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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皇上召林长天入宫,林长天心知肚明他召自己所为何事,脸上噙着笑,不慌不忙的去了。
沈颐背对着他,佯装在欣赏一盆宝贵的兰花,林长天也就站在那里,除了一句“臣参见皇上”之外,一言不发。
“林少帅。”沈颐淡淡的叫了他一声。
“臣在。”
“朕觉得你最近太过清闲,想给你找个好差事。”沈颐淡淡地撇了他一眼,“剿匪如何?”
一个少帅,让他去剿匪,实在太过大材小用。
林长天犹豫了一下,将目光投向了沈颐的背影,他为何不直接调自己走,要来剿匪这一出,难道就是为了折辱他?
“没听见朕的话吗?”沈颐原本温润的声音陡然带着几分料峭的寒意。
皇上的旨意不可抗拒,他便应下,“臣遵旨。”
他说罢就想要告退,但是又觉得沈颐叫自己来不止是这么点事。
沈颐慵懒的开口道:“你可有什么话想说?”
“为国效力乃臣的荣幸,不论功劳大小,臣一定会全力对待。”林长天说了这番不软不硬的话之后,沈颐在心里冷哼一声,他们之间的气氛冷硬而尴尬,君臣之间的阶级非常鲜明,他不会多说一句不合时宜的话。
“楚明纲将军近来可好啊?”沈颐的声音清冷,蕴藏着一分不忍。
林长天在心里道,你觉得他会好的了吗?
“微臣不知,皇上关心楚将军,何不亲自问候。”
沈颐听了他这夹杂着讽刺意味的话也不恼,在心底一抹叹息,一声苦笑,却无任何言语。
近日在上朝时他多留意了楚明纲两眼,面颊消瘦了几分,铮铮地立在朝堂上,浑身写满了“莫要靠近,休要烦我”的意味。
沈颐想要抚慰他两句,却也不知该如何说出口,更是不知如何面对他。
“皇上无他事的话,臣先行告退,商议剿匪事宜。”
“下去吧。”
“臣告退。”林长天转身便大步离开了,他走的太快,带起一阵风,从沈颐的身边拂过。
沈颐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有些羡慕他。
羡慕他能够这么恣意潇洒的活着,羡慕他能在楚若珺的心里的位置,更羡慕他们两小无猜的情意。
沈颐举步刚要走,却听皇后的侍女急匆匆的来报:“皇上,不好了,皇后恐有小产迹象,太医正在诊治,请皇上快去看一眼吧。”
他微微惊了一下,立即举步朝皇后的寝殿走去。
而此时,楚若珺独自一人坐在屋子里,空对桌上的蜜饯糕点,不言不语。
宫女也不问她,只是站在不远处默默守着。
刘太后听宫女回报,皇上已经往皇后那去了,一时半会脱不开身。
她冷笑一声,便朝门外走去,而宫女怔了怔,也紧随刘太后的步伐而去。
刘太后在雪月宫门前停下,笑道:“好一个风花雪月。”
说罢,便要往里进,被看守的禁军拦下。
“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哀家知道,硬闯的话杀无赦。”刘太后轻笑一声,“可是你觉得皇上会杀了哀家吗?”
看守的额角生了几滴冷汗,他自然知道皇上是万万不会砍了刘太后的头,但是里面是她心尖子上的人,出了事,脑袋不保的是他们。
“还请太后娘娘莫要为难在下。”看守的指尖微微泛白。
“哀家就要进去,你敢拦哀家不成。”刘太后步步紧逼。
看守目光一黯,“在下只是执行皇上的命令,不会放娘娘进去的,娘娘还是请回吧。”
刘太后瞥了他一眼,目光冰寒入骨。
她拔下头上的金钗顶在自己的脖颈间,冷道:“你们若是不放,哀家就自尽再此。”
话音刚落,金钗底下便有血珠滑落。
守卫已经派人去禀报皇上,本想着能多拖延一刻是一刻,没成想刘太后以死相逼,顿时犯了难。
见守卫犹豫不决,她手里的金钗又深了几分,然后抬脚往里走,没有人敢拦她。
楚若珺的存在一直是刘太后心尖上的一根刺,难保她有朝一日幡然醒悟,对皇上下手。
她武功不俗,留在皇上身边始终是一枚利刃。
如果杀了皇上心爱的女人,难保皇上不会对自己心生恨意,母子间隙,但若是废了她的武功,使得她和寻常女子相同,而威胁不到她的性命,皇上也不能多说什么。
“见过太后娘娘。”楚若珺还在迷茫,就被宫女拉下来行礼。
宫女心生疑虑,皇上不是下令任何人都不得入内吗,怎么刘太后进来了,当她瞥到太后脖间的鲜红,顿时明晰。
未待楚若珺起身,刘太后便将楚若珺的贴身侍女打发出去,她带来的一名宫女手捧托盘上前一步,摆放在楚若珺身边的桌子上,“这是太后娘娘赐给楚小姐的,只要喝了这碗药,以后就能正大光明的和皇上在一起了。”
“这是什么药?”楚若珺看着白瓷碗中的那碗黑汁,不解地问。
“普通的清热解毒的药汁罢了,只是这药汁里放了散功粉。”宫女面色如常的说道。
“散功粉?”楚若珺惊呼,立即起身:“为何要赐它给我?”
散功粉,顾名思义就是消散全身的武功,楚若珺这些天下来,早已知道自己身怀武功。
刘太后叹了声,冰凉的手指抚上她的面颊,悠悠道:“皇帝为了你做了太多糊涂事,满朝文武都道你是红颜祸水,祸害皇帝,到了这个地步,大家都各自退让一步,只要你喝下这汤药,哀家以后绝不会再来找你。”
楚若珺盯着那碗汤药,咬了咬唇瓣,迟迟未动。
“楚小姐,你不要辜负了皇帝的一片苦心。”刘太后继续说道:“你看,皇帝为了你设立了这么多的禁军,什么样的刺客抓不到,你要这一身功夫有何用,到最后只会变成所有人心里的芥蒂。”
楚若珺听到这里,喃喃道:“这是谁的意思?”
“是谁的意思又如何,只要你喝下它,对皇上,对你都好,皇上那般宠爱你,恨不得把所有时间都拿来陪你,你也不想皇上成为人人口中的昏君吧。”
楚若珺点了点头,“我不想。”
然后探出手,捧起那碗汤药,恐怕不仅是武功尽失,还有那些刻在经脉骨肉里的东西,也会一并消失吧。
那种感觉,一定是浑身上下每一寸都如虫蚁啃噬般疼痛。
她咬着唇,将汤药凑到唇边,她甚至可以看到刘太后眼里满溢出来的期待。
下一秒,她的手一抖,白瓷碗咣当坠地,砸成碎片。
“哎呀,我太害怕的,没拿稳。”楚若珺甩着手上的汤药,对着刘太后浅浅一笑。
刘太后怒气拔地而起,恨得牙根都痒痒,这个女人如此狡猾,她早就应该料到。
她怎么会乖乖的喝下那碗药!
刘太后痛恨自己真是糊涂,又痛恨楚若珺的狡诈。
朱门被从外大力踹开,沈颐疾步而来,携着十月冰冷的风和灼热的目光。
楚若珺缩瑟着往后退,惊慌地扑进他的怀里,一切人等俯跪于地,包括以及用同样姿态跪在他面前的,刘太后。
沈颐伸手拂去她额边略显凌乱的发丝,楚若珺缩瑟在他怀里,将委屈,伤害,一一诉说,不需要任何的伪装,声音里带着委屈的哭腔:“皇上,她端了一碗毒药逼我喝下去,我差点就再也见不到皇上了。”
沈颐沉了沉眸色,冷冷地看着地上破碎的瓷碗,还有流淌一地的药汁,“真是朕的好母后啊。”
刘太后也不算冤枉,静静看了一眼伏在沈颐怀里的女人,“哀家拿来的不是什么毒药,不过是添加了散功粉罢了,哀家没有想要夺她的性命,只是担忧她会对皇上不测,皇上不信的话,可以让太医验验,便知哀家的话是真是假。”
楚若珺微微一颤,小声地哭了出来,“皇上,我不要喝那个,我不要。”
沈颐终于无法忍受,安抚地握着她的手,柔声哄道:“好好好,都依你,不喝那个。”
华丽宽大的袍子掩不住刘太后的颤抖,脸上的脂粉也掩不住她慢慢退去颜色的两颊。
沈颐瞥了她一眼,冷道:“母后行为不端,还是回宫休养吧,以后不要再出现了,如果还有下次的话,朕可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刘太后单手扶着桌子,剧烈晃动,她紧紧地看着楚若珺,艰难道:“是,哀家糊涂了,糊涂了......”
说罢,一秒也不愿意多呆转身离开。
沈颐深深地注视着她,眸中写满了爱怜和愧疚,“朕来迟了,对不起......”
楚若珺的唇角勾了勾,对上他如水墨般的眼眸,“我也没喝呢。”
沈颐轻轻握着她的手,亦是一笑,笑中有难言的酸楚,也有一丝欣慰,“还好你聪明。”
看着她因为惊吓而有些苍白的小脸,挂着强颜欢笑的样子,男人的目光黯然,心觉愧疚。
他缓缓地俯下身,在她的唇角落下一枚轻吻,“只要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