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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泉算不得很远,大概两日就到了大致的位置。
住下来的第一晚,有很美的月光。
楚若珺静静地站在月光之下,不知怎的,就忽然想起了沈颐在将军府外,绣楼下,茫茫大雪里吹一曲悠扬的萧,那一晚,月亮也一如现在这样,美得令人心醉,他在雪里对自己柔柔地弯起唇角,“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那时她的怀里像是揣着一只调皮的小兔子,撞得她脸颊粉红,心脏砰砰直跳。
最美的,不过就是那一场遇见。
感情最残忍的地方在于,从它发生的最初就已经达到了巅峰。那种怦然心动,那种想要收割对方的强烈欲望,那种迫不及待想要到达未来的期许,都在开始的时候被预支,从此往后,再怎么走都是下坡路。
其实谈恋爱很累,只有一开始是甜的。
即使才经历了大半年的时光,现在的楚若珺和那时的楚若珺已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了。
正胡思乱想着,弘筹忽然说:“这月色甚美,只是一个人站在月下之时,难免觉得凄凉。”
“我们四处走走吧。”楚若珺面上笑的明媚,却令弘筹的心头多了一缕丝丝的疼。
其实黑黝黝的晚上,哪里有什么风景可看。
他也没说话,只是陪着楚若珺深一脚浅一脚的穿梭在黑夜里。
“那是什么?”楚若珺突然出声询问,熠熠的眼神看向前方不远处,好似凭空生长出了一片蓝紫色的花,在风里轻轻摇曳着。
这么冷的天气,怎么还会有花存活?
弘筹来不及多想,楚若珺已经跑了过去。
“若珺!”
她的手已经摘下那一朵花,突然之间好似升起了一阵迷雾,似有一阵阵的香气传来。
而迷迷糊糊之中,那一片迷雾又消散了,剩下一处清澈的泉眼。
楚若珺站在原地,被这一系列的变化惊呆了,却好像猛地被什么力量拉扯进怀里,结结实实的撞上坚硬的胸膛。
她抬头看见弘筹,他眼神焦灼,挥手在她眼前晃一晃。
“你还好吗?”
“还好。”楚若珺笑了笑,眼角撇到手里的那朵花,已经枯萎了,蔫蔫的缩成一团。
她眨了眨眼睛,忽然跑到花丛里再度摘下一朵花,大步跑到泉眼边,提着花枝缓缓地将那花放进了泉水里。
再提上来的时候,上面果真被一层晶莹清澈的琉璃包裹,美的让人不敢相信。
“你看,琉璃泉!”楚若珺激动地差点跳起来,“真的有,是真的哎。”
弘筹走到她身边,眼里掠过一丝惊讶,还有一丝暖意。
出现在他眼里的,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姑娘惊讶而欣喜的花容,睁大眼睛看着手心,身后漫天鲜花美不胜收都不及她在他眼里的万分之一。
弘筹注视着她,轻轻将她额前的青丝绕到耳后,星河灿烂般璀璨的眸子深深地在她脸上。
不知为何,那一瞬楚若珺的心跳得极快。
他忽然捧住了她的脸,眸光晦暗。
楚若珺楞了一下,他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对劲......
下一秒,他就恶狠狠的吻住了她!
楚若珺“唔”了一声,想要推开他却被一只大手牢牢的扣紧。
浑身的力气好似流失殆尽,她只好任他予取予求。
她能感觉到,她和弘筹之间那层关于国家的膜经过今天之后,已经脆弱得一碰就破......
过了许久,弘筹终于放开了她,语气忽然变得无比郑重:“若珺。”
楚若珺心脏一乱,紧张的盯着他的眼睛,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接下来弘筹说的话会有些重要。
“别对你奶奶和爹说你死了。”他沙哑的吐出这句话。
“恩?”楚若珺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他。
弘筹紧紧的抱着楚若珺,“你告诉他们你还活着,嫁给了一个很爱你的男人。”
“你又不是我的战利品,是我真心喜欢的人,等我们成亲之后,我会和你去陈国见他们的。”
楚若珺听着他的话,眼睫莫名的湿润了,她本想让林长天给他们带话,说自己战死了,尸骨也已经埋了,金人为了羞辱大陈,所以特意找了一个汉人女子,顶替她的名字冒充她。
比起告诉他们自己还活着,却永世没法相见,倒不如直接了断了希望。
然而一想到还有机会见到奶奶和爹,楚若珺激动的浑身颤抖。
弘筹轻抚着怀里因为激动而颤抖的娇躯,心底泛起了几分心疼的情绪。
她不是他的战利品,不是......
现在的结果明明比他预料的还要好,可是弘筹却发现自己的心情并没有那么的高兴,相反,他不仅心疼,还有淡淡的愧疚。
从一开始就是他先招惹了她,看着她身不由己,一步步道自己身边......除了她和陈兵一起逃跑让他觉得挫败以来,她的所有反应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可是,真的有必要这么做吗?
她是他的爱人,不是战利品,不是一门需要他带兵攻城略地的军事。
想到这里,弘筹的木光柔软了下来,他低头轻轻的吻上了她的额头。
“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然后,她小心翼翼的推了推这个男人硬邦邦的身体。
弘筹看着她的脸颊,喉咙紧了紧。
她好像对自己有那么一点点的动情,可是,要等到她心甘情愿的那一天,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真是一场漫长又甜蜜的折磨。
弘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终于放开了她。
楚若珺握着那枚花像珍宝一样,整个晚上都是兴奋的。
任谁发现了传说中的东西,都会这样吧。
他们回到客栈,楚若珺赶紧回到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呵......”男人轻笑一声。
微哑动听的嗓音却没有被阻隔在门外,落进了楚若珺的耳朵里。
有那么一瞬间,她忽然觉得,假如他想要的就是她,那么,似乎也并非不可以......反正名分已定。
可是,心底还有那么一丝不安,阻止着她这么做。
楚若珺咬了咬唇,握紧了手里的琉璃。
.......
陈国。
左丞相奉邵世芳召见,不急不慢地去了后宫。
“参加皇后娘娘,不知娘娘召微臣来,有何要事?”左丞相行完礼,面无表情的问道。
邵世芳一向不喜欢他,他总是淡淡的,波澜不惊的神情,让人难以捉摸。事实上左丞相也像看上去一样,有一颗深不可测的城府与心急,协助先皇平乱,登基,辅佐沈立,就算是现在太后病重,沈颐掌权,他也始终屹立不倒。
更可况,他没有明确的表示过自己的立场,没有依附在任何人的党羽下。
对于任何一个君主而言,这样的臣子都是莫大的威胁。
“本宫有些话想要和左丞相聊聊。”邵世芳的肚子已经是平平的,还没有显怀,手掌却一直轻覆在腹部,笑着看了看左右,闲杂人等立刻屏退。
左丞相这才说:“皇后娘娘所为何事?”
“本宫听闻你多日未上朝,非但陛下不安,文武百官也颇有微词,难道左丞相不曾耳闻吗?”
左丞相不语。
“陛下说,很想尽快看到左丞相。”
“下官知道了。”左丞相还是平静的,毫无起伏的波澜。
“丞相心里想什么,不妨说出来,本宫说不定有法子呢?”邵世芳捏着上好的丝绸袖子,手里一阵冰凉。
左丞相缓缓道:“小儿爱慕昭阳公主已久,不知皇后娘娘可有方法?”
逼迫公主下嫁......
邵世芳笑了笑,“这还不简单,你且等本宫消息。”
左丞相躬了躬身子,“那就有劳皇后娘娘了。”
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昭阳......”邵世芳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死死地盯着地板,她早就想收拾这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小丫头片子了。
一阵细碎的声音在昭阳宫想起,“皇后娘娘驾到——”
昭阳的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欢迎,但她还是在一段沉默后行礼,“见过皇后娘娘。”
邵世芳落了座,假意寒暄了几句,话里有话的劝昭阳:“那王之遥这么久都没消息了,公主何苦等他,就算等到了,那又能怎么样呢?公主的婚假乃后宫之事,自然归本宫管,本宫绝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公主嫁给一个身份卑微的小侍卫。”
昭阳打着哈欠,敷衍地点头。
邵世芳自从做了皇后之后还没被这样怠慢过,心里不高兴,便下了一剂猛药:“昭阳,你不会以为本宫会让王之遥活着回来吧。”
昭阳果然一下子清醒了,问,“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左丞相的儿子爱慕你已久,他才是你夫君的不二人选。”
昭阳的脸色变了变,恶狠狠地盯着邵世芳,冷笑一声:“这样的话,左丞相就为你所用了?”
“你好好想想吧。”邵世芳伸手在昭阳的肩头轻拍了拍,眼里闪过一丝捉摸不定的东西:“你记住了,身为公主,你没得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