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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被大力关上。
周艳棠跌在一片黑暗中。
就像她曾经被软禁了两个多月的暗无天日。
“凌凌,凌凌,你的命苦,妈妈命更苦哇……”周艳棠懒得动,也懒得开灯,就坐在地上借着室外零散的星光,有句没句地嚎。
突然,她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
嘤嘤的,很轻,但持续不断,像小婴儿的啼哭。
周艳棠心头一震,咚咚狂跳。她就着暗里寻那声音,发现似乎就是在自己对面的那间卧室。那门掩了一条缝,孩子的哭声便从里传来。
周艳棠素来大胆,文-革时破四旧也冲在了前头,西山寺的老方丈被她抽过耳光,菩萨脑袋也砸碎了好几个,是那个时代天不怕地不怕的女英雄。
但现在,她听着那凄凄的婴儿哭声,只觉遍体生寒,背脊上铺满细细的鸡皮疙瘩。她狗一样地趴在地上,莫说爬过去看,连动一动都不敢。
啼哭时断时续,不但没有停止。过了一会儿,反而又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
女人很年轻,似乎也是睡梦中被吵醒,音色显得模模糊糊。她柔声哄着那个哭闹的孩子,说一些“小宝宝,要睡觉”、“一觉睡到大天亮”之类的话,过了一会儿,看孩子仍旧吵闹,便轻轻地哼歌。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妈妈的双手,轻轻摇着你。
摇篮摇你,快快安睡。夜里安静,美丽和温暖。”
歌声委婉温柔,充满母性慈爱。
周艳棠却听得惊恐至极!
凌凌!凌凌是你吗?
这首歌是妈妈小时候教你的,现在你做了妈妈,就唱给自己的孩子听,对吗?
卧室门悄无声息打开。
先是看到一双纤细的足踝,视线往上,便看到一个年轻的女人从里面走出来。
周艳棠脸如死灰,连抬头都不敢,死盯着地下,打摆般发抖。
柏凌像是飘过来的,飘到她跟前,低头望着她,“妈,我是凌凌。”
那声音说不出的淡漠,从极远的地方传来,每个字都要竖着耳朵听,但又偏每个字都听得清楚。
“妈,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周艳棠终于抬起头,惊惶忐忑望着自己的女儿。
柏凌穿着薰衣草色的蕾丝连衣裙。这条裙子周艳棠还记得,是柏凌最后一次回家吃晚饭时穿过的。
那时候她们母女关系闹得很僵,她叫柏凌将邢欢送人,人工受孕,和天航再要一个男孩子。柏凌不肯,生下孩子后一天都没回家住过,连月子都是在月子中心做的。林轻语说是邢天航收留了她,想必就是带着孩子住在了这里。
柏凌的最后一次回家,让周艳棠心怀窃喜。她和柏靳文都认为她是回心转意的表现,拗了一阵,最终仍是妥协。
自小到大,这个乖巧的女儿就没有让他们操过心,也从没有忤逆的时候。现在依然不敢违抗。
这种习惯性的顺从,让他们产生错觉,认为他们一切都对,而女儿也从不可能存在另外的想法。
可那次,柏凌坚决要离婚。
柏靳文自然勃然大怒,那最后一顿团圆饭便吃得不欢而散。
再然后看到柏凌,就是在塞班医院的停尸房。
“凌凌。”
周艳棠终于敢抬头看她,看到她死一样苍白的脸色,身子不由往后一缩。
“妈妈,我纵然是死了,但也是你的女儿,不会害你。为何你看到我这么害怕?”
“我……我没有害怕。”周艳棠颤声说。
“你害怕得都在发抖,还说自己没怕。妈,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柏凌盯着她,一字字说。
“没……”
“我托你带好我的孩子,你把她弄到哪里去啦?天航找了好久,到处都找不到她。你究竟把我的孩子弄到哪里去了!”柏凌语声陡的转厉,冰凉的手掐上周艳棠的脖子!
“你老实说,是不是把我的孩子弄死了?”柏凌秀美的脸庞中,突然七窍流血,凄艳可怖地瞪着周艳棠,状如厉鬼。
“没……死,”周艳棠吓得魂飞魄散,喉中咔咔作响,艰难吐字,“我送她去……咳,中……中福院……”
话刚说完,周艳棠已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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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几声,屋里的灯都亮起来。
林轻语望着昏死在地上的周艳棠,鄙夷说:“平时凶的要死,原来胆子这么小。”
邵泽平苦笑说:“你莫怪她胆小,人吓人,吓死人。轻语你这种玩法没几人受得起。”
林轻语不以为然,“泽平,你是不晓得她和那个柏无常有多坏,天航哥哥的脾就是叫她给打破的!还拿我哥的设计图逼天航哥哥和柏凌姐结婚,坏事儿做绝!”
“听起来,快跟我差不多罪大恶极了。”邵泽平自嘲说,“不过你说的也对。若不是这人自己心里有鬼,我就这么随便催眠下,不至于有这么大反应。”
“那现在怎么办,你证实了欢欢确实是天航的女儿,还继续把这老太婆关在这儿吗?”玩笑归玩笑,邵泽平还是谨慎的,“她毕竟是柏靳文的发妻,我们这样算是非法拘禁的。”
“她以前是高法院院长夫人,作威作福,现在却只是个老乞婆。”林轻语皱眉说。
她看了看邵泽平诧异的样子,连忙解释说:“你别误会啊,我不是说老乞婆就能随便关。我的意思是,周艳棠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不觉得奇怪么?”
“是很奇怪。她就像是从哪里逃出来的。”
“是啊,她以前在南阳多霸道,就是那个倒霉鬼冯年凯见到她也要叫一声大姐。谁有这个胆子拘她?
而且她对大排档那里那么熟悉,像是每天都会去的样子。正常来讲,如果是被歹徒抓去了,好不容易逃出魔窟,第一件事不是应该报警或者回家么?怎么会日日夜夜游荡在外面?”
陈家宁眼睛一亮,说:“你的意思是……”
林轻语望着昏迷不醒的周艳棠,悠悠说:“我怀疑她就是被柏无常给收拾了,两个人狗咬狗。”
她推着轮椅离开房间,留下冷静的声音。
“当年她冲进我家里,横行霸道。那时我年纪小,胆子也小,只能任由着他们欺负。可是现在,是时候讨回公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