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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日来,七娘心头焦急,总怕出乱子。好在文章已传入宫,总算得以松一口气。
七娘心头万分清楚。
若要扬名,定要扬个大名,且要一鸣惊人。稍有迟疑,被完颜宗廷察觉其间关窍,那便是功亏一篑。
若在往日里,单凭几篇文章,自然不会有如此大的轰动。
但眼下的境况不同,七娘占了个天时地利人和。
从前陈酿分析战局之时,二人也对金国文政多有探讨。
自开战以来,金国对汉学本就心向往之。故而,烧杀抢掠之时,除了金银妇女,更有典籍与文人。
只是文人颇重气节,多以身殉国。典籍到了金人手中,遂不得甚解。
所谓人和,自然是金国研习汉学的学子。七娘在太学时见过来游学的人,她知道他们对汉学的文章有多疯狂!
他们,亦会替她扬名。
初时不提身份,自是怕完颜宗廷阻止。如今扬下恁大名声,身份,便由不得他隐瞒了。
七娘握紧茶盏,吐了一口气。
一连串的事下来,她还心有余悸。说到底,她虽审时度势,但也还是在赌。
赌完颜宗廷对她的看轻,赌金人对汉学的疯狂。
好在,她运气不错。
正松了一口气,只见房门被一把推开。
这般嚣张恣意,不必想也知是谁。
七娘一把握紧扶手,心下沉了沉。别怕,他早晚是要来的。
只见完颜宗廷一身玄色裘衣,大步而入。风尘仆仆的,裘衣、发髻都沾着雪花。
“你到底要作甚?”
他开门见山,声音沉得很低。
七娘面不改色,掌心却直直冒汗。
“扬名。”她道。
好坦白,却又好敷衍!
她已扬名了!难道他不知她是要扬名么?举国皆知了!
“你好大的名声!”完颜宗廷直盯着她。
“不够。”七娘道。
“呵!”完颜宗廷一声冷笑,“你以为名声大了,我便不能拿你怎样么?别忘了,你是本王的侧妃。你的事,本王说了算。”
七娘深吸一口气,有些无奈:
“你知道我不是。”
“你想借着名声,将此事公之于众?”完颜宗廷一声嘲笑,“你觉得你办得到?”
“办不到。”七娘道。
事实上,她并未如此想过。一旦将真实身份暴露,莫说名声,就凭谢氏遗孤的身份,只怕命也没了!
至少此刻不行。
她的名声,还不足以护住她的性命。
完颜宗廷审视她一番,忽收敛了嘲笑与愤怒,旋即正色道:
“你到底要作甚?”
“王爷问过了,我也答过了。”七娘道。
很好!
又是敷衍!
“你要扬名!”完颜宗廷紧闭着唇,点头道,“好!本王替你扬。”
七娘一瞬抬眼,望着他不敢动。
他说的自然是气话。可气话之中,还有几分无可奈何。
完颜宗廷看向她,一张冷脸,只道:
“你准备准备,过些日子随我入宫。”
七娘一脸惊愕。
进宫?所为何事?完颜宗廷坐不住,要收拾自己了么?
他顿了顿,又道:
“带上你那些该死的文章!”
说罢,完颜宗廷一个转身,摔门而去。
七娘心下猛地一颤,倒吓了一跳。
她喘了几口气,方平静下来。
带上文章……
意味着,她的文章已传到金主面前。并且,还得金主召见!
她深吸一口气。
一切来得太快,太顺。她有些不敢信。
不承想,金人对于汉学的痴狂,比她想象的更甚。
如此一来,就更好办了!
七娘一直说,自己要扬大名。可除了大,更要扬在点上。
完颜宗廷不认为名声可以作为筹码。在他看来,这都是虚名,只是锦上添花,并无根基。
但若是实名呢?
若这个名,关乎社稷、民生、人才教导,有泱泱民众为根基,一切便大不相同了。
酿哥哥说过,看见民之所需,才能看见国之所需,此是治国之道。
而完颜宗廷,弄权之人,非治国也。
他所谓的根基,是权;而陈酿所谓的根基,是民。
故而,七娘所扬之名,自然不是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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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用饭啦!”
只听秦棣一声高喊,一手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烧菜。
他三步并作两步行进屋,忙将瓷盘搁上桌案,又双手揪着自己的耳朵。
“真是烫啊!”他道,“还好未叫阿榛端来!”
秦桧一身家常袍子,抱了个鎏金暖炉,笑吟吟的。
他打趣道:
“家中也不是没下人了,需得你做这个?”
秦棣忙拉他坐下,笑道:
“阿榛亲自下厨,总不好假手于人。惹急了她,又该发脾气胡闹了!”
秦桧摇摇头,朝秦棣猛捶一拳:
“也就是我这几年不在,对你们疏于管教,你就惯着阿榛吧!她年纪也不小了,日后去了夫家,我看你还护着!”
秦棣撇撇嘴:
“难得一家人同桌,大哥却又提这扫兴的话!”
秦桧笑了笑:
“怎么?光提阿榛不提你,不高兴了?”
秦桧捻须,点了点头:
“算来,你也老大不小了。年后我让人帮着相看相看,只是你无功无业的,倒不如先下场应试,方能说个更好的!”
秦棣扬了扬手,鼻中哼出一声:
“我才不娶呢!”
秦桧朝他脑门猛敲一记:
“你不娶!给阿榛做陪嫁兄长去?”
秦棣白他一眼,讪讪无语。
正此时,秦榛捧了一盆鱼汤而来。
她笑脸盈盈,身着茜红丝袄,只是因着下厨,发髻微乱,脸也有些花,直见出狼狈来。
秦桧与秦棣皆是一愣,旋即,双双捧腹大笑。
秦榛一瞬沉下脸,放了鱼汤,指着二位兄长便要捶:
“笑什么笑!我亲自下厨,还取笑于我!你们有没有良心?”
秦棣早笑得喘不过气。
他摆手道:
“阿榛,你且去照照镜子,都成山野村妇了!哈哈哈!”
秦榛一愣,兀自打量一番,这才知自己如此狼狈!
她哼了一声,也不更衣,直直坐下。
“不许笑!”她斩钉截铁,“吃饭!”
二位兄长被她威慑,一瞬怔然,憋笑不语。
秦榛又白了秦桧一眼:
“二哥一个黄毛小子,笑也就罢了。大哥如今官拜吏部尚书,还这般不持重,也不怕人参你一本!”
秦桧看向这个妹妹,只觉好笑:
“是是是,你持重。想来年后便及笄了,自有你持重之处!”
这又将话题扯回到秦榛的婚事了。
秦棣脸一黑,不停吃饭。
秦榛以为自己的厨艺长进,心头开心,不住往秦棣碗中夹菜。
“吃吃吃!谁跟你抢!”秦桧摇摇头,“对了,大哥跟你打听一人。”
秦棣成日游荡街头,对临安城中人再熟悉不过。
他方停下扒饭的手,道:
“说!”
这小子,越发无礼了!
秦桧摇摇头,不予计较,只道:
“有个叫陈酿的,韩世忠帐下的参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