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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儿格外喜欢元曦和巴尔娅,是事实,但除了孟古青之外,她几乎没有特别讨厌过什么人。
也许眼下还说不上喜欢董鄂葭音,绝不会针对她,厌恶她,这是必然的。
此刻,看着年轻的美人,周周正正地向自己叩拜行礼,玉儿没来由地感受到,她将会经历一场崭新的婆媳关系,这感觉说不上来是好是坏,又或许,是她想得太多了。
“其他后宫会陆续到承乾宫向你见礼,我想你是个爱清静的孩子,但今日头一天,这些规矩不能免。往后你若不喜欢被叨扰,大可大大方方地对她们说,你自有你的尊贵。”玉儿道,“我跟前没有什么特别的规矩,不过你要敬重皇后。”
“臣妾谨遵太后教诲,妾必当尽心尽力,愿能伺候太后,侍奉皇上,辅佐皇后。”葭音深深叩拜。
苏麻喇上前搀扶,温柔含笑:“贤妃娘娘,咱们又见面了。”
“孩子,你在家,可曾当过家?”玉儿顾不得她们寒暄,就问,“我知道,你的生母早逝,想来你该早早就帮着鄂硕料理家务了。”
葭音欠身应道:“生母故世后,臣妾料理过一些家务事,后来继母进门,臣妾不愿继母为难,就不再管家中事务。但继母为人和善可亲,因此也常常搭把手,但家中琐事,不过柴米油盐,实在不值一提,也说不得什么当家作主。”
玉儿颔首:“你被封贤妃,在宫里与靖妃惠妃齐名,仅次于皇后,本该位高权重。但总有先来后到,后宫事务眼下多由佟嫔协助皇后掌管,你有心辅佐皇后,是再好不过的事,但宫里事多繁杂,你先慢慢了解起来,不急于一时一刻。”
此时,有三位宫女上前,一人执棋盘,两人捧棋盒。那棋子龙晶脂玉黑白两色,而棋盘晶莹剔透,不知是什么名贵的石料一整块切割而成,还带着天然原本的形状,比起普通的方方正正的棋盘,更为高雅别致。
“我听苏麻喇说,你擅琴棋书画,爱念书,通佛法,这是极好的事。”玉儿温和地说,“皇上为你在承乾宫布置了书房,那都是皇上的心意,我插不上手,所以寻来这一套棋盘棋子,送给你做见面礼。”
葭音受宠若惊,忙屈膝谢恩,玉儿道:“过去种种,皆已成往事,该忘的都忘了,从此安安心心陪伴在皇上身边,愿我们的皇上励精图治,成就一代明君一代盛世。”
“太后千岁千千岁。”葭音深深叩首。
“苏麻喇,送贤妃去坤宁宫,告诉皇后与后宫,贤妃新人初来,要以礼相待。”玉儿对葭音道,“去吧,皇后与妃嫔们,都是极好相处的人。”
“是。”
随同葭音带着太后赏赐的礼物离开慈宁宫,她在慈宁宫受到的待遇,也顷刻间传到了乾清宫,福临听说母亲赏赐了葭音棋盘棋子,心中很是喜悦,便绕到东六宫这一边,在坤宁宫的侧门边等待葭音。
葭音到坤宁宫行礼后,也没有被任何人为难,年轻的皇后年纪比她还小,鲜鲜嫩嫩的人儿,只是好奇地打量她,大概是在想,什么样的人,能让姑姑一夕被废。
离开坤宁宫,抬眸就见到了皇帝,他穿着朝服尚未换去,朝服上霸气威武的金龙,尽显帝王气息,葭音不自觉地,就要叩拜行礼。
“免礼,免礼。”福临上前搀扶,温和地说,“往后除非在额娘跟前,或在朝会宴席,其余地方,任何时候见了朕,都不要跪拜。这紫禁城的石板路,有些年份了,不是处处都平坦,别伤了膝盖。”
吴良辅在后面掩嘴偷笑,这心坎上的人,真真是不一样,他跟了皇帝十来年,几时见皇帝说过这样的话。
福临带着葭音往承乾宫去,一路说道:“紫禁城虽大,内宫终有限,东西六宫的格局很简单,你是贤妃,在宫中位份仅次于皇后,往后只有旁人来拜见你的份,所以你不必在乎别人怎么样。再有,母后不喜人多吵闹,所以慈宁宫没有晨昏定省的规矩……”
皇帝一口气,絮絮叨叨说了许多的话,难为葭音,把每个字都记下了。
他们走进承乾宫,福临得意地朝四周的花草看了看,不过葭音没有在意,只是规规矩矩地跟在一旁。
要说这殿阁宫苑,再如何富丽堂皇,也比不过官邸私宅来得开阔。葭音在江南私家有独门独院的闺阁,即便在萧府,也是临水而居,每日天高海阔。
如此,她又怎么会新奇稀罕,这四四方方的宫苑。
福临见她如此,不禁有些失落,但也不急于显摆,牵了葭音的手道:“去你的屋子看看,朕知道,在这里住着,很是拘束。往后朕带你去西苑南台,如今那里已改名为瀛台,那里山水连天,真真惬意。”
“皇上,臣妾很满足。”葭音平平淡淡地回答,“您答应过臣妾,不给臣妾优待,更不特立独行,臣妾初来乍到,只想一心一意侍奉太后皇上和皇后娘娘。”
“也罢,你有心,朕如何能叫你为难。”福临说,“一切都依你。”
他们携手进门,看过寝殿,外殿,再到东配殿,福临将一整间东配殿,都辟作了书房,在宫里,只有慈宁宫的皇太后有这样的待遇。
自然比着慈宁宫的书房,这里要小多了,饶是福临也不敢僭越。
“西配殿虽然空着,还有后殿,朕都不会再让别人住进来,这承乾宫是你独自一个人的。”福临兴奋地说着,“往后就是朕和你的家,你若有喜欢的东西摆设,只怪自己布置,不必问过任何人。”
葭音欠身谢恩,便与皇帝上座,接受宫女太监的叩拜,不多时,阿哥所的乳母们,带着小阿哥小公主,前来拜见贤妃娘娘。
“这是福全,玄烨,朕的两个儿子。”福临虽然有些尴尬,还是好好向葭音介绍,“福全的额娘宁嫔,也姓董鄂氏,但与你们不是本家。还有玄烨,你一定知道了,是元曦的儿子。”
奶声奶气的小娃娃们,参差不齐地向庶母行礼,礼毕后福临便吩咐:“命后宫改日再来参见贤妃,朕这里,有好些话要对贤妃说。”
葭音觉得这样不合适,但欲言又止,到底没敢阻挠皇帝。
虽然承乾宫里一派喜气,可吴良辅冷眼看久了,渐渐就发现,皇帝一颗心热情如火,边上的人,却是冷冷静静宠辱不惊。
贤妃美则美矣,比起其他的女人,总好像差了些什么,说她冷漠不至于,说她清高又不像,说不上的一股子奇怪。
前头景仁宫,乳母带着三阿哥来看一眼额娘,这自然是知道佟嫔娘娘地位不同,有心来巴结的。
元曦带着儿子玩耍,喂他吃了半只梨,两岁半的小家伙,已经能蹦出些简单的短语来指挥元曦,一会儿要这个,一会儿要那个,元曦这耐性,还真带不来孩子。
“送回吧。”玄烨吃饱了,元曦就带他出来,吩咐乳母道,“回去别给他吃东西了,别撑着了。”
乳母来抱三阿哥,玄烨一手拽着额娘的裙摆不肯松开,乳母不得不掰开小阿哥的手。
玄烨瘪着嘴,委屈巴巴地看着额娘,说来也怪,母子相处的时日并不久,可玄烨偏偏就知道,谁是娘亲。
他的小哥哥福全,只认得乳母,对宁嫔就不大亲,每次都要花费宁嫔一番功夫,儿子才能和她亲昵起来。
元曦曾对石榴说:“大概是我见玄烨多吧,宁嫔毕竟不同。”
这会儿依依不舍的小娃娃,一路望着母亲被乳母抱走,一出景仁宫,再也看不见,立刻扯开嗓子嚎啕大哭。
玄烨虽乖巧可爱,但脾气也不小,哭起来没完没了,元曦担心惊动后面的承乾宫,便急匆匆赶出来,把呜呜个不停的儿子抱在怀里,亲自把他送回阿哥所。
这会儿功夫,太后赏赐的棋盘棋子已经摆下,添香奉茶水,“新婚”第一天,新郎新妇就对弈起来,把一切庸俗繁冗的礼节,都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