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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再也不敢了。”宁嫔的陪嫁丫鬟连声认错。
“把门关上。”但宁嫔怒意不减,吩咐身后的宫人,“我有话要交代你们。”
景仁宫这边,元曦虽然没听见宁嫔的陪嫁丫鬟说了她什么,可对于自己和孩子的将来,她有自知之明,爹娘兄长的叮嘱更不必多说,一家子人脑袋瓜,都清醒的很。
倘若新皇后或是下一批进宫的秀女里,没有拔尖儿得宠的人,就算将来再有新人来得皇帝青睐,凭着五六年的情分和太后的疼爱,元曦在宫里的地位,旁人也轻易取代不了。
她不敢想自己一辈子被皇帝捧在手心里,但将来,以她的出身和在宫里的地位,若是生下皇阿哥,孩子的前程,她就不得不多想一想了。
到那时候,不是她乐意不乐意,而别人上赶着拥簇或是排挤的,也不仅仅是一张龙椅,还有她佟佳氏全族的荣耀和存亡。
这会儿元曦走到家门口,朝乾清宫的屋顶望了眼,对石榴说:“下个月皇上去京郊行耕耤礼,我就不去了,万一生在半路上,就太丢人了。”
石榴笑道:“您可是缠了皇上好半天,好不容易求来皇上点头带您去的。”
元曦满不在乎地说:“答不答应是他的事儿,乐不乐意是我的事儿,悠着点吧。”
石榴抿着嘴,笑而不语,眼珠子里都是坏心思。
元曦恼道:“你又在心里笑我傻是不是,你可真了不得,连皇上都知道,我自己的陪嫁看不起我。”
石榴笑眯眯地说:“奴婢怎么敢看不起您呢,奴婢是笑啊,如今您不怎么怕皇上了,言语之间也不再像从前那样谨小慎微,到底是皇上把您宠坏了呢,还是您自己轻狂了?”
“是吗?”元曦倒是正经思考石榴这番话,说道,“我是该收敛一些,别得意过了头。”
“皇上那样掏心窝子的待您呢。”石榴说,“不怕。”
元曦只是笑笑,不再言语。
回到屋子歇着,看石榴他们收拾阿玛额娘送来的礼物,炕头上落下一只大侄子的拨浪鼓,元曦拿来轻轻转动,听着咚咚咚的声响。
她知道皇帝掏心窝子地待她好,所以她也知道,福临有很多心事没对她说。
碍于朝政也好,碍于别的缘故也罢,她并不是那个能让皇帝真正敞开心扉的人,时至今日,元曦依然认定,自己不过是比别的女人,多几分讨他喜欢。
“可就算这样,我也满足了。”元曦放下拨浪鼓,轻轻摸着隆起的肚子,知足地说,“好孩子,额娘会摆正自己的位置,将来你要好好孝顺阿玛,他实在不容易,做皇帝太辛苦。”
这日夜里,因新皇后尚未进宫,皇帝不必照着定例去中宫,且今日是元曦的生辰,和几位亲王大臣简单的宴席之后,便带着几分酒气往景仁宫来。
大腹便便的人,规规矩矩地在门前相迎,福临看着元曦笨拙地屈膝行礼,本想责怪她不保重身体,但又一想,正是元曦处处规矩,自己才能毫无顾忌地宠爱她,他更该珍惜才是。
“今日是你的生辰,你有什么心愿,即便不是眼下就要实现的,朕都应你。”两人依偎在炕头,元曦靠在皇帝的臂弯里,福临笑道,“只要不是上天摘星星月亮,什么都成。”
元曦正儿八经地想,她衣食不愁金银不缺,一时还真没什么想要的东西,福临许她慢慢想,将来想到了也不迟。
反过来,福临有一件事嘱咐元曦:“巴尔娅就快生了,朕答应过她,生了小公主就让她自行抚养,但额娘那一关不好过,额娘还是很看重规矩。”
“是。”元曦问,“皇上要交代臣妾什么吗?”
“你自然是懂事的,巴尔娅也懂事,只是她可怜,牛钮那么小就没了,朕到现在也很惦记那个孩子。”福临道,“万一回头朕不能兑现对巴尔娅的承诺,额娘非不肯答应的话,你多多安抚她开导她,别叫她想不开。”
“臣妾记下了。”元曦一脸正经,反过来宽慰皇上,“姐姐她很懂事,不会怨皇上的。”
福临却闭上眼睛,一手敲着额头道:“这么小一件事,额娘为什么就不能答应呢。”
元曦欲言又止,听见皇帝的叹息,她轻声道:“可是皇上,巴尔娅姐姐,原本是连宫门都不能出的呀。”
福临蹙眉,眯眼看着元曦,元曦既然豁出去了,就直说道:“在巴尔娅姐姐身上,太后的让步,您都习以为常了不是吗?”
她说完就低下脑袋,她也知道自己多嘴,可旁观者清,皇上对太后总是想当然的抱怨,不就是因为,她是娘嘛。
“是啊。”意外的,福临没有生气,反而在元曦面上香了一口,“你提醒朕了,这件事上,额娘一直在让步。”
“皇上,臣妾多嘴了。”元曦自责,“不该说这些话的。”
“但是朕没生气,还很受用。”福临说,“就算将来若一时糊涂对你发脾气,等朕冷静了,一定来给你赔不是,难受可以,可别伤了心再不理睬朕。”
元曦软乎乎地说:“那皇上也不能随便拿我撒气,我可不干。”
这些话,元曦是不会在慈宁宫提起的,除了那天皇帝命令她说的,平日里福临到景仁宫说的每句话,元曦都好好地藏在心里。
但巴尔娅很快要生了,孩子在哪里抚养的事,早晚要被提出来。她一直暗暗留心着太后的态度,相比之下,元曦倒是经常会告诉皇帝,慈宁宫里的光景。
元宵时,宫内摆宴,几位去年立了功的文武大臣得到皇帝邀请,鄂硕与佟图赖一同进宫,路上又遇见了安郡王。
岳乐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冲鄂硕笑了笑,就走开了。
鄂硕却皱起了眉头,佟图赖看在眼里,这日宴会散去后,终于忍不住问:“你这次回来,心事重重,到底怎么了?”
鄂硕向左右看了看,对佟图赖说:“安郡王告诫我,不要在皇上面前提起葭音的事,我原本打算向皇上和太后谢恩的,这样一来,我心里七上八下,葭音她怎么了?”
佟图赖见鄂硕心思竟然比他还简单,心中暗暗叹息,面上则说:“上头的心思,我们怎么猜得透,横竖你别提就是了。”
鄂硕无奈:“也只能这样了。”
过了元宵,鄂硕便要回南边,这次本打算早些走的,可大事小事耽误着,又没能赶回去,于是十六在家收拾些东西,打算十七一早就离京。
十六这一天,巴度夫人带着她的女儿上门,说是来给大伯送行。
鄂硕看着侄女,笑道:“葭悦越长越水灵,前年在广西见过一面,那时候才这么高,这两年可是长大不少。”
巴度夫人笑道:“今年秋天,宫里又要选秀,上一回葭音没能选上,族里长辈们都很可惜,今年就看这孩子有没有出息了。”
鄂硕淡淡一笑:“悦儿比她姐姐强。必定成的。”
巴度夫人则道:“说来大伯回南边后,能不能给葭音带个信,让她给葭悦写封信,给她妹妹说说选秀怎么个回事。本打算今年姐妹俩一同进宫参选有个伴儿的,没想到葭音的缘分来的那么快。”
鄂硕道:“这个容易,我给你们带信。”
巴度夫人忙吩咐女儿:“还不谢谢伯父?”看着孩子行礼后,转而又笑问,“大伯,葭音在巡抚家,过得可好?”
鄂硕敷衍了几句,但其实他知道,葭音过得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他的那个女婿,竟是个体弱多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