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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秀跟在平南将身后下山前往山脚的营帐,魏渊走在她后面,刘素自是黏着他,魏渊在哪儿,她就在哪儿,虽然走在最前头,可身后那刻意的目光毓秀却能清楚的感受到,平南将的女儿也是孩子心性,虽刁蛮了些,不过毫不掩饰做作,这点毓秀倒是很欣赏,与在楚都长大的小姐们大不相同。
“你看那就是爹爹的营帐了,气派吧!”还未到山脚呢,刘素便指着远处大大小小的帐篷说道起来,父亲向来是她心中的骄傲,南地的男儿在她眼中也是最勇猛的。山脚下的帐篷远远望过去就像是白棋落在绿地之间,霎时夺目。
到了山脚,毓秀就感受到南地的军队纪律严明,一路走过去都听不到说笑声,个个将士都是打起精神一丝不苟地对待自己的职位,最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军营里连物品的放置都整齐划一,几乎见不到零落单个的物件,他们的军队和楚都的禁军全然不同,前者是猛虎,后者是病猫。
这气势是让魏渊佩服的,他从来没有想过楚国还会有这样的军队存在,他从前以为楚国的军队都如楚都的禁军一般,不过现在想来,要真是那样,楚国怕早就被灭国,哪里还能留到现在。再这样的环境里长大,难免刘素会有那般生猛不同女儿家的性子,她的做派倒是个军中儿女。
“你,过来!”刘素指了指站着的士兵,凑到他身前,“你的盔甲怎么歪了?”在这写细节上,她和父亲如出一辙,眼中容不得军队里有半点瑕疵。“作为将士,盔甲就是你保命的东西,一个人,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如何保家卫国!”
小兵低头一看果然将盔甲给穿歪了,急忙低头整顿,“是!小姐教训得是!”对刘素的话也很是信服,在毓秀看来,刘素更像是这位将士的长官,而非主人,这小姑娘年纪不大,本事还不小,既耍得来脾气,又镇得住军营。
“钟小姐,你同我来营帐中,我有话与你说。”刘素跑在前头,掀开门帘,扭头对着毓秀喊道,脸颊泛着少女特有的光泽,乌黑的眸子在光下看起来愈发明亮。
魏渊一把拉住毓秀,“别去。”毓秀不会半点武功,刘素那三脚猫的功夫想要对付她是绰绰有余,此地是平南将的营帐,刘家的地盘,就算毓秀在这儿受了伤,钟家也不能拿刘家如何,更重要的是,他根本不想看到毓秀受到任何伤害。
毓秀知道魏渊的担忧,不过虽只接触刘素才一会儿工夫,她就明白刘素绝非赵纯之辈,不会仗着自己的本事来欺负自己,“放心吧,我相信刘姑娘的为人,更相信将军的家风。”她轻轻推开魏渊的手,跟在刘素后面进了营帐。
门帘落下,却又被人陡然掀开,“爹爹,你走开,你们都退下,不许偷听本小姐与钟小姐的话!”说完又冲着刘焱做了个鬼脸,将门帘放下来,压得严严实实,外面连半点缝都没留,这头魏渊担心毓秀,那儿刘焱还担心自己的女儿会不会被钟小姐欺负,毕竟他家素素是纸糊的老虎,其实怂得很,嘴上功夫远不如人,只能使些拳脚罢了。
“你把魏渊卖给我吧。”进了营帐,刘素没了在外面的气势,低着头语气中竟透出委屈来,她不想嫁给别人,可是爹爹总是逼着她挑选夫婿,好不容易遇到自己看得上眼的,结果又是别人家的私仆,她甚至觉得这辈子就非魏渊不嫁了。
毓秀没想到刘素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魏渊是人不是货物哪里说卖就卖?“刘小姐,你不会是在同我开玩笑吧,你说,让我吧魏渊卖给你?”她以为自己曲解了刘素的意思,复又问了第二遍。
“我从不与人开玩笑。”刘素一本正经道。“我爹爹说私仆都是人家花银子买来的,这买来的东西哪有不能卖的道理,魏渊是你们家买的吧,你出个价,卖给我,多少都行。”她刘素也从不占别人的便宜,虽说魏渊是自己的看上的不假,可终究是别人的,要是转到自己手上,该少的她也不会少。
“噗”这小丫头不光性子直率似乎还有些不食人间烟火,“刘小姐,魏渊他是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人,而非货物,不是你说买就能买的,如若我真将他给了你,你可有考虑过魏渊心里是怎么想的?”
刘素倒从没想过这些,“我与他极是般配,爹爹又很喜欢他,再者言之,我相貌也差不到哪里,他娶了我,日后平南军就是他的,天下的男儿,谁不想功成名就。仕途辉煌?”从来想娶她的人无非是为了兵权,她以为,魏渊也同样。
“刘小姐,你与魏渊只不过相处了几个时辰,就自以为很了解他了吗?”毓秀摇了摇头,这刘素的性子古怪得很,她还从未遇过,“他自幼在我府中长大,我却明白魏渊从来都无心权势之争,他就任指挥使之职不过几日,而以他的才能,岂会甘愿平庸这么多年?不是他不能,只是他不想。我兄长乃是平西将军,魏渊不比他差到哪里,你以为他还在乎你们平南的兵权?”
毓秀说的这些,刘素当然是不懂的,她以为是个人都会垂涎刘家的兵权,都想踩着刘家上位,她过往见过的男子悉数三句不离爹爹,那时候她恨不得说一句,“你要娶的是我,不是我爹爹!”唯有魏渊,就算她表明心迹,他也不曾表现出什么情绪来,刘素就知道,魏渊无心刘家的兵权。
她只想嫁给这样的男人。
“我……”她一时语塞,就算知道又能怎样?“可我想的是,他娶了我,依靠我们刘家,他日后定能位列三公,权及九卿,这还不够吗?”
“够什么?!”毓秀想到前世楚昭登基后将先帝任用的爱将一一斩杀,也包括平南将刘焱在内,“够他功高盖主!然后被扣上反贼的罪名吗!”她想得是这里所有的人从来想都不敢想的,因为她是活过一遍的人,是见识过楚昭手段的人。自古以来,凡是权势大得足以让帝王感到恐惧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十五岁的刘素哪里能想到这么多?刘焱心里是清楚的,却从告诉女儿,他只希望女儿能够平安长大,风光出嫁,将来有人护她周全,哪里会把朝堂中的黑暗展露在刘素面前,可毓秀却侧敲旁击地告诉了她,刘素聪敏,能想通得远不止毓秀说得,“我……我明白了。”是,她与魏渊看起来的确相配,魏渊的本事她都看在眼中,楚帝和朝堂百官也都看在眼中,也许她与魏渊成婚之日,就是刘家被灭之时。楚帝眼里的刘家本就像一只沉睡的猛虎,假使魏渊为婿,便是如虎添翼,朝廷绝不会放过刘家。
他救了你,你就以身相许呢?婚姻大事并非儿戏,况且你年纪尚小,不必急于一时。”与其说刘素听劝不如说刘素聪明,这些问题她都能一想即通。
她的话正中了刘素的下怀,自己于魏渊最多不过欣赏,其实最根究底魏渊不是为了兵权而和自己在一起,她也不必担心日后平南军毁在他人手中,那是父亲毕生的心血,而她更佩服的,是钟毓秀,让刘素觉得,眼前的人,智谋在自己之上,似是相见恨晚,“钟小姐若不介意的话,可容我唤你一声毓秀姐姐。姐姐你也和爹爹他们一样喊我素素,我啊,甚是喜欢你。”
“好,素素。”毓秀与她聊得投机,已经许多年没有遇到这样的姑娘了,楚都的女子多被权势蒙住了双眼,平民女子想嫁进门第之家,门第的女子又企图攀附皇亲。而刘素,心地纯良,性情真挚,反观自己,走上复仇这条路的时候,就注定和心中所想的钟毓秀背道而驰了。
刘素凑到毓秀耳后,“这件事只许姐姐和我知道,不能让父亲晓得,不然他知道我不喜欢魏渊,又要给我找夫婿了,要真是这样,我宁可嫁给魏渊呢!”刘焱看上的人她可一个都看不上,至于此生到底要把自己托付给什么人,她还真是从未想过,像现在这般自由自在的时光,最好能维持一辈子。
“好好好,不与你父亲说。”毓秀连忙点头答应,“不过我先告诉你,魏渊的性子怪着,你平日若为了做给你父亲看,也可缠着他,不过得有个度,比如说他抱着剑想事情的时候,就不能打扰他,再比如说他每日午后都喜欢练功,也不喜欢有人在旁边,其他时候你都能来我府上玩。”与魏渊有关的一切,毓秀表面上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可心里却都记得清楚,他喜好什么,厌恶什么。
刘素用暧昧不清地眼神盯了毓秀一眼,却被她以姐姐的身份敲了脑袋,“小丫头片子想什么!”
“不就比我大两岁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