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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小天的这一任命就有意思多了。单从人品论,这个人简直是个人渣,几乎没一个人喜欢他。就能力论,除了狐假虎威,一无是处。可苏启明为什么把这么一个人安排到北河镇呢?很是意味深长。不过我们细细分析,可以窥到一些端倪。
何小天人品差是出了名的,苏启明怎么可能让这种人留在身边?打发的越远越好。另外,北河镇这地方比较乱,各式人物都有,把何小天放在这里,去去他身上的毛病未尝不可。更重要的一点,何小天这种目光短浅、睚眦必报的人,到了北河镇一定会阻扰工业园区建设,效果可想而知。
再说魏国强。这个身上背着处分的人再次起用,完全是因为招商引资拔得头筹,稀里糊涂地就冒了出来。苏启明一高兴,不仅把他身上的处分去掉,还让他到石湾乡主持工作。前面提到,魏国强是石湾乡党委负责人,并没有正式任命党委书记。这次好了,不仅是党委书记,还得代镇长,权力大的惊人,是南阳县乡镇唯一一个一肩挑的领导。可以看出,苏启明对他是多么的“喜爱”!
为什么是“代镇长”,而不是“镇长”?或许懂点选举法的人都比较清楚。镇长是由镇人大代表选举产生的,由县人大发放任命书进行任命。可这一届人代会还没召开,只能是让其“代理”,待到人代会召开时再进行选举,那时候就去掉“代”了。
最后就是陆一伟了。把陆一伟放到最后,不知是苏启明故意,还是无意为之。我们可以分析一下,暂停政府办副主任职务,这属于行政层面,我们翻开行政处分条例,根本找不出这么一个处分类别。不过我们再仔细找,在行政监察法中,可以找到这么类似的一条:“建议暂停执行职务”,但翻看内容,风马牛不相及,无法适用。一般情况下,都是“免去”、“辞去”、“停止”,而“暂停”一说,似乎好像大概没找到。这也是在执行相关规定时,不严肃的一种做法。
“暂停”一词与“停止”一词比起来,用得实在太巧妙了。“停止”意味着就涉嫌违纪违法,不可能再重返岗位了。而“暂停”不过是暂时的,调查清楚了可以重返舞台。
“听候安排”?又一个创新词。如果细细解读,这本身就带有一定的中性色彩!与其相对的是“另行安排”,其实是一个道理。可能直接就免职了,也有可能升迁,具体怎么处置,苏启明心里一清二楚。就算将来自己不在南阳了,也不会给陆一伟留下什么政治污点,其他领导觉得喜欢,也是可以重用的。或者说,干脆自己带走,也来去自由。
从这些个字眼上可以看出,苏启明可谓是用心良苦,尽最大的努力在保护陆一伟。可他也不能坐视不管,如果不处理陆一伟,很难服众。就连市委书记田春秋那一关,他都过不了。
常委扩大会一结束,一片哗然。苏启明在没有任何征兆下,一口气调整了六七个人的岗位,是在清算?还是正常调动?不过有一点可以得出,人们好像并不关心陆一伟“暂停职务”,而是把目光都集中到其他几个重要人事调动上。或许,这也是苏启明的高明之处,用巨大的诱饵替陆一伟作掩护,好让他避开风口浪尖。
当然,一些不明事理的人自然不明其理,把更多的口水集中到苏启明和张志远上,都以为张志远时代一去不复返,苏启明的时代真正到来。
陆一伟得知这一消息后,没有惊慌,也没有意外。觉得苏启明对自己还不错,最起码没有把他再次发配到东瓦村。暂停职务就暂停职务,正好借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一下,一来可以处理下自己的事情,二来可以帮衬着夏瑾和装修新房,加深一下感情。
想到白玉新,陆一伟不免为其鸣不平。可又能怎么样?权力亦然架空,再怎么努力也拧不过大腿,现在就等谭老的意见了。
再想想企业改制的半拉子工程,陆一伟痛心疾首,无言以对。常务副县长田国华分管煤矿后,会采取什么样的举措,不得而知。好在曙阳煤矿改制已基本完成,北河镇的工业园区也正在建设中,就剩下二宝煤矿了。秦二宝都放出去了,再谈改制,就有些可笑了。假如张志远真的回不来了,没有人再敢动秦二宝,那么南阳县依然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依然扣着国家级贫困县的帽子。靠苏启明引资回来的水泥厂带动南阳经济?那不过是个梦想罢了。因为南阳的根基不是水泥企业,而是煤炭企业。
交接工作吧。陆一伟把办公室的东西整理了一遍,把属于自己的东西都归置到一个箱子里,等新政府办主任一到任,自己立马交权走人。哈哈,我陆一伟又回到了起点。
当晚,苏启明又紧急召开了水泥厂前期工作协调会。会议要求,各单位、各部门一把手要亲自带队下去做群众的思想工作,务必要在一个星期内全部完成征收土地工作。同时,对已征收的土地进行全面平整,必须在一个月内完成“三通一平”工作。此外,从明天开始,苏启明将蹲点石湾乡现场办公,对推进不力的,落实不力的,推诿扯皮的当场免职,绝不姑息!
疯了,完全疯了!苏启明已经走火入魔,急于想出点成绩好重塑自己的形象。于是乎,原本仅有3多万人口的石湾乡,一下子涌进了好几千号人,用尽各种策略,想尽一切办法,连哄带骗,引诱百姓签订征收协议。人们好像淡忘了张志远的存在,把更多的精力都放在了石湾乡。
交接工作很简单,陆一伟等新任政府办主任张志松到岗后,将所分管的一块都通通移交给另一个副主任就完了。值得庆幸的是,后勤科科长高大宽居然在这次风暴中没有受到牵连,或许像他这种小人物根本入不了苏启明的法眼吧。
把所有手续都办理完成后,陆一伟走出县委大楼忽然一下子轻松了许多。一年多来,每天忙忙碌碌,甚至连国家法定节假日都在奋力工作。现在好了,所有的时间都是星期天,陆一伟心中窃喜。
可真正走出县委大院时,陆一伟再次回头看这座并不宏伟的权力机关,刚才的兴奋早已烟消云散,内心变得荒凉和孤寂。秋意正浓,微风袭来,陆一伟久久不愿离去……
母亲刘翠兰隐约听到些消息,却没想到事情会变得如此严重。陆卫国原本在老家收秋,也马不停蹄地赶回来,生怕陆一伟想不开,做出一些不冷静的事情。
陆一伟已经不是当年的陆一伟,他成熟了许多,宽慰父亲:“爸,你老别为我操心,把身体养好比什么都强,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的,让我怎么和玲玲交代?”
陆卫国比从前心宽了不少,道:“我没事,只要你好好的,爸绝对不会倒下去,我还要等着抱孙子呢,嘿嘿!”
陆一伟笑道:“等着吧,快了。”
“真的?”陆卫国睁大眼睛道。
“哈哈,骗你的,那有那么快,哄你开心了呗!”陆一伟开玩笑地道。
陆卫国点上烟道:“这段时间反正你也不忙,要不和我回老家收秋去?我今年可是种了不少,一个人忙不过来啊。”
“行啊!”陆一伟兴奋地像个小孩子般回答道。
小时候,父亲一大早推着平车去地里干活,陆一伟和妹妹陆玲坐到车上,迎着朝阳对着大山欢呼雀跃,好不开心。到了地里,掰玉米累了,就躺在玉米杆上仰望蓝天,或者刨坑找蚯蚓玩。到了中午,一家人美滋滋地吃着干粮,要不架火烤地瓜吃,那味道美极了。到了傍晚,平车上堆满一车粮食,陆一伟和妹妹爬到最上面,伴着晚霞,一路唱歌回到家中。
童年总是美好的,陆一伟现在想起来都有些嘴馋,可物是人非,曾经健硕的父亲已经头发半白,曾经辛勤的母亲脸上都已爬满皱纹。记忆深处,最不忍心提及的,就是父母亲的衰老。可谁又能在岁月面前敢问苍天呢?
刘翠兰看到儿子没有被磨难击倒,心情舒畅了许多。她突然想到楚楚,问道:“对了,一伟,你不是要把楚楚接过来住吗?”
这段时间一直忙,陆一伟都忘记这回事了,道:“好,我明天就去把楚楚接回来。”
晚上,又是晚上!陆一伟一个人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珠光白般的月光,思绪万千,无比惆怅。都说磨难是人生的宝贵财富,可陆一伟总觉得老天对他不公平。为什么?为什么一次次受到伤害的总是我?难道我做错了什么,非要接连遭受打击?
或许这就是命运吧!陆一伟如是想。人在有些时候不得不向命运低头,一次次捉弄自己,却看不到任何努力的结果,换来的,是蚀骨般的心痛……
夜静,死一般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