来,我和周大哥也有把握应付得了啊。”
“应付个屁,你们刚才都瞧见那些送葬的人吧?我告诉你们,那就是开始融入亡灵村的前奏,不用多,只要把那送葬的队伍都看全了,大罗金仙下凡也甭想把咱们摘出来,只能永远留在它的记忆里,陷入周而复始的轮回!”
众人都听得脊背发寒,杨树林和周轩更是惊愕,怨魂厉鬼他们都不怕,就怕碰上这种有力难施的玩意儿,两人心里同时闪过一个念头,赶紧走,这种地方多留一刻心里都不踏实。
杨树林探头往外看了看,周遭一片平静,正想指挥众人离开,林铁军却疑惑的抓住了他:“等会儿,你小子往我头顶拍了什么玩意儿,先给我摘下来。”
杨树林是既好气又好笑:“是沾了鸡血鸡毛的纸钱,不能摘,一摘那只鸡就能看见你了。”
林铁军又不傻,看得出他在开玩笑:“好小子,长能耐了是吧,你二叔的玩笑也敢开!”
“哎呀二叔,等咱出去我再跟你细说啊,咱先走。”
林铁军虽然憋闷,也只能听他的,跟在他边上出了磨坊。
其实杨树林到不是连说句话的工夫都没有,他往林铁军脑门上拍的那一巴掌,其实就是用阴气遮住了他的三魂七魄,人的魂魄都住在头部的印堂穴里,看相的之所以说印堂发黑,就是指魂魄开始离散的征兆,浓郁的阴气遮住印堂,寻常妖邪就很难再感觉到活人的气息。
可林铁军要是知道杨树林往他脑门上边拍阴气,没准得跟他急,他自然不肯在这种时候自找麻烦了。
众人虽然侥幸躲过一劫,可眼见着亡灵村才走了不到一半,前边才是民房较多的村中央,杨树林实在是半点也不敢松懈,鬼眼大开,长刀出鞘,一步步向村中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