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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秀让晚翠给主仆三人倒了水,又让人扶着那妈妈下去。
黄氏仍心有余悸,也不喝放在一旁的水,只是抱着自己的女儿,一刻也不肯撒手。毓秀叹了口气,道,“黄夫人,如今这情况,怕是原先的宅子也不安全了。依我的意见,你们母女两不如住在钟家,起码可保平安,你觉得如何?”
黄氏面上有泪,轻轻擦了,又看着毓秀,“只怕给钟家带来麻烦。”到底钟家那小姐帮了他们许多,若真逃不掉,黄氏还不想害了钟家。
毓秀摇了摇头,“自我找你的那一刻起,钟家便已经牵连在其中了。”如今虽救下了黄氏,可更大的困难还在后头,“黄夫人,楚昭那人或许你不了解,我却知道他的狠毒心肠,他又心思及其的缜密,今次你出现在京城,又已经被他发现,以他心性,定然能猜出我钟家的意图。”
毓秀看着黄氏,“黄夫人便待在钟家吧,不论日后如何,起码能保的樱儿周全。”
苏家倒了,如今苏樱就是黄氏的命。听毓秀这么说,也不再反驳。看黄氏似已经平复下来,毓秀便让府中下人带着她们去了后院安置,只是两人来得急,大周氏到底是后院的女主子,还是惊动了。
她抱着苏樱,人也算风华正茂。大周氏险些以为是钟平在外头养的外室,两人正相顾无言,还好毓秀赶来了,这才解决了差点生起的风波。
大周氏拉着毓秀进了房中,“你说她是那苏黄氏?”
毓秀点了点头。大周氏却深吸口气,“我说你还真的是胆子大,黄氏可是犯官之妻,你都敢带到钟家?”大周氏又气,又担心女儿,“我不管你父亲和你祖父怎么想的,这样的犯官之妻,你一个待嫁闺中的女儿,绝对不可沾染上分毫?”
毓秀拉着大周氏,“母亲刚才也看见了,那黄氏性格温软,苏仕明所做一切,又岂会告诉一个弱女子呢?如今楚昭权柄握在手中,要对付她们母女两,便是怕被人翻出老底儿。且不说这孤儿寡母的该不该帮,但是兔死狐悲,如今这阵仗,太子已经关在宗人府,这辈子能不能出来且另说,黄氏手里握着楚昭的把柄,便是楚昭的敌人。倘若楚昭抓了黄氏,接下来会对付谁?”
大周氏可不信她这番话,“黄氏一个弱女子,只带着一个小孩儿,昭王又不是个傻子,她们娘俩能生出多大的风浪。”
毓秀道,“黄氏母子大的是做不了。可如今我若眼睁睁的看着楚昭这样猖狂,日后难保同样的情况不会发生在钟家。母亲……如今的形势,我若还如以前做自己不知世事的钟家小姐,倘若钟家真的倒了,那时我该何去何从?”
大周氏说不出来,她总是政治嗅觉不敏感,也晓得如今钟家正立在风口浪尖。
“毓秀,你哥哥已经去平南军中了,母亲从来不指望他有多大出息,只希望他能保全自己个儿。对你,母亲也是同样的想法。”大周氏道,“看着你姑姑如今在宫中,我既是担忧,也怕自己的一双儿女落入同样的境地。”
天下父母心,毓秀也曾做过母亲,怎么会不懂大周氏对自己的拳拳爱护之心。
只拉着大周氏的手,轻轻握着,“母亲放心,任何时候,我都会记着保全自个儿。”
——
黄氏住进了钟家,夜里毓秀又派了仆人去将两人落在宅子里的行礼都取了出来。天色渐晚,大周氏已经睡下,毓秀也从她房里出来,晚翠一步不落的跟在她身后的。
“这几日黄夫人住在家里,你多看着点。”出了这样的事情,钟府下人也是人心惶惶,毓秀只怕这样的混乱时期,出了什么奸滑的下人。
“小姐,天色也晚了,要回房休息吗?”又看了眼厨房的方向,“下人已经将热水备好了,要奴婢去唤他们吗?”毓秀摇了摇头,又叹气,“心里有些闷,怎么都睡不着,我想去院子里走走,晚翠,你陪着我吧。”
晚翠点头,又道,“今儿个忙了一中午,又帮着那黄夫人安顿,小姐还没有用膳,奴婢先去厨房弄点吃的,让您先垫垫肚子?”
之前不说倒是不觉得,确实是忙了一整日,什么都没有进肚。也有点饿了,毓秀点了点头,“今晚月色不错,我去前头那里坐坐,你看着去厨房弄点东西……”晚翠点头称是,毓秀又道,“在拿些茶水吧,我有些渴了。”
晚翠很快去了厨房,毓秀便一个人在钟府后院散步。
如今已是深冬,前些日子下的雪已经完全消融了,天却仍旧是冷的。她迈开步子,做到前面的藤条下,原本秋日还有些绿的藤蔓经过冬日风雪的璀璨,已经只剩下了些枯枝烂叶。
毓秀往前走,找了个椅子做了下来。
“天凉,怎么不在屋里坐着?”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忙条件反射的回头看,“你怎么来了?”
外头钟家的墙上正立着一人,他站得远,毓秀却轻易能认出他的身份。魏渊飞身下来,将身上的外袍脱下来,披在她身上,“一个人坐着院子里,也不觉得冷?”
毓秀垂头,夜里钟家后院还是有些凉的。她埋头在魏渊的外袍里,到似乎阻隔了刺骨的风,“今儿个发生了些事,回去早了也睡不着。便想着在外头坐上一会儿。”
“何事心烦?”魏渊坐在他身侧,有些时日不见,毓秀却觉得他似变了个人一样。但具体哪里变了,她却也说不上来。
摇了摇头,将脑中不正常的思绪排出,才道,“烦心的事情太多。”
“因为黄氏?”魏渊再钟府安插了人手,倒不是为了监视钟家,而是他心里清楚钟家这样的文臣世家,底蕴虽然深厚,却也似娇弱的花朵,经不起人的摧残。今儿的事情那些人也都一一禀报了他,自上次两人分别时,她心里便因为太子一事闷闷不乐。
如今黄氏又差点出事,先前所做之功,便都成了无用之功。
而且还因此伤了一条人命,到底心中是何感想,怕也只有她清楚了。
毓秀摇了摇头,“也不全是为她,”黄氏那事儿过去了,她在觉得心里难安,也不会比当时更难受,她只是觉得有些无力,从心到身——似乎她再怎么努力都敌不过既定的命运。命中注定的,楚昭该得到皇位,命里也注定了,太子无缘皇位。
到底一个被关押再宗人府这么长时间的太子,只要楚昭那边押着众臣不肯松口,他便与皇位没什么缘分了。
“魏渊,你信命吗?”她突然问道。
魏渊有些诧异她这个问题,却还是认真的想了想,才答她,“我不信。”他看着毓秀,目光有些热切,倘若他真的信命,那这辈子便真的在没有与她在一起的机会了。
毓秀回头看着他。
“再过些时日,我要回辽了。”魏渊突然道。
毓秀先是一滞,半天后才道,“这就要回辽?这般着急吗?”她知道他身为辽人的皇子到底是要回辽的,可在这样的时刻提起来,她到底觉得心头有些如鲠在喉,不舒服有,还有些她说不上来的情感。
“迟早都是要回的。”魏渊看了看她,“你不是一直希望我回辽吗?”我若回了辽,你会惦念我吗?他想问这一句,最终却没敢问出来。
冷风排在脸上,将多余的情丝拍了出去。毓秀清醒了,也明白了。她到底是和魏渊无缘,所以无论如何,她不能成为他前路上的绊脚石。这样也好,楚朝陷入一片内斗之中,他若回辽,脱了钟家这团泥淖,也可保全自己。
“回去也好,到底那里才是你的家。”
最终她只说了这么一句。魏渊没在说话,很快晚翠便回来了,手里端着些点心,“魏大人怎么在此?”
她走过去,“奴婢只拿了一个茶盏,怠慢魏大人了。”
晚翠躬身,准备去再去厨房准备碗筷,却被魏渊拦住,“不必麻烦了,我只是有事情来说。马上要走了。”他来便是告知她自己要离开的事情,他走至一侧,道,“今儿个天冷,晚上似乎还有雨,还是早点回房休息吧。”
毓秀正欲回他,已经灯火黯淡的钟家却又重新点了灯火,而前院那边也突然人声吵杂起来,像是出了什么事儿。
——
掌灯之后,钟太傅以及钟平连忙穿好自己的衣物,一旁的大周氏尚不知出了什么事儿,只知道这父子两接了从宫中来的密令,便立马从床上爬起来。
她再一侧给钟平整理官袍,又道,“是皇后娘娘那里又出事儿了?需要我进宫一趟吗?”
钟平摇了摇头,面色凝重,“这次宫里可要真的乱了。”
大周氏看他面色不由心中更加慌乱,“这到底是怎么了?”
“皇上病重。”钟平道,“刚才有妹妹派过来的人跟着,说是寿材已经备下了,若不是真的病重,不会这样。此番出去还穿着官袍,回来说不定就盖上一层白了。”可不是吗,皇帝驾崩,举国哀悼。但是那时掌握朝政的就不一定是谁了,那时他们是身穿白袍给老皇帝做丧,还是盖着,都不一定。
“怎么突然的就病重了?”大周氏没想到是这样的事儿,眉头皱的更紧,“之前不还说吃了张天师的丹药,身子骨越发好了吗?”
“早说了那些都是三教九流,偏你个无知妇孺深信不疑。”钟平穿好衣服,便连忙出了门。大周氏跟在他身后,此刻也不反驳他。一旁收整好了的钟太傅也已经到了,大周氏作礼,“外头轿子已经备好了,还有冬衣,若是觉得冷,入宫的时候披上。”
两人点头,便一起准备出门。
毓秀早听这边乱了起来,又十分的灯火通明,走过来时却未曾见钟平与祖父,只见大周氏一个人呆呆的立再门口。她心中狐疑,又觉得怕是出了什么事儿,连忙走到她身侧,“母亲,你怎么了?”
大周氏发了许久的呆,如今见着女儿了才算是清醒过来。只是拉着她的手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毓秀……完了……出大事了,皇上……皇上,似是不行了。”
“怎么可能?”楚皇上辈子可不止活到如今,“母亲,我出去一趟。”未知的事情让人害怕,毓秀恐和上辈子不一样,准备去清平公主,到底伴着她能让她安心,自己也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