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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鲤看着那两个人扬长而去,马蹄子刨起来的尘土,扑了一脸居然都没有反应。
白净的衙内放下袖子看了眼灰头土脸的宫鲤,终于还是保持住了脸上那个面具般牢固的笑容。
“姑娘外面风大,咱们进去吧。”
宫鲤被一声几乎贴着耳边的柔声细语,吓的又是一个激灵,愣是没听清楚他刚刚说了什么,但是仍然乖乖的跟了上去。
县大人的府邸到底是比寻常人家华丽了不少,灰墙红瓦,门厅气派,两个巨大的石狮子蹲在门的两侧,只是面相太凶,怕是但凡胆小的鬼都不敢进来。
许是这庭院深深,比不得山上宽敞透亮,一进宅就觉得瞬间阴凉了许多。
猝不及防的阴凉,让宫鲤凌乱的心思平静了下来,既然那家伙不是鬼就好说了,了不起还能把自己吃了么,况且那个小白脸的样子,肯定也不是墨崖的对手。
这样一想,仿佛自己的人身得到了很坚固的保障,索性抬起头欣赏一下官府老爷的府邸是个什么光景。村子里的人好似自从刘知南走后就没来过这里,都感叹王婶有福气。
对了,那个被接过来的王婶去哪里了?自己倒是可以过去看望一下,毕竟这位可怜的女人对自己爷孙俩还是挺不错的。
四处有着万籁俱静的雅致,整个府衙干净、整洁,青石地板缝里连根摇曳的野草都没有,周围的窗户也是紧紧闭着,大概是没什么人。
穿过回廊,上面长着黑压压的一大片爬山虎,几乎将廊道遮满,怎么看都不大吉利,黑漆漆的像条大蛇一样匍匐着。
宫鲤跟在衙役的身后一路走着,看着他挺直的腰背和微低的脑袋,好几次想开口问点什么,都被对方散发出的距离感给结结实实的挡了回来。
好不容易穿过了那段回廊,看着瞬间开阔的布局,宫鲤竟然生出了一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还没来及将这口吸进去的气顺顺当当的吐出来,一声尖利的喊叫声,让她一口气哽在了胸口,一阵气短。
宮鲤迅速的回头看向被回廊一分为二的另一个方向。
“姑娘别怕,是院子里的一个傻小子,就是您村子里王婶家的那个二娃,别提多淘气了,估计是被什么东西给吓到了呢,上一次不知道怎么搞得就爬上了府邸的高墙,还摔坏了一条腿,我们大人急急的请了大夫,才保下了那条腿,这刚过去几天,淘气的毛病怕是又犯了呢。”
“你们大人还真是难得呢。”
宫鲤被那一声尖锐的小孩子叫声,吓了一跳,听着这衙役这般说,终于呼出了一口气。就是那个时候声音太过惨烈,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有些疑惑,吓能吓出这声音,那是大白天被鬼掐了吧。
“当然,大人平日里公务繁忙,但是对待乡亲们就如同亲人一般。”语气中透露出下属对于上级盲目的崇拜和维护。
“哦……,对了不知道你怎么称呼呢?”
“姑娘喊我阿七便好。”阿七,这算是个名字么?一个代号还差不多,不过宫鲤也不想追究那些细节,从善如流的开始喊他阿七。
“阿七,这院子这么大,平日里都就你们几个在啊,一路上都没碰上什么人。”
倒不是宫鲤大惊小怪,而是这院子实在有些大,而且看着之前也是什么大户人家的旧址,回廊水榭、假山花园样样不缺。
整个府内透出年久失修的陈旧味道,一股旧木头老墙皮的腐朽之气,但是肉眼去看,又干净整洁的像个崭新的院落,而且一路走来,这花花草草长的异常的好,就像是肥料吃多,长疯了的样子,颇有种想要在这院子里称王称霸的势头。
前面的阿七,后被崩了一下,瞬间又放下,微微侧过来一点下巴尖,淡红色的嘴巴微微抿了一下,好像在犹豫,停顿了一下。
“大人勤俭,凡事不假人手,不讲排场,所以府里人不多。”
“哦,之前我们村过来的王婶他们在吗?大家都很惦记他们呢,还托我捎了话过来。”
“这个……”
“鲤儿妹妹来了,怎么样,累不累,阿七你去嘱咐人端些热茶瓜果来。”阿七的话被打断,转身看到刘知南走过来,又低了头,听到嘱咐后,二话没说就转身走了。宫鲤瞥了他一眼,看他脚底生风走的极快,眼睛闪了闪,随后又转向刘知南。
“大人,客气什么,村里的邻里乡亲都羡慕我,能过来看你,这一路我都盼着见见这知县大人的府邸呢,怎么会累。”
刘知南轻轻一笑,那股温文尔雅的气质就沿着他的嘴角流转开来,宫鲤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这一次见刘知南的气色越发的好了,整个人似乎比没出事之前还要有生机。尤其是眉眼间的神采,竟然说不出的吸引人。看来这高人确实厉害,不知道能不能见识一二,这么想着随口就问了出来。
刘知南一听,又是一笑。
“这可真是巧了,那老大夫前些天就走了,他是一位云游四方的游医,不肯停留,也是我走运才得了这个机缘。”
一听这个,宫鲤忽然之间脑子里冒出了刚刚在门口遇上的那个男子,他难道也是来,找人的?
“我在外面看到了一位少年,之前他生病的时候我见过一次,这次再见,他身子已经全好了,莫不是你们遇上了同一位游医?”宫鲤眼睛不眨的看着刘知南,想看看他有什么反应,但是很遗憾,他只是挑了一下眉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神情。
“那是两位从南齐来的贵客,之前他有生病吗?我倒是不曾听说,他看起来倒是比我还健壮些。”
那一双半弯的眼睛里明亮依旧,看不出来半点敷衍与谎言,宫鲤也就不指望从他这里问什么了。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到了一处凉亭,临水而建,水里种了一大片荷花,开的娇娇俏俏。
但是宫鲤看着却后背发麻,之前溶洞里面的那些畸形的荷花给她留下的阴影太深,害得她到现在一看到成片的荷花就发毛。
不得不折服与刘知南的适应能力,他倒是没什么反应,反而看着那一池荷花,一脸笑意。
“大人,姑娘请用。”
宫鲤一转身,发现石桌上已经放好了吃食,一些糕点,漂亮的摆在白瓷盘里,精致的不像是拿来吃的。
喝了自早上起来到半下午以来第一口水,宫鲤舒舒服服的叹了口气,紧接着咕咚咕咚连喝了几杯。
喝完才感觉着茶香里有股很奇怪的味道,倒也不是难闻,好像是雨后来自泥土的味道。
刘知南说话不紧不慢,他说王婶过来后忙前忙后的,这几日病了,就把她安排到后园休息,一般没什么事也不去打扰。
既然这么说,宫鲤也不好贸然的非要过去看,两人闲聊了一些最近的事情,宫鲤就被一位瘦瘦的姑娘带着去了客房。
直到回了屋子里,这一路她只知道了这婢女叫初九。
也是奇怪,不管是这个阿七,还是前面这位初九,这两个人都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说话走路还有神情,要不是两人长的太不一样,她真以为是双胞胎。
“姑娘先休息,有事可以喊初九,晚饭还有两三个时辰。”
初九施了一礼,便后退着出去,随手关上了门。吱呀一声,隔断了外面被阴凉过滤后的阳光。
屋子里还是那个古旧的味道,潮潮的好像从哪里渗出了水汽。
宫鲤四周打量了一下,家具摆设,墙皮窗棱,簇新的纱幔,看起来并没有人来过,里面冷冰冰的没什么人气。
包裹早被放在了圆桌上,宫鲤又想起了武婶,从怀里掏出那个荷包,里面是块儿老玉,入手温润毫无杂质,可见是个好东西。把玩了一会儿,百无聊赖,索性就躺下了。
过了一会儿还真的睡着了。
就在她睡着的时候,屋子里慢慢的升腾起了一股灰蒙蒙的烟雾,缓缓的将宫鲤包裹起来。越来越紧,一会儿的功夫就贴在了她的皮肤之上,翻腾着往她的毛孔里面钻,这灰雾很小心,避开了白练,竟然没有惊动它。
而宫鲤,很快的进入梦境。
梦里的她又进入了那片火海,这一次她奇怪的没有感觉到灼热,身上好像有着什么凉凉的东西贴着,她就这么往前走。
可是身上特别的重,她挪动不了地方。
透过火光她看见前面的有个人背对着自己趴着,一头黑色的头发,散乱在地上,身上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衣服,上面流光溢彩,好像是什么复杂的纹样。宫鲤眼睛酸涩,可是仍旧看不真切。
四周都是大火,外面好像是什么人在惨叫,还有另一个沉沉的男人声音,念着一连串听不懂的话,很有规律,抑扬顿挫,宫鲤的胸口闷疼,随着那个人忽高忽低的声音,头疼欲裂,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心口处冲出来。
地上那个人,也随着声音抽搐,从身底流出一滩的血来,宫鲤似乎都能闻到那股血腥味。
“退……”
耳中一声猛喝,身上的凉意瞬间消失,那股灼热扑面而来,仿佛皮肤都被点染,每一个毛孔都在疼痛。
她喊不出声,身体又动不了,眼睛也闭不上,眼睁睁的看着那大火将自己裹起来,她看着那个地上的人被火点燃,在火中挣扎,而耳边仍然是那一声声的咒语。
她意识里知道自己在梦中,可是现在太过真实,让她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被这火焰吞噬。
钻心的痛,让她的意志接近崩溃,灵魂都差点被扯出体外。
“墨崖……”
她脑子里浮现出墨崖的脸,他冷若冰霜的眉眼,和不断开合的嘴巴,他似乎在叫自己的名字,很想答应一句,却发现怎么也出不了声。
一股清凉的寒气沿着她的唇齿之间向五脏六腑蔓延,一团极黑的浓雾冲破火焰,将她裹住,那一声一声的咒语被打断,换成墨崖的声音,破冰而来,直直敲在她的心脏之上。
“凶秽消散,道炁常存,退!”
“噗……咳咳。”墨崖将宫鲤抱在怀里,看着她俯身吐出一团黑血,拧了眉头,有人在施法分宮鲤的魂。
“墨崖,有大火!”
宫鲤吐得泪眼汪汪,她紧紧的抓着墨崖的袖子,大大的眼睛里写满恐惧。
那股大火要在梦里将她烧死,将她烧的魂飞魄散。
如果不是墨崖,这一觉睡下去,恐怕就再也醒不来了。
“别怕,在梦里你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