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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鲤扒在栏杆上,从密实的爬山虎里探出身子,一瞬不瞬的看着初九,她倒是不意外,反而回身施礼,笑的诡异。
呆愣愣的看着船头上的阿九,见她向后面抬了一下手臂,几个灰扑扑的中年妇人就凶狠的从船舱里拖出来一个女孩儿,粗布花裙,头发上还插着一朵鲜亮的杜鹃花。
那年轻姑娘被掼在地上,拼命的喘气,妇人从腰间抽出来一把雪亮的刀,一下就捅进了她的心窝。
血水染红了船舱,整个湖面开始躁动,荷花都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池子里伸出触手,缠上了那姑娘的身子,一会儿功夫就把她吸干了,干枯的身体倒在船板上。
就这样,一个接一个,宫鲤眼睁睁的看着初九一会儿功夫命人杀了五个姑娘。
“初九,你好大的胆子,在这知县府里杀人!”
“姑娘多虑了……”
宫鲤双手狠狠的捶着石栏杆,回身大声的喊着来人,却听不到一丝回音。四周的爬山虎也动了起来,有的伸出来缠住她的脖子和身体,把她往水里拉。
她拼命的挣扎,胸口墨崖留下的珠子滚烫,让她保留着神智。她咬着牙把手指咬破,费力的按在胸口。
一团黑影忽的一下冒了出来,白光一闪就把水面劈了个七零八落。
身上的力道一松,她马上向后退去,一屁股坐在地上,惊魂未定,索性坐在那里呼哧呼哧的喘气,刚刚她的半边身子都已经探了下去,再用点力她就得一头栽到水里。
那一团黑雾是墨崖特有的标记,它从一大团黑雾逐渐凝成一小团飘到了宮鲤的跟前。
黑雾散去,宫鲤看着面前的这个东西,忍不住还是目瞪口呆,她很好奇,墨崖当时怀着什么心情,给自己留了这么一个“惊喜”的。
那是一个只有七八岁小孩样子的小骷髅,身高刚到了宫鲤退步。
那双孔洞的眼眶里忽明忽暗的亮着一点蓝幽幽的火,和墨崖一样身穿着黑斗篷,一只小手里面拎着一把大刀,拖在地上冒着火星。
看样子刚刚就是用它把船给劈了的。
那小骷髅见宫鲤一直盯着自己看,也茫然的对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子,无奈头和衣服太大,一低头就被帽兜把脸挡了个结实。
宫鲤看着它呆的可爱,和大将军有着某种相似的憨态,伸手帮它把兜帽拉了下去,露出一个光溜溜的大脑袋,左摇右晃。
宫鲤站起身,摸摸它的脑袋,从它手里拿过刀抬步往栏杆那儿走去,小骷髅不解的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又转头看向身后。
脑袋兀自向后转去,试着走了几步,发现不大对劲,又等着身子转过来,才靠近了宫鲤身边,贴着她站好,不明所以的也使劲探着脖子往栏杆下面看。
宫鲤感觉身边有东西靠过来,低头看了一眼,又伸手摸了摸它的光头顶。然后用刀挑起爬山虎往里面看去,里面什么痕迹都没有,船、人连刚刚的荷花都开得好好,丝毫没有被一刀劈了的杂乱。
“刚刚不是在做梦吧。”
“喀喀……”
小骷髅一手抓着她的袖口,一手指着栏杆下面的刀痕,看来是个聪明的小东西。
把刀还给小骷髅,也不知道他藏到了那儿,就没了踪影。一人一鬼就往屋子里走去,两边的凶兽路灯一瞬间全亮了,不知是不是加了灯油,这次亮堂了许多,至少路看的清晰了很多。
刘知南没有回来,连初九也没过来,宫鲤吃了些没什么滋味的糕点,就躺下了。
这一天挺累,就想闭了眼歇歇,小骷髅一进屋就走到了墨崖平时经常坐的那个椅子上,保持着呆呆的神情,两个黑洞洞的眼眶盯着门口。
宫鲤看了几眼,觉得很有趣,心里倒是安心了不少,想着一天里的事儿就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感觉屋子里有些凉。
宫鲤爬起来在脚底把被子展开,感觉到窗户那边有些动静,转头看了半天,谁都没有……
然后她听见屋外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想了想还是起身往外头走去,打开门后看着是一团黑雾,有人在黑雾里喊她的名字。
是墨崖回来了。宫鲤心中一喜赶紧跑过去,可是眼看要走过去的时候,就发现他离自己还有一段距离。她忍不住骂道“装神弄鬼!”
墨崖笑了两声,她心中有些奇怪,这有什么好笑,。
“不要怕,有我在,我会一直保护你。”墨崖在黑雾里跟她说,声音出奇的温柔。宫鲤很想大声喊,自己怕得要死,这里所有人都不对劲。墨崖看着她哭了,一直低声的安慰。
宫鲤不知道自己泪怎么流也流不完,心中也没有多难过的,可还是一直在流泪。
一双手轻轻的拉着自己,很细腻。和墨崖冷冰冰的手比起来不一样,这双手凉可是手里湿湿的贴在她的手背上。
头有些疼,耳朵里嗡嗡的想,宫鲤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就是挣脱不出来。
“走吧,我带你走,让他们都找不到……”
“你不是墨崖,你是谁……”宫鲤咬着牙,站立着不动。
眼前的黑雾翻腾的更厉害,里面像是困着很多人,东冲西撞,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又尖叫。握着宫鲤的手忽然用力,不由分说拉着她就往前走。
宫鲤手一滑,揪了一把叶子在手里,脚下跌跌撞撞的往前走。
忽然间胸口的珠子里冲出一股更为浓烈的黑雾,将拉着她的浓雾裹住,里面尖叫了几声,归于平静。
宫鲤身子一软,被一双冰凉的手托住,低头一看自己就站在河岸边上,一只脚已经踏了出去,手里紧紧的抓着一团回廊爬山虎的叶子。
身子被扶正,宫鲤看着眼前的墨崖,一下流出泪,这次是真的难过。
“赶紧回去,你的魂被勾出来了,离体太久会伤身。我也只是一缕神识,维持不了多久,你魂魄有异,不要莽撞。”
“你什么时候会回来。”
“……很快。”说完就淡了。宫鲤感觉额间一阵剧痛,然后便醒了过来。
刘知南站在床前,担忧的看着宫鲤,拿出手绢抹了她额头上的血迹。又看了一眼床边傻愣愣拿刀指着他的小骷髅,干咳了一声,把她扶起来坐好,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儿。
“我刚刚被人把魂勾走了,被拉到了河岸边,要不是墨崖出现的及时,我怕是就跳进去了。”
到底是哪个坏蛋,躲在后面非要抢自己的魂过去,躲在人后面使伎俩真是卑劣。
“勾魂?好嘛,这妖婆连人魂都敢勾了。”
“你知道这是谁在捣鬼?
“一位旧识,只是不知道多年不见,本事大涨了。”
“是王婶找的新靠山?”
刘知南大概是没想到宮鲤这么敏感,笑着点了点头,但依然嘱咐她不要单独一个人去接触这个人。
“还有,我今天回来的时候看到了初九,她把那些姑娘都杀了投到河里。”
刘知南一听,又勾起了那抹坏笑,转身朝桌前走去,刚要坐下就被一直盯梢的小骷髅一刀挥开。
“这小东西是个什么?”
“它叫小呆,那是他的座位,你坐另一边。”
“呵,真有新意。”说着又看了一眼严肃的小骷髅,转身朝另一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口接着说“你也看到了吧,这处古宅,翻新了好几回,但是内里阴冷肮脏的东西确是盖不住的,这股子味儿,都是死人散发出来的。”
“怪不得没人呢?”
“这里一分为二,前面这部分是知县府的,暂时属于我的地盘。但另一边就是那边那个妖妇的了,少女失踪……都是被她给抓起来,然后杀掉的。”说的理所应当,好像是件稀疏平常的事。
“你现在是知县,是地方官,你知道为什么不管!”宫鲤看着他那漫不经心的态度,还有无所谓的架势火冒三丈。
那都是活生生的人命,那么年轻,她现在闭眼都能想起那个妇人利落的一刀穿透那个姑娘的胸膛。
“知县?我总会离开的,这里的事儿还不是我能管得了的,指不定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旧账。我们脚底下历代都是知县府衙,历代地方官都在和她做交易,大家互不干涉,那条繁花盛开的水道和幽冥的忘川河还真有异曲同工的妙处。”
“为什么,那这个地方以后怎么办,就任由这些妖魔鬼怪作祟?”
刘知南把杯子放在桌上,转头盯着宫鲤一字一顿的说着,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哀伤。
“宫鲤,什么样的妖魔鬼怪能狠毒过人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