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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这一生,唯一有把握等到的,就是死亡。
而方束等到的,是林乙柒的死讯。
从归国的专机下来的时候,方束看不清脚下的云梯,一头栽了下去。
所有人都聚过来想要搀起他,却被他一个肃杀的眼神击退,没有人再敢向前一步。
堂堂富可敌国的天恒总裁,形象完美得连国际巨星都不敢比拟的方束,竟然顶个鸡窝头,额上肿着大红包,佝偻一路,从市医院的停机坪走下停尸房。
他瘫坐在担架旁,守着那具焦尸,一坐就是三天三夜。
他不相信,谁劝也不听,这个浑身炭黑、面目全非的死人,怎么会是他好不容易放弃占有,打算此生默默守护的女人。
就算她的脖子上有从不离身的父亲遗物又怎样?就算她的手腕上,有他亲手戴上去的订婚手链又如何?就算……她留下了类似殉情的纸条……他也认定这是一场恶作剧!
直到,唐炜把DNA检验书呈到他面前,他迷蒙的眼掠过鉴定结果那行字,才无声流下第一滴泪。
***
方束,俨束的束。
6岁以前的记忆,方束是一点也记不得了,当从爷爷口中得到关于名字的解释时,他好奇多问了一句:“为什么我叫束,不叫俨?”
爷爷沉默不答,罚他手抄了一遍《道德经》。
方束从小就显得与众不同,10岁,知古通今,掌握英法两门外语,跟着方义雄跑遍全球,商业外交不在话下;12岁,被选为联合国青少年代表,与世界各地的优秀青少年共同商讨全球问题,涉及环境、金融和发展;16岁,考入剑桥大学,21岁毕业时,已经拿下哲学学士学位和经济硕士学位;接管天恒集团之后,每年创造的产值相当于整个东南亚的国内生产总值。
他从来不屑天赋一词,因为这否定了他超乎常人的努力。
他努力成长得比身边任何一个富二代都优秀,屡屡拿出满分成绩单,可就是不能让爸爸妈妈多看他一眼。
他不爱张扬,除了在新闻联播上露过脸之外,第一次接受媒体采访,是在遇到林乙柒之后。
那天他抽空回到方宅吃饭,吃完就准备回酒店,他等不及想知道,林乙柒看到那份39万债务合同会作何表情,他想,一定会非常滑稽可爱。
可刚打开车门,家里那位聒噪的妹妹就钻到副驾驶座上,拜托他捎她回家。
沈安颖看起来闷闷不乐的样子,接电话都是用吼的:“岳言!岳言!怎么又是岳言?他到底是谁啊?凭什么我要将就他的安排?”
方束一听到仇人的名字,耳朵立刻竖起来,沈安颖骂完后就生气地挂掉电话,他也没有表现出急不可耐,而是循循善诱,探听自己想知道的消息。
沈安颖向来对方束差别待遇,她在方家和沈家可以跟任何一个人撒娇卖乖,就是不敢对方束这么干。
她极其崇拜这个哥哥,总是试图亲近他,却又害怕靠近。
方束深知她的弱点,冷着脸指责了一句:“你很吵!”
沈安颖脸上的暴躁一扫而光,只剩下对方束的抱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这么大声的……我真的被气炸了!”
方束漫不经心地接话:“你刚才说岳言?他把你怎么了?”
这是他第一次从沈安颖的口中听到岳言这个名字,还让她如此义愤填膺。他不禁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契机让他们产生交集。
因为沈安颖虽然是沈家大小姐,又在方家地位颇高,但她从小就隐藏锋芒在娱乐圈摸爬滚打,星芒娱乐的高层和董事里,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少之又少,加上名流圈里的聚会她也极少参加,所以按理说,她不该知道“岳言”这个名字。
沈安颖抓狂似的挠了挠头发,丧着脸回答:“就是有这么个律师,要跟我一起拍画报,拍就拍吧,还要我为他调整档期!架子也太大了吧?……杂志社说,本来是约你跟我拍,结果你秒拒,他们就找了岳言,强调了N次说这次不能再换人,否则就换我,这种事情我能忍?
方束扯了下嘴角,“就为了这事?”
他不问还好,一问,沈安颖更上火了。
“当然不是!你回来之前,我爸妈把我拉到房间里去说了半天,他们居然告诉我,我跟那个什么岳言,定了娃娃亲!你敢相信吗?我去,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娃娃亲?!”
方束猛踩一脚刹车,眼里藏有隐隐笑意,“我怎么没听说?”
“哎~我爸说,这是沈家和岳家的约定,本来想今晚在餐桌上提一句,被我妈拦下了,妈说爷爷听了一定会当场发飙,所以才私底下跟我谈的!”沈安颖仰天哀嚎一声,然后向他哀求道,“哥!你帮帮我,我不想嫁给一个书呆子律师!他肯定性格刁钻长得丑,说不定还有怪癖!那可是我下半辈子的幸福啊!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这婚约给搅黄咯?”
方束轻笑,“谁告诉你岳言是那样子的?”
“这……这还用谁说吗?可想而知啊!你看看丹枫城里那些歪瓜裂枣的富二代!我还不如找个小鲜肉入赘看了舒心!”
方束的手指轻轻敲打在方向盘上,心里盘算着,这桩婚,绝不能毁。
他甚至希望岳言明天就能娶了沈安颖,这样岳言就再也不敢肖想他的女人了。
沈安颖看他沉默,心里没底,不敢再吵吵了。
方束余光瞟了眼自家妹妹,许配给岳言也怪可怜的,要是让岳言那小子跟她一起上了画报,那林乙柒看了,会是什么心情?
会引以为傲吗?会争风吃醋吗?会夸赞岳言帅气吗?
不行!无论怎么想,他都觉得这事不妥。
于是他马上打给唐炜:“最近是不是有杂志社联系过你?”
“嗯!有一家知名度挺高的时尚杂志,邀请过你很多次,前两天又收到一封邮件,不过我已经帮你拒邀了。”
方束重新发动车子,语气中都透着期待,“通知他们,我接受采访。”
旁边的沈安颖瞬间惊掉下巴,她甚至怀疑方束是被鬼上身了。
反常的方束淡定挂断,对她说:“现在能安静了吧?”
沈安颖做了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然后就乖巧地坐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出。
沈安颖以为,自己终于得到哥哥的“宠爱”,其实不然。
方束只不过是为了让林乙柒深刻认识到自身的错误,怎么会有她这样的女人,居然把知名杂志盛邀的商界神话当做五千块的牛郎打发了,他明明够格让身价上亿的大明星沈安颖做陪衬的好吗?
他送完沈安颖,就加速回到酒店。一走出专属电梯,就听到林乙柒撒泼的声音。
她的声音辨识度极高,但又不会觉得尖利刺耳,是那种抓耳又舒服的嗓音。
他不可否认,自己无法抗拒她的一切,她的闹腾,她的心机,她的笑眼和泪水,共同催化出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方束,一个沉睡在心里,只有当她出现,才会苏醒的自我。
他从露水情缘那一夜开始就知道,这个女人,是上帝为他量身定做的另一半。
只可惜,他从未真正得到过她,就已经永远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