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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去吧,表嫂时常念叨你,说你是她最要好的朋友,此刻一定盼着见到你吧!”表弟热切道。
跨入门槛,院中有棵桃树,树下鲜红大红嫁衣的背影分明是彩凤,正与旁人说话。
“彩凤……”喊了一声,两年多没见她,此刻激动得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她转过身的一瞬,美得惊心动魄。精心梳妆盘起的长发温婉出尘,头上金色的步摇随她转身摇曳得活色生香。大红色复古盘扣和精致的刺绣中式礼服挺括有型,华丽又柔美,大气又富贵,我呆住,原来这世上,凤冠霞帔才是最美的嫁衣。
我知道她的嫁衣不便宜,心中松了口气,大约那二十万对她来说真不算什么,也许这个家只是低调,不愿在房屋上显山露水。
“林静!”她笑着提起裙摆缓缓走了过来,露出裙下闪亮的高跟鞋,仪态万方。
“好漂亮!”我张口结舌。
“你总说洁白的婚纱才是这世上最好看的婚礼礼服,这下被我颠覆了吧?”
“颠覆了!颠覆得我人仰马翻!”
在学校里时,我曾以为自己比她有品味,曾以为自己比她懂得多,曾以为自己未来能过的比她好。可后来的事实是,我一屁股债被债主扣留,是她紧急关头救的我,如今我品味也不如她,两年不见或许她已经比我懂得多,她的婚礼让她光彩照人,而我的婚礼被浇了一头水。
我因为远,来的早了些,今晚还要在这里住一晚。
彩凤说小芬也嫁到这个村,家离这儿只有一百米,不过现在小芬有了两个孩子,家里事情太多,所以会踩着点过来。待会我与她同坐便也算有了聊伴。
人生的缘分真是很奇妙,小芬离开那日,我以为再不会见。之后我以为自己和彩凤各自嫁人后,一辈子都会生活在那个充满了梦想的城市里……哎!世事难料啊!
彩凤喊了那个刚刚在院外打陀螺,大约5岁的小男孩进来,对我说:“这是我小弟,叫小峰”,接着吩咐那孩子道:“小峰,这是姐姐的好朋友,打老远过来参加姐姐的婚礼,你要帮我照顾好她哦!不要让她觉得无聊!”
“姐姐,什么是无聊?”
“无聊就是她觉得我家不好玩!”
“哦,懂了!”他放下手中的陀螺,盯盯望着我。
他的模样把我和彩凤都逗笑了。
说是待会儿要行礼了,彩凤叫我别客气,又去忙前忙后了。
小峰与彩凤长很像,是个帅气的小男孩。盯了我一会儿,便开始问。
“姐姐,你无聊吗?”
“还可以吧!”
他每隔一分钟就问一次,问了几次,我大约明白其实是这孩子感觉无聊。所以他又问的时候,我便答了句:“有点!”
他兴奋起来:“姐姐,你想玩点什么吗?”
他眼睛睁得圆溜溜,与我初见小辫子时一般大小,我对他甚有好感。
“都可以,你说玩什么就玩什么!”
“嗯……”他抬着头想了一会儿:“你会打陀螺吗?”
“不会!”
“我可以教你。”
“小峰,我一个大人,跟着你在门外打陀螺,有些不太合适!”
“懂了,我们只能玩大人的游戏,那我们玩售货员的游戏吧!”
“售货员的游戏怎么玩?”
“这些花生和糖是商品,我是售货员,你是顾客,你拿了钱来买!”
看他一脸兴奋,我拿出钱包应和着。
“不是用这个钱,而是要用我和姐姐发明的钱!”
“你们发明的钱?”我都糊涂了。
他跳下椅子,拽着我往屋里拉。
“去哪儿?”我觉得有些冒昧。
“去我老爸房间的保险柜里拿钱。”
我定住,他拽不动我很是着急。清楚的记得彩凤说过他老爸房间里有保险柜,里面全是钞票。
“这可不行,你这孩子怎滴这么没轻没重的。”
我认真的批评他。
他急了:“这钱都是玩游戏用的,是糖纸!”
“糖纸?”我好奇起来。
进了那屋,小家伙神秘兮兮指了指一个简陋的床头柜:“这就是保险柜!密码是四个一”
这床头柜分明没有锁眼,却假模假式挂了个日记本上拆下来那种锁,小峰兴奋的上去拨密码。
“好了!开了”他演技很好。
他拉开抽屉,里面满满当当都是花花绿绿的糖纸。
“这些都是钱,红的是十元、绿的是五元、黄的是一元,给你,待会你拿了向我买东西……”
心里忽的凉了一阵。
此时的我,恐怕比任何人都期盼彩凤家里是家财万贯的富豪,不为了朋友的虚荣,而是心里头那点良知,生怕她家本来就穷,还被我的债务雪上加了霜。
后来游戏有些心不在焉,总是在回忆与彩凤的过往。
“林静,我听说你会来,所以早些过来!”小芬终于来了。她的样子叫我大吃一惊,头发稀疏、脸色蜡黄,身形更是难以形容,衣着不但老旧,甚至还沾染着许多污渍。
“你还是那么漂亮!只是比以前更瘦了,显得有些憔悴!”她的关切叫我升起暖意。
“呵呵呵,路有些远!”我掩饰着内心的动荡,装得温柔平和。
“欢欢,同你说过很多次,掉地上的东西不能再吃……”小芬厉声喝止蹲在地上正捡了粒花生米往嘴里送的小孩子。
“两个孩子太折腾了!”
……
“我是不是老了十岁?”她问我。
“呵呵呵……没有没有,就是胖了许多!”我尽量将事实说得委婉。
小芬同我抱怨了一番,说是家务太多,孩子淘气,搞得她根本没有时间捯饬自己,所以才搞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言语间,小芬其实洞悉自己的一切改变,可环境是这世上最强大的东西,能够彻底将一个人改造成另一个人,没有痛彻心扉、也没有痛哭流涕、甚至没有情感割裂。在悄无声息的日常和日积月累的惯性中,自己变成了身边所有人的模样,也心安理得的过着和他们一样的生活。从此不再追寻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