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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匆匆走出火锅店的时候,我的心情无比沉重,当目光落在远处师大的建筑群上时,巨大的不安开始翻涌了起来。
我的乌鸦嘴,又要言中吗?
三起命案当中存在着“火把”这个绕不开的相同征象,如今又出现了“脏器”这个可疑点,这会是巧合吗?
望着李剑那张神色凝重的脸,我想起了他经常说的那句话:“刑事侦查中,最为可疑的就是巧合。”
可如果不是巧合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这起时间跨度长达二十多年的连环杀人案,还远远没有结束?
如果是,下一个受害人会是谁?
他(她),又会呈现出怎样的死亡形态?
身体受到损伤的,又是哪种脏器?
我们,又要怎么阻止下一起命案的发生?
“叔叔,行行好,给点儿钱吧?”就在我脑海被纷杂想法填满的时候,感觉裤子被人拽了一下。低头,我看到是两名小乞丐。
原本,我以为这是上次同曲冉和杨光一同撞见的那两个小孩儿,可借着路灯细细辨认之后才发现不是。因为,这是两个小女孩儿。这两个小女孩儿的年龄不过十来岁,因为营养不良所以看起来很是瘦弱。刺骨的寒风,吹裂的不仅仅是那双拽住我裤脚的黑乎乎小手,那两张稚嫩的脸庞也是多有伤痕,两双尚未完全褪去童真的眸子里,
藏着期待好心人施舍、帮助的渴望。
“你们的家在哪里?”蹲下身子,我将围巾系在了抓着我的女孩儿脖子上,她看起来更弱小一些。
“呜呜……”她张了嘴,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
“叔叔,妹妹不会说话。”较大的那名女孩儿,说话时眼睛一直盯着我送出的围巾,充满了羡慕。
“为什么不会说话?”
“她生下来就不会说话啊。”
“先天疾病吗?”李剑一直就站在我的身边,这时候忍不住问了一句。
“嗯。”大女孩儿点点头,“听奶奶说,妹妹从小就是这样的,好像是因为妈妈怀孕时酗酒造成的。”
“怀孕时还酗酒,怎么当妈的?”我在心中暗骂一声,又轻声问了一句,“没有去医院看过吗?”
“没钱去看。”大女孩儿说完低下了头,表情也黯淡了起来。
“你的爸爸妈妈呢?”李剑问。
“死了。”大女孩儿说完抬起了头,那清澈的眼睛里流露出了愤恨,“从我记事儿开始,爸爸妈妈就天天吵架,他们一个整天赌博,另外一个整天喝酒,从来都不管我,如果不是奶奶,我根本活不到今天。”
“他们是怎么死的。”我知道这句话不该问,但我想知道那对儿不负责的父母,究竟落得了什么下场。“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们死没死?”大女孩儿咬了咬嘴唇,继续说道,“我只知道,从妹妹出生以后,爸爸的脾气就更坏了,经常打骂妈妈和我,那次他把妹妹的奶粉钱偷走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而妈妈
在知道妹妹不能说话以后,经常喝的跟死人一样,终于有一天真的喝成了死人。”
“唉……”我不知道该用何种言语来描述此时的心情,只能长叹了一声,“你们,现在跟奶奶一起生活吗?”
“是的。”大女孩儿点头,“奶奶身体不好,没办法赚钱,所以我和妹妹就只能每天出来乞讨了。”
“剑哥,这种事情难道民政部门不管吗?”
“可能,可能因为她们是外来人口吧?”李剑说完,也蹲了下来,“小朋友,你们是在这里出生的吗?”
“不是。”大女孩儿干脆的摇摇头,“是奶奶带我们过来的,她说这里是大城市,好人多,就算乞讨我们也能活下去。”
“好人多……”听到这句话,我的鼻子有些发酸,望着那两张稚嫩的脸,我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些钱你们拿去,去买两件衣服,再去吃顿好吃的。”李剑掏出钱包,拿出了所有的现金。
“你说的没错,大城市,好人多。”我忍住眼眶里打转的眼泪,也掏出了兜儿里的所有钱,“回去把这些钱交给奶奶,记得跟她说,这里面有一部分是用来给你买围巾的。还有,再买一盒脸霜。”
“谢谢两位叔叔,妹妹快拿。”大女孩儿总算是露出了笑容。
“按理说你大点儿,更懂事儿一些,为什么你不拿着钱,这样不是更保险吗?”李剑似乎有些不放心。
“叔叔,我拿不了的,你看。”大女孩儿说完,抬起了胳膊。
“你,你的手呢?”看到被寒风吹动的袖筒,我感觉心狠狠的抽了一下。
“没了。”
“没了,怎么没的?”“因为我太淘气了。”大女孩儿满不在乎的说道,“小时候爸爸妈妈都不管我,什么东西能碰,什么东西不能碰也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有次我看到变压器上缠着一个气球,就想着爬上去把它拿下来,因为爸爸
妈妈从来都没有给我买过。可是就在我快要碰到气球的时候,眼前突然冒出了火光,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直接晕了过去。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手就成这样子了。”
“他们不配做你的父母。”李剑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女孩儿的身上。
“来,把钱藏起来,早点儿回家吧。”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而且此时也不想再说什么,直接将钱塞到了小女孩儿的手里。
“谢谢叔叔。”
……
“怎么,你哭了?”两个小女孩儿离开之后,李剑递给我一张纸巾。
“我只是觉得人性太难琢磨,他们的父母怎么能做出那种事情。如果不管养,那大可不必生。”
“不生,怎么知道是不是儿子?”
“剑哥,你什么意思?”“你刚才没听清楚吗?”李剑看了看那两道瘦小的背影,继续道,“虽然那个女孩儿说的不是很清楚,但也不难推断出来一个事实。她父亲赌博,极有可能是发生在她出生之后,换句话说,她父亲想要的是个
男孩儿。”
“那她的母亲呢?”重男轻女,我真不知道这种落后的封建思想还要留存于这个社会多久,还要有多少无辜的孩子因此遭受不公平的对待。
“很显然,她母亲也是一样的心思。”李剑无奈的叹了口气,“否则,她母亲为什么从来不管她。”
“可如果是这样,她的母亲为何还要在怀着妹妹时酗酒呢?”这点儿我不懂,“毕竟,头胎不是男孩儿,更要寄希望于二胎才对。”
“因为,那时候他们已经知道了肚子里面不是男孩儿。”
“怎么讲?”我不知道李剑是根据什么得出这一结论的。
“他父亲偷走奶粉钱失踪就是最好的证明,因为他的希望已经彻底幻灭了。你要知道,一些无德的医生为了利益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李剑解释了一句。
“剑哥,你将来是不是也想要个男孩儿?”关于那两个女孩儿的事情太沉重,我不想再去说,于是趁机转移了话题。
“我?”李剑愣了愣,随后笑了笑,“计划生育那句话咋说来着,生啥啥好,女孩儿一样能养老。”
李剑说完,便大跨步向前走了去,我刚跟上去,却发现他又停了下来,不由的有些纳闷儿:“怎么了剑哥。”
“疯子,你身上还有钱吗?”
“我现在兜儿里比脸都干净,怎么了?”
“没什么,如果有的话,也给他们一些。”
顺着李剑手指方向看去,我看到那两个小男孩儿相互搀扶着正在向街道上寥寥无几的路人乞讨。
“他们,没有施舍的必要。”
“为什么这样说?”
“是这样的……”我将曲冉所说的讲述了一遍。
“疯子,你说的对,人性是最难琢磨透的,我们走。”李剑说完,抬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人性的复杂,远远要超过任何一起案子,所以在抵达市局之后,我没有和李剑探讨人性,而是调出了所有卷宗。
“这就是目前所掌握的一切情况,咱们看看能不能理出个头绪。但愿,吕静的死是结束而不是开始。”
“可根据你的分析来看,这十有八九就是开始。”李剑说完,仔细翻阅起了卷宗,良久之后他才抬起了头,“疯子,卷宗中记载的跟我所了解的情况差不多,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难题有三个。”
第一,脏器的损伤,是不是这起连环案的共同隐性征象。
第二,如果是的话,我们要怎么推断出来下一起命案的发生时间、地点以及受害人。
第三,要采取何种措施,才能阻止案件的再次发生。
李剑所说的这三点,也正是让我忧心忡忡的原因,毕竟以我们目前掌握的线索,还无法做到有效的判断和预防。
“剑哥,你觉得我们应该从哪个方向入手?”不管怎么说,李剑都是刚刚介入案件,他或许还能以局外人的眼光来做出审视。
“我也不知道。”李剑揉了揉太阳穴,“正如你之前说过的一样,案子的难度在于自杀和他杀都能说通,而且还都是符合逻辑的。从警这么多年,办理了这么多案件,我还从没有遇见过这么诡异的。”
“自杀和他杀的确是都能说通,这就好比一架天秤。可案子里涉及的东西,是无法像砝码那般精准的,总会出现偏沉的现象。我觉得,这架天秤一定是倾斜的,只是我们还没有发现罢了。”
“疯子,既然咱们都这样认为,那就再把细节重新捋一遍,看看这架天秤到底倾斜在了哪里?”
“好。”
随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和李剑都在对案情做着梳理,我的侧重点当然是在尸体现象以及尸检结果上面,而李剑则是从行为痕迹学的角度对案发现场提取到的一切做着细致分析和揣摩。
“还是找不到头绪,疯子,你那边怎么样?”时钟指向凌晨三点的时候,李剑疲惫的站了起来。
“同样不乐观。”我也伸了个懒腰,“剑哥,你说我们到底忽略了哪里呢?”
“法医物证的相同点是三起案子中的受害人都出现了脏器损伤,虽说我们不相信是巧合,可若细致推敲起来,似乎并找不到人为存在的痕迹。”李剑掰起了手指头。
第一,脾脏受到损伤,是车祸的常见现象。
第二,齐亮是自杀身亡的,弹簧刀伤到了心脏。
第三,吕静的慢性肾衰竭,是长期“高盐”的结果。
从人身心肝脾肺肾的五脏角度来说,脏器的损伤可以成为三名受害人的相同征象之一,可从刑事侦查的角度来说,这些似乎并不存在必然的联系,毕竟不同脏器的损伤,找不到任何可以人为控制的可能。
难道,这真的只是巧合?
“既然从法医无证和痕迹学角度都找不到突破口,那我们不妨换个思路。”李剑托着下巴,盯住了卷宗。
“比如呢?”
“比如,受害人之间的联系。”李剑指了指照片,“当年的车祸案时间太过久远,我们暂时先排除不管,把注意力放在师大的两起命案中,看看两名受害人或者两起案件本身有没有什么联系被我们忽略了?”
“根据取调工作来看,受害人之间是没有任何关联的,唯一的相同点他们都是孤儿,都是靠人资助上的大学。”
“那么两起案件本身呢?”李剑又问。
“案件本身。”望着杂乱的桌面,我不由得陷入了沉思,这两起案件本身究竟有着什么联系呢?
“剑哥,我知道两起案件的联系是什么了。”当目光反复扫过墙壁和画板之后,我感觉自己终于抓住了一些东西。
“什么,快说。”李剑顿时来了精神。
“提示。”
“提示?”李剑皱了皱眉头,“疯子,你说清楚些。”
“第一起命案中的东西,提示了第二起命案中受害人的信息。”
“是什么?”
“色彩。”我指了指照片中的墙壁。
“色彩,色彩……”李剑口中一遍遍的呢喃着,好一会儿猛然醒悟了过来,“你是说,第一起案件中出现的色彩,对应的是第二起案件中受害人的所学专业?”
“没错,吕静就是学美术的。”
“有道理。”李剑点点头,随即又问道,“那么第二起案件中,是不是也留下了什么相似线索呢?”
“我觉得有。”
“是什么?”“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