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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了个懒腰笑道:“累,就别总是揣着心眼子跟人对话了,曹操还特么有仨好朋友呢,你数数自己混了这么些年,真的有能掏心窝子说话的朋友不?”
贺鹏举精神病似的龇起一口大白牙,看向我反问:“呵呵,你要满足我一下啊?”
我拨浪鼓似的摇摇脑袋笑道:“满足不了,类似咱俩这样的,不能搁一块太久了,要不然总得有个人死。”
贺鹏举愣是了几秒钟后,哈哈大笑,搂着我肩膀,走进了那条满是用青石板铺成的小街里:“那走吧,趁着还没到你死我亡的地步,咱们喝口茶去,顺带听听王延庆是怎么在青市崛起的。”
街道中段,一栋古香古色的小茶楼里,我和贺鹏举倚着栏杆跪坐茶桌两侧,要不是北风“呼呼”的往脖颈里灌,还真几分诗情画意的味道在里面。
贺鹏举的手机平放在桌上,似乎在等什么人电话,边替我斟茶边笑呵呵的打趣:“三弟,将来有什么打算?”
我捧着茶盏,信口胡诌:“我打算到西亚买个岛,事完跟联合国申请建个国,说啥也感受一把当国王的荣光,你要兴趣的话,我到时候可以封你当太子。”
“呵呵。”贺鹏举仰嘴笑了两声,继续低头摆弄几个我叫不上名字的茶具,就在这时候,他的手机突兀的响了,贺鹏举始终平静的脸颊总算出现一抹异动,他深呼吸两口气,拿小方巾擦干手,然后按下了免提键。
电话那头是个男声:“二爷,公司总部被虎啸的人砸了,货运站的大车司机集体罢工,要求涨工资,应该也是王延庆搞的鬼,再有就是刚刚青市税务局来了伙一人,把咱们财务上的小刘她们给带走了。”
面对一个接着一个的噩耗,贺鹏举的表情并未出现多大波动,声音干涩的开口:“嗯,知道了!总部楼转租的广告你写好没有?” 电话那边的男人低声道:“写是写好,可二爷,咱们真的要往外租么?如果总部楼没了,也意味着咱们漕运商会彻底没了”
贺鹏举咬着嘴皮,眼眶有些泛红的发号施令:“只要我贺鹏举在,漕运商会就不会塌,一栋楼而已,丢丢就丢了吧,等大厦转出去以后,你把福利给底下的员工们分了,不准贪墨,听懂没有?”
“然后呢?”电话那边的男人接着问。
贺鹏举抚摸着自己下颚两边青白相间的胡茬,目光真挚的出声:“然后?然后你就可以退休,颐养天年了,老詹啊,感谢你不辞辛劳的陪伴我这么多年,没有你,我我和哥可能还是水产市场的二流子,多余的话我不多说了,我在海口帮你买了套房,嫂子知道具体地址,珍重吧。”
“二爷”电话那边的男人情绪也顿时激动起来。
即便不知道电话那边的男人到底是谁,我差不多也想到了,他在漕运商会扮演的角色估计和老实蛋田伟彤一样,属于贺鹏举明面上的左右手之流。
“来日方长吧,我又打电话打进来了。”贺鹏举不动声色的拿手背擦拭一下眼底,挂断手机,再次接起另外一个打进来的电话:“喂,咱们在市南区开发的几个楼盘现在什么情况?”
电话那边仍旧是个男人,不过听声音应该比之前的那位要年轻不少:“已经建成的A区和E区没什么问题,B区和D区最近不太顺利,刚刚城管的车把咱们工区给堵了,说咱们破坏城市基础设施,随意排放建筑垃圾,反正就是找借口要钱,中午我约一下相关领导吃顿饭”
贺鹏举吐了口浊气道:“抛了吧,把你手头上的现房全部低价出售给二道贩子,至于还没盖起来的几个区,那就烂尾吧” ????电话那头的男人气哄哄的咆哮:“哥,你中午喝多少假酒?知道自己在说啥不?现房抛出去,咱至少损失一个亿,我在济市房管所的朋友告诉我,明年房价还得上涨,还有没起来的几栋楼现在烂尾,咱们前期的投资可就全白费了,当初为了拿下这块地,你也知道咱们付出了多少。”
贺鹏举揉捏两下太阳穴,凝声道:“哥上了通缉网,现在抛,咱们至少还能拿到点现金,等我被彻底通缉以后,几栋楼就彻底变成了饥荒,收到的现金你先保管,然后第一时间离开青市,等我再联系你。”
放下手机,贺鹏举疲惫的长舒一口气。
我替他续满茶杯,乐呵呵的打趣:“我还以为只有我每天要面临这些糟心的事儿,看看现在的你,我舒坦多了,不过我挺好奇的,有人告诉我,你两三个月前就在转移自己的资产,为啥到现在没弄利索呢?”
贺鹏举答非所问的望向我:“上面为啥要整治你我?”
我自嘲的轻笑:“往小了说叫破坏社会风气,往大了说你我这样的一年赋的税还是太少,假如王者一年赚一亿,我拿出五千万纳税,上面的人肯定都把我当成香饽饽。”
贺鹏举手指轻轻在桌面上弹动两下,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解释给我听:“对啊,所以咱俩想要全身而退,肯定不能光是速度快就OK,你得让领导们捡到足够的肉,我这些烂尾工程全是孝敬他们的,虎啸商会是孝敬他们的,法律无情,可执行法律的人有感情,能起多大效果,到时候只能看天意了。”
我眯着眼睛望向贺鹏举:“老贺,我有点看不懂你了,按理说你这样的人自私自利惯了,根本不会去考虑别人的感受,可我看你刚刚对两个手下的安排,好像挺有人情味的。”
贺鹏举搓着手指甲调笑:“三弟,你好像忘了一个事实,漕运商会和王者构架的基础其实是一模一样的,兄弟这玩意儿,不止你赵成虎有,我贺鹏举也从来不缺。”
正说话的时候,贺鹏举的手机又响了,整整一晚上,他的手机就没消停过,基本上全是底下人传来的坏消息,与其说我是在见证虎啸商会是怎样由弱到强的,倒不如说我其实是在看漕运商会的衰亡史,一个王朝的毁灭势必会成就另外一个王朝,社会圈也一样,王者能走到今天,脚底下到底踏着多少鲜血,恐怕连我们自己都不清楚。
说老实话,此时此刻我心底没有半分欣喜,反而有种兔死狐悲的忧郁,从繁荣走向衰败,似乎是我们这种团伙都必须要经历的事情。 将近凌晨三点多钟的时候,贺鹏举的手机总算被打没电了,他摸着有些烫手的手机,朝我笑了笑道:“大概就这样了,明天一大早虎啸俩字的知名度估计就能盖过王者和漕运商会。”
我吸了吸鼻子问道:“我更关心的是大决战什么时候展开?在哪展开?”
贺鹏举拖着下巴颏说:“决战的地点由不得你我,咱俩想当着那帮大佬的眼皮底下玩金蝉脱壳,难度系数不亚于让男人生孩子,我个人觉得青市当主战场最为合适,这块咱们知根知底,就算逃不掉,也不至于太被动,但我上家希望我把战场推移到云南边界线上,说的直白点,就是更方便你我跑路。”
“什么时间?”我眨巴两下眼睛接着问。
贺鹏举咳嗽两声道:“时间归咱们掌控,现在还没出正月,我估计京城不少部门都没正经八百的运作起来,咱们有足够时间拖延到正式拘捕令下来,这期间咱俩好好研究一下战场的事儿。”
我吧唧嘴站起来,捶打两下已经快跪麻的两条腿,笑嘻嘻的说:“二哥,最后一个问题哈,王延庆跟你真的是一路心思不?” 贺鹏举微微一愣,随即摇摇脑袋道:“以前他肯定跟我一门心思,那会儿他巴不得把自己弟弟救出来,但是现在我真说不准了,凡夫之人,不摄五根,贪欲这玩意儿比毒还有瘾。”
我拧着眉头,一本正经的说:“那他就是个不安定因素,我就事论事,咱俩金蝉脱壳之前,他必须得死,再有就是李未央,她是你情人不假,可跟我没半毛钱关系,我同样信不过,假设咱们这次真的能够逃出生天,多一个人知道事情全过程也就意味着你我多一份危险,所以”
贺鹏举脸上的肌肉不自然的抽搐两下,最后咬牙起身,面无表情的点点脑袋道:“放心,事成之后,我保证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再喝点茶不?”
我不屑的摆摆手道:“不鸡八喝了,一晚上啥也没干,尽陪你从这儿当话务员了,老子膀胱都快憋大了,你要是真有心,就给我整点实惠的,我听说你们黄岛区有不少黄头发蓝眼睛的大洋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