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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国际大都市繁华地段呢,杨景行来回走了两趟都没看到个吃宵夜的地方,不过他应该吃饱了,风风火火回到自己房间后打起电话来也是精神焕发:“还没休息呀?”
“又干嘛?”何沛媛明显有点烦了:“你没事做了?”
杨景行坚强着肉麻:“我现在除了想媛媛还能有什么事。”
何沛媛发出简短呕吐声音,然后应该是提醒:“我们去吃鳗鱼饭,刚出来……”
杨景行抗议:“好呀,我连顿热的都没吃上,你们倒会享受。”
“菱子她们要去!”何沛媛严厉的语气并不是解释:“你不吃我们就不吃了?”
杨景行还没控诉,电话那头就有刘思蔓帮他说话了:“标杆温柔点嘛。”
“不好意思。”何沛媛完全不给副团长面子:“不会。”
王蕊似乎感受到顾问的憋屈,呼喊:“阿怪,我们去帮你庆祝,天涯共此时千里共婵娟。”
还是邵芳洁懂事:“我是聋子,也是瞎子。”
刘思蔓反应也快:“对对对,都是聋子,我们听不见。”
王蕊着急:“我开车呀。”
杨景行问废话:“小洁没开车?”
“没。”何沛媛是真不耐烦了:“没事我挂了。”
杨景行很小声:“感觉一时半会睡不着,吃完给我发信号,之前人多说话不方便。”
何沛媛稍沉吟之后敷衍地嗯了一声:“行,拜拜。”
电话挂断前,杨景行前还能听到刘思蔓在猜测顾问会不会失眠,王蕊则同情阿怪独守空闺,何沛媛谎话张口就来:“已经睡了……”
杨景行并不孤单,女朋友之后还有父母呢。杨程义大老板根本不会在乎那点话费,甚至在电话里跟儿子聊起荣誉感责任心之类。杨景行还可以看电视,英语西班牙语或是中文,也能感受一点风土人情。
零点过半又收到女朋友的短信,杨景行直接打电话回去:“吃了没?”
何沛媛嗯:“还没睡呀?”
杨景行又问:“好吃吗?”
何沛媛评价:“一般,就两块鱼,我饭只吃了一小半先走了。”
杨景行不要脸:“茶饭不思了呀?你别太明显了。”
以骂架进入正题,然后能说的也挺多,毕竟分开快四十个小时了。既然杨景行已经全都收拾妥当又实在睡不着,何沛媛就鼓励男朋友从上飞机开始分享吧,边说边酝酿睡意是个好办法,而且之前的两个电话实在太粗略了。
何沛媛比较注重细节,也懂得剖析重点,比如两个小时前杨景行跟民族乐团代表团见面的具体情形怎么样,杨景行自己有没有察觉出什么微妙来?三零六在单位是听说赴美前辈们到纽爱后因为作曲家的关系而备受礼遇,何沛媛当然不相信,觉得肯定是远隔万里了吹牛皮不怕被拆穿。
受女朋友熏陶吧,杨景行也越来越八卦了,就晚上这点事跟何沛媛扯得有滋有味,基本确定主团代表们对自己的态度跟在浦海时又有所不同,显得更亲热一些了。
何沛媛分析前辈们对男朋友的态度变化有可能是因为都远离了祖国母亲的怀抱,并不一定就是艺术地位和成就方面的原因。
杨景行更详细些描述,以何沛媛算是比较了解的首席三弦为例,这位前辈是真音乐家做派,没见过他放下身段跟齐清诺陪笑脸,也不跟三零六嘻嘻哈哈,第二交响曲合作前和杨景行更只是点头之交。可是今天晚上,首席三弦对作曲家的神情言语就多了些杨景行认为是厚重的东西:“……好像还多了一份尊重。”
何沛媛习惯比较法:“那其他人呢?王老师呢?”
杨景行尝试总结:“比如王,以前是那种前辈的关怀,做出很给我面子的样子,现在感觉至少平等了,应该知道我不需要他的面子,至少也是互相需要,也算是尊重吧。”
何沛媛生怕别人听到地小声:“你好不要脸……不过你说得也对,他们对老齐就不会那样呵呵假笑,听老齐说话的时候可认真了。”
杨景行有:“齐清诺算什么本事?我才是真功夫。”
何沛媛打击:“别人有身份就是本事,后悔了?”
杨景行嘿:“不是……我是在想为什么连他们也需要这样的肯定,听众需要镀金的东西我还理解,为什么连我们最优秀有的演奏家也需要通过这种形式增强自信。”
“哎呀……”何沛媛安抚的语气:“你别想那么多,不是谁都能像你那么自信。如果你已经四五十岁了,一辈子都没有过几场正儿八经的商演,那突然叫你去跟纽爱那种团合作,你肯定会有点心虚的。这也不怪你,也跟作品没关系。”
杨主任简直语重心长:“这次也算是让我看到了另一面,要做的工作还很多呀。”
何沛媛嗯:“但是急不来,路要一步一步走……已经算是很大的进步了,大家以后会更有信心的。”
杨景行更关注女朋友的动态:“到哪了?”
“快了……”
这个电话一直聊到何沛媛回了国际名园后都还没有要结束的迹象,杨景行显得特别能聊,也得到了女朋友的分享。说起三零六内部昨天的主要论题,何沛媛到现在都还有点情绪激动,有强烈意见要表达,也需要杨景行的看法。
事情的起因是郭菱的姑妈请亲人聚餐,喜事,儿子带女朋友回国了,是个年轻端正的罗马尼亚女孩。亲人们当然给面子,蔡菲旋父母给了不小的红包,郭菱自己也准备了礼物。可是一顿饭吃到后面就变味了,郭菱的姑妈大概是因为亲戚之间由来已久的攀比发表了“一定得娶外国女孩”这样的观点,还把各种理由说得头头是道信誓旦旦,甚至贬低中国姑娘浦海女孩。不光娶不上外国媳妇的家庭一脸难看,连郭菱都被气坏了。气得受不住,郭菱就到单位里一说,邀大家一起把亲亲的姑妈骂了一通才舒服点。
别说郭菱了,杨景行一听那些完全不成立的理由都被气着了,居然连坐月子都成了矫情,这是什么狗屁歪理邪说,难带郭菱姑妈自己不坐月子吗?
何沛媛也是气愤这个:“是呀,她自己也是女人也是妈妈,怎么会讲出这种话!还说外国女人自己一个人带两三个孩子都不需要人帮忙不连累男人,这叫什么吗?”
杨景行都只能叹气了:“唉,要是那个罗马尼亚女孩听得懂估计也会被气坏……”
让男朋友逐条地狠狠批判了郭菱的姑妈之后,何沛媛就不再多追究个例而是探讨现象,为什么这些妈妈们,自己当妻子当儿媳妇那么一路走来之后还要对自己的儿媳妇那样呢?比如毕海洋的母亲,在何沛媛看来也是有比较严重的缺点的。再比如严光永的母亲,三零六一直认同的好婆婆,可邵芳洁似乎也不是很满意,估计还是存在一些问题。难道当一个好婆婆就那么难吗?有什么不可逾越的障碍呀?
杨景行却又认为是人之常情了,自己母亲当初还对齐清诺有意见呢,把齐清诺的优点也当成缺点了去看……
何沛媛肯定:“对,你诺诺全是优点,一点缺点都没有!”
杨景行嘿:“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说立场不同,再加上我妈心眼的确有点小……”
何沛媛惊呼:“完了,看我肯定哪哪都不是。”
“目前为止还是完全满意。”杨景行不太乐观:“但是不好说,可能再过一段时间就会跟我说媛媛太漂亮了也不好。”
“哼……”何沛媛好像无从反驳,只能寄希望于:“那你怎么说?”
杨景行当然有所准备:“我会充分说明媛媛的美是我的精神财富……”
何沛媛要睡会午觉的想法完全落空了,挂电话的时候已经快两点了,纽约那头都还没完没了的,的亏女朋友的话还有点威信:“你听不听话!?”
杨景行屈服:“听话,那老婆再见,你注意安全。”
“你才要注意。”何沛媛又想起什么:“那个,看看有电话没?”
杨景行还不明白:“什么电话?”
何沛媛这次通话中的第三次问起:“真的没人找你?”
杨景行也怀疑了:“是不是记错我号码了?还是打不通占线了?”
何沛媛幸灾乐祸:“伤心了?”
杨景行很得意自己的先见之明:“我早说了嘛,你非得欲加之罪。”
何沛媛不太服气:“别高兴得太早,还有明天!”
杨景行又计划起来:“你帮我试探一下你妈口风,明天我趁白天去逛一逛。”
“不行!”何沛媛义正辞严的:“你先好好做正事……其他的明天之后再说。”
杨景行又想起来:“例假来没?”
“没。”何沛媛很委屈:“就惦记人家……”
杨景行的意思是:“注意保暖,这几天别去练车了。”
既然男朋友没有不健康,而且一个多小时的电话里也没太多柔情蜜意,那么挂电话的仪式就稍微隆重点吧,何沛媛还许诺了一些让杨景行恨不得立刻动身回国的小小奖励。
五个多小时后杨景行起床,异国他乡的窗外是刚刚日出的一点点光线,他第一件事就是给女朋友打电话。何沛媛很守约,在家陪父母刚吃完晚饭。杨景行也没白算计,几句便宜话就成功地讨好上女朋友爸妈,不用付出真金白银。
何沛媛当然是识破了男朋友的伎俩,所以等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并关上门,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杨景行需要忏悔的可不光一件两件,还有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严重如齐清诺下午要回国礼物了。前女友撒娇要礼物,首先说明齐清诺在关注,其次说明齐清诺看好,而且这明显是示好,这下杨景行可舒坦了吧?真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呀。
杨景行还真积极:“给她们带个什么好?”
何沛媛喝问:“你想给她带什么心肝宝贝!?”
“你们!”杨景行及时纠正:“给你们带个什么好?”
“鬼才要你的……”
还是天下父母心,才是新闻联播彩结束的时间何妈妈就敲房门提醒女儿准备收看一个半小时之后的《在路上》第四集首播了,顺便提醒一下杨景行也该干嘛就去干嘛。这倒好,两个年轻人紧密的话程表上又新增了个必须谈一下的项目。
说起这个大型系列纪录片,前三集播出后凭着还过得去的质量已经积累出了一点反响和口碑,但也远谈不上红,毕竟是纪录片,而且是带着主旋律色彩的纪录片。不过对三零六而言,就目前零点四的收视率也挺吓人的,足够让女生紧张激动了,因为这可不是《锦瑟华年》那样闹着玩的,是容不得一点闪失的。
好在三零六对纪录片目前表现出来的质量是基本满意的,何况制片方还跟女生们打过包票第十集《青春阔步》会更精益求精。通过片花看片子应该是把女生们拍美了的,可能不算非常精良,但也不会贻笑大方。
三零六现在也算是《在路上》的忠实观众了,据说连郭菱都开始喜欢上纪录片了。何沛媛就更别说了,她都有点意外,因为当时摄制组的导演那几个人看上去并不像什么有情怀的艺术家或者谦谦君子,但是做出来的东西还有点超出预期呢。不过相比于伙伴们对第十集的忐忑期待,何沛媛现在考虑的是纪录片的表现和《锦瑟华年》的出入有点大,到时候会不会形成什么非议呀?这种事可说不好,《陪你同行》刚火的时候谁能想到会后面的龌龊?
又一次被母亲提醒该洗换衣服后,何沛媛决定挂电话了。如果按照约定,下一次通话就该是十个小时之后,杨景行的这十个小时也安排得挺充实的,何沛媛就:“祝老公一切顺利,实至名归!”
杨景行尽想着:“有什么奖励?”
女朋友之后还有父母老师,杨景行吃上早餐的时候已经快九点。尤老师可没主任那么懒,边吃东西边汇报工作,搞得头头是道。
上午十点,杨景行准时在茱莉亚跟耶米玛见面,两校钢琴系之间的交流也算是在良好开展,也取得了一点成果,接下去要力求更多方面更好地合作。为表浦音之诚意,杨景行授权自己部分钢琴独奏作品供茱莉亚在教学中免费使用,而茱莉亚也进一步分享自己的教育资源。
耶米玛之后,杨景行跟通杀教授之间的会面就算是私人性质的了,就没让尤老师再跟着。虽然《杨景行第二交响曲》总谱还没正式出版发行,但是通杀教授已经搞关系从耶罗米尔节借阅到,而这种借阅并不违反纽爱和作曲家之间的合同,因为通杀教授只是自己看看而已,都没复印的。
私下见面嘛,通杀教授显得一点不客气,直接问杨景行对生命和宇宙的看法,因为他从作品中抽丝剥茧地发现了作曲家对自生自发秩序的探索和思考,以至于第三乐章的齐奏出现了一无法解释的奇妙感,似乎那不是作曲家的有意安排而是因为宇宙的内在规则而产生美妙自然现象。
杨景行不得不叹服,顶级学者可真能扯呀,他只好承认自己也认为音乐是一种自发秩序,或者是宇宙的或者是人类灵魂的,说法不同而已。但是杨景行否认自己有对自发秩序进行纠正或者规整的意图,更无意探索新秩序,因为感受还来不及呢,而所谓创作,其实只是感受或者重现……
所谓专家就是能扯,而且不光对人民群众扯,互相之间也扯,扯得彼此都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