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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隆五年,正月十五,连国皇帝薨,次日,太子潋晨急速回国,再不理攻旭之战。
青国新君得知此事,也犹豫不决,但晔的坚持下,仍旧决定强攻。
嘉隆五年,正月二十,大战正式后开帏幕,蹄声嗒嗒,薄雪覆盖的大道上铁骑如风驰过,溅起丈高的雪水,斜斜的日照下,幻出七彩的虹芒,却怎也不及雪中那一朵朵血色的梅花、那一道道血色的赤虹来得艳目!
被战火摧毁的房屋、被士兵屠杀的百姓……
那些残桓断瓦,那些尸山血海,那些圆瞪不闭的目,那些扭曲伸出的指爪,那些痛苦的哀嚎,那些绝望的凄叫……
这些都不能阻止凌晔纵驰的马蹄!
嘉隆五年二月八日,萧君彻与青国攻城将领江东激战十日,最终,江东败走退回通城。
嘉隆五年二月十二日,萧君彻攻往通城,不再以被打之姿示人,反手为攻,与江东再战,奈双方实力悬殊,通城破,江东刎劲自尽于通城。
嘉隆五年三月八日。
天阴,风狂,鼓鸣,旗舞。
黑白分明,紫金耀目,刀剑光寒,杀气冲天。
旭青二国最后的、最激烈的一场大战在辽原展开,后世称为“辽原之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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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君彻与凌晔遥遥相望,二者的手同时挥下,那一刻,战鼓齐响,如雷贯耳!
战士齐进,如涛怒涌!旌旗摇曳,如云狂卷!
“云非!冰笛!凌煦!清雨!”萧君彻召唤。
“在!”四人躬身。
“东、南、西、北四方之首!”手指前阵。
“是!”
大军双方的阵式已展开,各军将领已各就各位,两边高高的瞭台上屹立着双方的指挥者,决战即始!
一道一道的命令从双方的主帅口中下达,下方大军迅速而分毫不差的执行。
两军阵式变幻莫测,战场上尘沙滚滚,战马嘶风,刀剑鸣击,喊杀震天!那一战从日升杀至日中,又从日中杀至日斜,无数的战士冲出,又无数的战士倒下,放目而视两军的士兵无处不是,倒着的,站着的,挥刀的,扬枪的……
一双双眼睛都是红通通的,不知是血光的映射还是吸进了鲜血!风狂卷着,风怒吼着,吹起战士的长麾,扬起血溅的战旗,却吹不熄场上的战火……
血飞,血落,声扬,声息,风来了,风过了,战场上依然鼓声震耳,依然刀寒剑冷,依然凄嚎厉吼!
瞭台上的主帅依然头脑冷静,依然反应灵捷!
为这场决定最终命运的战斗、为着这世所必争的对手,双方都倾尽一生所学、倾尽己身所能!
战火只停息了半日,便又是一轮新的屠杀,又一个三日三夜,鲜血流了一地,连天都似乎染尽红霜,萧君彻不敢去听伤亡数字,他知道,那一定会令人心颤,可他停不下来。
这一场大战,不是你生,就是我死,没有退路,也没有选择。
当整个辽城浴血,萧君彻只能闭目沉眸,仿佛那已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他有平尽天下的能力,但他却已无闲兵可用,大周国所有的精锐,已尽数在此。
为了胜利,他们只能前进,再前进,没有一个人会回头,因为,他们的王在此,萧君彻就是他们的动力。
感受到大周国军破釜沉舟的决心,凌晔知道,他已只剩一半的胜算。如果萧君彻一直不退兵,时间一长,他的胜算,只会更少。
他也沉默了,他想找出萧君彻的破绽,但他似乎完全找不到。
青国的贺子阳,已经开始催他拿出万全之策,现在的他,业已焦头烂额。
直到那个明媚的身影,轻轻抚上他的眉心,他听到了她说:“既然皇上不想打了,就不要打了嘛,要赢他,也不是唯有这条路。”
拉下朵云的手,凌晔甚至不愿抬头看她:“出去。”
朵云脸色一变,心内生疼,却终究还是忍了下来:“你心心念念的都是上官朵颜,可是人家的心里可没有你,你不是想胜过萧君彻吗?那么我告诉你,就算是输了江山,他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说不定,还嘻嘻笑笑的和上官朵颜找一处清净之地,搭一窝棚开开心心的过日子。”
“你不是一直想找他的死穴吗?是你找不到,还是你不想找?以你的聪明才智,如何会猜不到朵颜就是那个穴?难道,你还有幻想?你以为,朵颜还会爱上你?在你做了这么多事以后……”
“给我闭嘴。”
他喝止着,不让她继续。
她却冷冷发笑:“不让我说,我偏说,想鱼与熊掌都兼得,是你太贪心,你以为你面对的是谁,你哥哥么?错了,他是妖孽,是大周国的皇帝,别妄图想得到一切,你没有那个能力。”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甩上了朵云的莹白的脸蛋,她倔强的挺直了身体,只是头被打偏到一边,血,顺着她的唇线,一线线的往下滴。
“萧凌晔,你别太过份。”
“不想挨打,就给我滚,我不想见到你。”
他吼着,表情十分的狰狞:“要是再不听话,就给我滚回大周国,我看就算是萧君彻能放过你,朵颜也不会容你。”
朵云的泪,刷的一下就落了下来,她空有一身的好功夫,在他面前却不能用。
她可以随时离开这里,但没有人能收留,这么卑微的留在他的身边,竟然只是因为她是朵颜曾经的二姐,她恨,她好恨,所以,她要报复,她要报复所有人。
擦掉眼泪,她妖娆起身:“我只是想给你出个主意,既然不想要,那我走就是。”
言罢,她缓缓移向门口。直到他的声音传来:“说说看,什么主意?”
朵云抿唇冷笑,走加凌晔身边,却是在他耳边一阵耳语,凌晔听完,竟然真的咧嘴大笑起来。
三日后,萧君彻接见了青国的来使,他带来了青国的和谈书。
不过,与之一起奉上的,还有一封凌晔的亲笔信,看过信后,萧君彻沉默着,脸黑了整整一天。
是夜,朵颜依在他怀里,轻声问:“夫君,怎么了?”
“没事。”
“还说没事,也不照照你的脸,都拉了一整天了,快成马脸了。”朵颜说罢,自己也觉得好笑,便吃吃了笑了起来。
萧君彻也被她逗笑,于是随便解释说:“只是让晔气了一下。”
“怎么?他在信里骂你?长本事了嘛,还能气到你?快拿来给我看看。”说着说着,还伸出手到萧君彻面前要信。
“一生气,给烧了。”他淡淡,她却拧眉。
“我不信。”
“为何不信?”
“若是我认识的萧君彻,应该留下羞辱之信,等得日后,反辱对方才对。”
虽然是以戏说的语气在说话,但萧君彻却认同朵颜对他的看法,是的,如果真是羞辱之信,他真的会如此,可是,偏偏那信的内容并非辱骂。
信,就在袖袋之中,但他不想告诉她,其实凌晔要求以朵颜做为和谈的筹码,他们可以退兵,但他要求萧君彻将朵颜送她,如果萧君彻不肯,那么,他誓要战到最后一兵,流尽最后一血。
并不怕他如此,可是,他是一国之君,战乱给百姓带来了无尽的苦难,峰火连天的岁月,听闻都有人吃人的惨案发生,这教他情何以堪。
他必须尽早结束这战乱,让百姓安居乐业。
可是,如果要因此而舍下朵颜,他不能。
没了朵颜他的生命将不会再完整,所以,就算是战到最后,他也不会以她为代价,只是,当千百年后,世人再评,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就成了一位孽君。
他的沉默看在朵颜眼里,也忧在她心里,她猜到了一些,但她不能肯定。
没有再问他,只是默默的依在他怀里。直到他均匀的呼吸声传来,朵颜自他怀里爬了起来,轻手轻脚的取出他袖中的那封信,细细研读着。
只一眼,她便惊得张大了嘴,信尾最后一句竟然是:朵颜到达之日,便是我撤军之时!
和谈么?
朵颜知道萧君彻是想的,并不是因为他害怕战争,更多的,只是不想黎民百姓受苦,可是,如果和谈的首要条件是朵颜,那么,她似乎已经知道他一直不动声色的理由了。
萧君彻从来不是胆小鬼,哪怕力战到最后,哪怕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他也绝不会退缩,可是,如果让他拿自己去换,他会同意么?
答案是绝对的,他不可能,也不会愿意。
所以,凌晔的这一招,实在是高啊。
如果萧君彻因为一已之私,选择宁战不谈,那么萧君彻在百姓心里的形象又会是什么样的?
可假如萧君彻迫于压力之下,忍痛交出自己,那么在将士们的眼中,他又会是什么样子?
所以,凌晔的这一招,实在太绝,绝到让萧君彻无论怎么做,似乎都要失德于人。
朵颜如果不知道有那封信,她自然不会管,可她现在知道了,又如何能视无不见?
她重新躺回床上,紧紧的依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深深浅浅的呼吸声声,她的心,突然间平静无比,一个想法,随即跃入脑中。
她想,也许,这是唯一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