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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齐天乐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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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下的七娘,早已恢复了小娘子的打扮。

    她在赵府养了大半个月,气色自然比从前好上许多。一时间,只见得位容貌姣好,知礼知仪的小娘子。

    李清照也不及坐下,只拉着七娘的手,又抱了抱。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倒是吓了七娘一跳。

    她早前便听浣花说,李婶婶是位性情中人。眼下瞧来,也算见识着了!

    李清照抚了抚她的额发,只道:

    “好侄女,你赵伯伯信中说你来了,我便高兴得不得了,恨不得立刻飞回来!”

    她又上下打量七娘一番:

    “眼下见着,倒比我想的更好!”

    七娘端然行了一礼,因是初次见面,她倒不敢拿出往日的性子。

    李清照见她拘束,只拉了她在身边坐。

    “你们一路自汴京而来,确是太苦了!”她道,“我此番离开青州,亦遇着许多凶险。你的难,婶婶是最明白的。”

    还不待七娘应答,赵明诚忙凑上前问:

    “遇着什么了?可伤着了?”

    他将李清照自上到下,细细审视一回,神情很是紧张。

    李清照被他看得有些窘迫,倒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她嗔道:

    “作甚么一惊一乍的?孩子们还在呢!”

    不独七娘,陈酿也有些憋笑。

    李清照看了看他们,又向赵明诚道:

    “若真有事,你眼下见着的是鬼?”

    赵明诚自是关心则乱,此时方也回过神。

    他笑了笑,道:

    “那不知是‘鬼雄’,还是‘鬼雌’了?”

    李清照曾作“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一句,故而赵明诚以此打趣。

    她自然懂得,亦喜亦嗔地瞥了他一眼。

    那一眼,风情万种,虽年近半百,却见出活脱脱的少女姿态!

    七娘有些好奇地看向李清照。

    她与母亲的年纪相仿,性子却大不相同。

    朱夫人谨守闺仪,与谢诜自是相敬如宾,日子过得中规中矩。

    可李清照不同,她是把生活过成诗词之人!

    李清照觉着七娘正看她,转头道:

    “你的文章我可看过!你先生的文章,我亦看过。”

    说罢,她又指向陈酿。

    她道:

    “果然是一脉相承。”

    七娘如今正整理文稿,前几日还录了几篇李清照的词。

    她一时来了兴致,只向李清照问道:

    “李婶婶竟看过我的拙作,当真受宠若惊!不知,可否再请你评述几句?”

    李清照方道:

    “你那篇《老顽固论》最好!当日,你父亲将文稿传至青州。我与你赵伯伯挑灯夜读,皆笑得合不拢嘴。”

    笑?

    是嘲笑吧!

    李清照接着道:

    “其中言语轻快,论点明细,引经据典亦别具一格。最难的的是,所言之处,像极了孙夫子!”

    话音未落,却听李清照捧腹大笑起来。

    她又抬手唤道:

    “明诚,你说是不是?”

    赵明诚从前是孙夫子的学生,一想起孙夫子的模样,他亦有些想笑,却蓦地憋住了!

    七娘一时讪讪,原来是笑这个啊!

    赵明诚方笑道:

    “却又提这个作甚?孩子们见着该笑话你了!”

    孙夫子到底为他的恩师,这般打趣,总显得不尊重。况且,还当着孩子们的面,也不怕他们学坏了!

    听赵明诚这般说,她方憋笑着收敛了些。

    晚间接风宴上,因李清照素爱吃酒,赵明诚特地取了几壶珍藏的好酒来烫。

    席间四人推杯换盏,很是快活。

    七娘是不大吃酒的,眼下已是微醺之状。

    陈酿看着蹙了蹙眉,李清照是长辈,她敬的酒自然不能不喝。可也不能不知轻重地灌七娘啊!

    他又替她挡了几回,吃过几盏,只无奈摇摇头。

    还是赵明诚周全,见七娘如此,方道:

    “酿儿,你先送七娘回去吧!让她好生睡一夜,再教浣花熬一副解酒汤与她吃。”

    陈酿悬起的心这才放下。

    他自不耽搁,拽起七娘便走,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

    到底是怕李清照再劝!

    刚出得赵明诚的院子,忽一阵风过,七娘只觉站将不稳,就要往下倒。

    陈酿忙一手扶住她,一手又挡着她的额头。

    醉酒之人是最受不得风的,何况七娘这小身板?

    浣花一直在门边候着,见这等境况,忙上前帮忙。

    她手脚麻利,动作娴熟,似乎很有伺候醉酒之人的经验。

    她见陈酿紧张神色,方笑道:

    “陈先生莫担心。咱们夫人在小娘子这个年纪,亦是爱吃酒的。睡一夜就是了,没甚么要紧!”

    陈酿心道:你家夫人如今也爱饮爱醉得很!

    他让浣花扶住七娘,自己却蹲下身子,只回头道:

    “我背她回去。”

    浣花愣了愣,反应不及。七娘却潜意识地,往陈酿背上扑去。

    记忆里,陈酿背过她两回。

    第一回,是在山上摔了脚。

    第二回,则是那念上元,七娘与绍玉喝得烂醉如泥,被他寻着。

    七娘双手环上他的颈,将头埋在颈窝之中。

    她感到满足又安宁,这个背脊,宽阔而足以信赖。

    时至夜里,李清照在宴上直道没吃够酒。加之七娘与陈酿一走,很是扫兴。

    这会子,她遂在屋中就着月光,与赵明诚小酌。

    赵明诚方道:

    “你也是!见那谢七娘子吃不得酒,还抵着人家灌!”

    李清照举着望月,笑道:

    “高兴嘛!况且,那孩子我着实喜欢,醉了亦很是可爱!”

    赵明诚方打趣道:

    “只怕灌得与你一般,‘浓睡不消残酒’!”

    李清照笑了笑,又娇嗔地看了他一眼。

    她放下酒杯,又道:

    “今日见了谢七娘子,我有个想法,也不知你意下如何?”

    “且说来听听。”赵明诚边饮边道。

    李清照遂道:

    “那谢七娘子流落至此,无依无靠的,唯有个小先生与她相依为命。时日一长,总不是办法。”

    “况且,”她接着道,“她已无父母长辈在侧,一个先生有什么用?说日后说媒,也不知去个怎样的人家!这般人物,我倒不忍心了!”

    赵明诚亦放下酒杯,身子微微前倾,道:

    “夫人意下如何?”

    “你怎的这般糊涂?”李清照方道,“咱们膝下无子啊!”

    七娘没了父母亲眷,赵李夫妇又多年无所出。

    收养七娘,必定一拍即合!

    赵明诚本也猜着,之事听她说出来,方才敢确认。毕竟涉及宗庙血脉,便不是小事了!

    他遂道:

    “谢七娘子本是故友之后,如此安排,倒也妥帖。否则她住在咱们这里,不明不白的,也难免下人们碎嘴,伺候不尽心。”

    李清照点点头:

    “正是这个道理!既如此,过几日我便与她问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