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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轻语回来时,邢天航已站在教室外等。
除了脸色更苍白些外,一切如常。
“天航哥哥,不回家吗?”上了车,她发现阿德将车开往与家相反的方向,奇怪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邢天航笑笑,“回家。”
“可是……”
“小语你忘了,这个家你也来过。”他神秘笑。
邢天航说的这个家,是他外婆尚在世时,他曾经与外婆一起的住处,位于南阳市区的一栋老式别墅中,现在已被列为国家一级保护建筑。
整栋建筑都被爬山虎爬满,坊间紫藤花开得正盛,一串串压弯枝头。夕阳西下,紫衣绿裳,将都市喧嚣隔离在外,仿佛世外桃源。
楼梯间沉重的脚步,敲醒古旧的梦。
林轻语跟在邢天航身后走进大宅。
她自是记得,自己第一次来这里时,被这里的富丽堂皇震撼到,她穿着破洞的袜子,坐在他们家奢华皮沙发上。外婆用自己烤制的牛油小蛋糕招待他们,为他们演奏钢琴。
林轻语如坐针毡。
也是那一次,她明白人有等第之分,她蓦然发现那个爱她关心她的天航哥哥其实和自己隔了万里之遥,她不敢再奢望和他一起的未来,自动退出,甘为绿叶,默默为他和小凡祝福。
物是人非,外婆溘然长逝时自不会晓得,当年自己的一番好心招待,却浇灭了少女一颗火热的心。
“天航哥哥怎么突然想到回这里?”林轻语问。
自外婆去世后,邢天航便在滨江一品置了新宅,这处老宅一直空关着,所有家具都用大块的白布罩了起来,空气中扑面一股霉旧的味道。
邢天航被那味道刺激,不住咳嗽,“我想……收拾下,让我母亲住这里。”
林轻语失声说:“天航哥哥,你爸妈要回国了吗?那你呢,是不是也要搬到这里?”
她眼眸中闪了明媚的火花,跳了几下,又慢慢熄灭。
天航哥哥的爸爸妈妈要来了,自己这是要见家长了吗?天,他们那样大的官,是和蔼还是严厉?会不会看不起自己这个身份低微的孤女,不允许他们俩在一起呢?
林轻语不敢去想。
她不喜欢这座大宅,这里的构架太隆重,每次一踏进这里,就不由自主地会被提醒两人之间的阶级差距。真是如影随形。
邢天航望着她,他晓得她心里在想什么,小语的心情总是写在脸上。对他而言一目了然。
她现在恐怕是有些自卑,担心自己位高权重的父亲,出身名门的母亲会看不起她,阻碍他们俩在一起。
她并不晓得,那个父亲对自己放任不管,那个母亲根本不记得自己有过儿子。
父亲听闻他先是对郁家退婚,又和柏凌结婚,也不过就是“玩弄感情”的一个评价。
他心虚笑了笑,“小语,我父亲别有住处。这里是我母亲出国前的旧宅,我想她回来,能够有个熟悉的环境,于她康复有利。”
“你妈妈生病了吗?什么病?”
“小语,我曾同你说过,你忘了么?”
林轻语凝眉想了想,摇头说:“你同我说过么?你向来不爱提你的父母,也没同我说过。”
邢天航失笑,紧盯着她单纯的眸,一字字说:“我说过的,我说我有精神疾病,恐怕就是遗传自我的母亲,因为她有严重的精神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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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轻语果然怔住。
“天航哥哥,那次……我以为你开玩笑的。”
“有谁会拿自己的母亲开玩笑!”他咄咄反问。
林轻语更尴尬,不知该接什么。
邢天航脸色极不好看,周身寒意升腾,似乎又有怒气排山倒海涌来,却被他冰封在那冷漠的壳子里。
她还没反应过来,他突然拉着她大步离开。
“怎么又走了呢?不是说要收拾一下住人吗?”林轻语手腕被他拽得生疼,不满说:“要我照顾你母亲,你也得跟我说说她的喜好吧。”
“不用了,我母亲我自己会照顾。”邢天航大步向前,头都不回说。
“你放手!”林轻语也火了,重重甩开他手,说:“谁照顾都好,我又不欠你,你凭什么又乱发脾气!”
“是啊,你说的对。”邢天航放开她。他脑子一团乱,轰隆轰隆只听到只言片语,薄唇勾起惨笑,“你又不欠我,凭什么替我照顾母亲!”
“我……没这么说,天航哥哥,我没有嫌弃你母亲的意思。”
“我没有问你嫌不嫌弃,我不需要你们来评价!”邢天航双眸充血,突然雷霆震怒。
“我自己的母亲,好的坏的,都是我自己的!她活了一辈子,被嫌弃一辈子,我不需要再多几个人来对她指指点点,你们连评论她都没有资格!”
林轻语被他吼得愣住,过了片刻,才红了眼睛,哭着说:“邢天航,你凶什么凶!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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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德进来时,邢天航已咳得站都站不住,捂着胸口半跪在地上,费力喘息。
“先生走吧,这里空气不好。”阿德扶他起来。
邢天航望了他一眼,嘶哑着喉咙说:“小语呢?”
“林小姐已经走了。”
“她去了哪里?”
“没说,许是回家了。”
邢天航点点头,自嘲地笑了笑,有气无力说:“阿德,我刚才……是不是很凶?”
阿德不置可否。
上了车,邢天航仍是没什么力气,闭了眼靠在座椅靠背上。胸口咳得刺痛,他拿出两粒药,吞了下去。
自己这是怎么了,连对小语都克制不住脾气了吗?还是因为母亲是埋在心里太久的一个结,一旦触动便方寸大乱。
其实小语并没说什么,是自己过分了。
来的路上,他想得挺好,让小语帮忙张罗一下这里,重新布置妥当,那母亲来了之后便可以住下。若小语同意,他们俩也都可以一起搬来,与母亲同住。
可他高估了自己。
从开口起,接下来的每一句都如履薄冰。他时时盯着她的表情,怕她会看不起母亲。
那种刚听到这个消息而产生的震惊,任谁都是难免的,但那些正常的情绪,在他眼里就被解读成了鄙视和嘲笑。
他立刻神经质地跳出来,不分青红皂白地伤害她,好像越是这样做,就越坚定不移地维护了母亲。
他对她近乎苛刻,不但要接受母亲,还要坦然自若地接受,连一丝怜悯都不允许。
他一头想保护母亲的尊严,一头又唯恐心爱的女孩会落荒而逃。天平错乱,他气的是自己,却朝她发一通莫名其妙的火。
他实在不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