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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氏最终没能饶了毓秀,非是将全京城的好儿郎们都挑挑拣拣个遍才行。
温嬷嬷平日里总是温厚和善,但一到这时候嘴巴里仿佛淬毒一样,这些个好儿郎们在她和大周氏的嘴里仿佛成了菜市场的西瓜,便是在圆润再甜腻的都得想办法从上面挑出一两只小虫来,进而再夸夸自己个儿。
毓秀晓得这两人是真的为了自己好,但她也是真心虚,日后她怕再也无言面对那些个画册上的人了,更甭说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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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使入京已经将将十天,照理沐浴更衣之后便可入了四合殿,得帝王召见,开始两国会谈。不过也不知怎的,宋凝似乎再拖延什么,总借口身体不舒服,到如今已经拖了快半个月了,眼见着朝堂上的楚皇脸色一日塞一日的黑。
他堂堂一国皇帝,便是国力再不如那辽国,一个区区使臣也敢这般给他没脸?
好在那宋凝时机拿捏的非常到位,在楚皇正准备拿他做由头开刀时,献上了一大批好礼。又奉承到自己前些日子为了这些贡品不甚染上病症,楚皇这般爱面子的人听了他的话,却是不好再找他麻烦。便让手底下的亲信太监带了太医替他诊病。
也不晓得这宋凝到底病没病,只不过太医倒是没少开药。
本来皇宫里的太医院也就那样,平日里为了防止皇子宫妃出现什么意外罪名落在自己头上,向来是小病说大病,大病说绝症。宋凝这儿不知道哪儿染了的毛病也硬生生的被这些个老太医看了大半个月,这一拖又拖,便整整一个月了。
总算到今儿,这宋使的病终于好了,举国的宴会也将将开始。
大周氏早在一个月前就为毓秀备好了这日出行的衣服,今次出门前也不慌不乱的为她装扮,一边还同她说那宋凝,“也不晓得那辽使臣是个什么境况,在我楚朝国土里待了这么些时间。”温嬷嬷在旁边替毓秀梳头发,她便为毓秀理着衣领。
“从前觉得三皇子人品长相均是一流,如今看来眼光到底狭隘了些。”大周氏毕竟在钟家待得时间长,政治事情她或许不会处理但眼光总有,“那状元郎都是到非我族类必有异心,除了必要的交接招待外,与那宋凝根本无任何的接触。”
可那楚昭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温文尔雅,没几日就偶然在街上遇到了有麻烦的宋凝。之后便于他交好,关系越走越近,前段时间甚至还带着他去游览京城,这心大的王爷,就不怕人家辽国画了军事图来攻打楚朝吗?
“他眼光才不狭隘”,毓秀垂着眉眼,“若是真的眼光狭隘,他又哪里能到如今。”大周氏为人正派,定然觉得楚昭这般将辽使团奉为座上宾简直可笑。可若不是楚昭这般能屈能伸,当日他登基之时又哪来这么大的助力。
毓秀恨极了楚昭,却不能昧着良心说他是没有眼界心机之人。楚昭或许对不起钟家人,但也未必不是个好皇帝。只是上辈子他先为了登上皇位惹上了辽国那头老虎,最后硬要撕拉开,不得不重用起了哥哥。
多么好的算计,多么远的见识,怎么能说他目光狭隘,他明明精明至斯。
大周氏将女儿的衣裙整理好,“毓秀,不谈这些。你终究是个女儿家,听母亲的话,这些政事儿是男人们要管的,你只需扶着好好打理自己,跟母亲学些掌家本领就好。”大周氏一生便是这样来的,钟家的男人们也从来不曾让她为这种事儿烦恼,她自不想女儿也沾上这种事儿。
“只是和母亲随口说说罢了。”毓秀笑笑。
如今这样的形势,她怎么能不管。楚昭是头饿虎,一但她松开眼他便极有可能一口吞噬掉整个钟家,她必须得集中所有的注意,一步,一步,稳稳的走下去对付他——可母亲亦是真的关心她,她愿意为了母亲表现上只做个普通的大家闺秀。
大周氏慈爱的摸了摸毓秀的脸,“便是整个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个比我女儿美的。”
一旁温嬷嬷递上一条玫红色的披肩,轻轻搭在毓秀肩头,为她松松扯开。大周氏让毓秀离远了些看,毓秀今天被鼓捣了一天,便是前些日子钟皇后千秋宴她也没这么累,便道,“招待辽国使臣又不会将目光移到咱们女眷这里,母亲偏偏今儿花了一天折腾我。”
大周氏看着毓秀,玫红色的衣衫将她整个人脸衬得越发白,略微掩盖了年纪上的稚嫩,整个人偏成熟,也更多了丝妩媚的风情。斜了眼自己女儿,“这个年纪便是要招摇些才好,你自己不上进,我这个做母亲总得替你好好归置归置。”
左右都说不过大周氏,毓秀索性闭了嘴巴。
很快钟老爷子和钟父那边也拾掇好了。男女客入宫要分席而坐,因此两波人也不同马车。钟赢被钟父压着到了前面坐着,这过程他一直想窜到毓秀这些女眷中来,被钟父狠狠的训斥了一顿,“没出息的样儿,如今像你这个年纪的哪个不是成家立业,偏偏你还老缠着母亲妹妹。”
钟老爷子也不满,这一家人对毓秀和对钟赢简直是两个做派,和普通的人家不同,重女轻男到极致。
“你给我安生点,今日去宫中若是半点礼节不到位的,便跟着我再念上一百遍的【论语】”,钟赢整个人抖若筛糠,又可怜兮兮的朝妹妹和母亲那瞥了一眼,最终还是爬上了前头那辆马车。
他到不是喜欢和女眷待在一处,就是这些文人太过酸腐。每次只要和钟家这两书生待在一起超过半个时辰,他整个脑门子都得被之乎者也灌的发懵。
毓秀和大周氏看着钟赢那绝望的姿态,都忍不住压着嘴角笑了。
马车轱辘缓缓转动,很快便到了宫门口。女眷们一列列入宫门,又与男客分开,被宫人们引到相对位置靠后的席面就坐。
毓秀毕竟身上带着皇亲国戚的血,位置比较靠前,还能看清楚前面的歌舞表演。
清平公主宫里头的歌舞看了十多年,早先便腻了。歌舞开始没多久便从钟皇后旁边悄悄摸摸溜了下去,又跑到毓秀的席面上来。
“每年都是些无聊的宴会,母后还非得拉着我来参加,真不知道有什么意思?”清平公主小声抱怨。
毓秀往她嘴里塞了颗果子,“这种地方也敢乱说。”清平这性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明明皇后姑姑处事内敛,她却偏偏口直嘴快的。皇宫里到处都是耳朵,就她这番话被哪个妃子听见了,改明儿一个破坏和谈的大帽子给扣了下来,她哭都没地儿哭。
“这是接见辽国使臣,可不是什么无意义的宴会。”毓秀压低了声音。
清平本来也只是发发牢骚,见好友这般严肃便委屈的拉了拉她的衣袖,“这里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嘛……怎的我对你说话还要瞻前顾后了?”
便是这样一个没心机的人,谁能拿她有什么办法。
毓秀也不忍心在对她言词,便用水果喂她,“公主什么时候耍委屈也耍的这般好,到让毓秀小看您了?”
清平公主咽下水果,又同毓秀小声笑闹起来。
宴上歌舞声音大,将两个人的声音盖的严严实实。除了特意往这里瞥的,几乎不会有人发现。
宴会进行到一半儿,按照往常使臣朝拜的惯例,这时候当是楚皇召见使臣,问问你们国皇帝的身体情况,表示表示关心。这时候辽国再奉上朝拜的物品,楚朝回礼,双方互相捧一下就算了事儿了。
如今也正进行到这一步,那宋凝送上了被他称作辽国宝物的一对海东青。
这东西是吉物,整个楚朝也没见上一只,如今辽国一送便是一对,楚皇大喜,便直接开了御口,“辽国如此大方,朕也自然不能小气了,宋使臣喜欢些什么便直说,楚朝旁的不多,几件宝物还不在话下。”
宋凝从位置上起来,又朝着座上的楚皇微微一拜。
“外臣此番前来皆是代表了我皇,皇上要归礼,那外臣便直说了”,他走出席位,撩起了长袍跪下,“我辽国王上诚心求娶贵国清平公主,以示和亲之诚意,从此两国之间再无站场,永世和平。”
这话一落四周都寂静了下来,表演的歌姬舞姬们甚至都震动的不敢继续。
钟皇后心里猛跳,但毕竟是国宴,她作为一国之母总不能让自己的国家出丑,便示意了歌舞坊的领主让将一干的舞女都领至一侧。为免场上空旷难堪,便找了几个琴师再旁奏乐。
楚皇沉默的盯着宋凝,“宋使臣是说你国王上,想求娶朕的爱女?”
他虽然此刻面容平静,实际上内里的里几乎破开胸腔而出。不仅仅是为了清平,还为了他作为一个皇帝的权威,他最不能容忍的是这辽国的宋凝竟然当着他的眼皮子底下做妖,如今当众求娶,是他当这个皇帝是泥捏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