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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洞天春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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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山贼一时讪讪,又想着回茅舍打劫去。

    自王氏夫妇一瘸一拐地离开茅舍后,茅舍那些难民才逐渐醒来。

    其实,昨夜那样大的动静,要说他们真睡着了,丝毫不知情,也断不会有人信来!

    只是适逢乱世,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那般假寐,虽不仗义,倒也无可厚非。

    可这茅舍,内有拐子作祟,外有山贼成群,是再待不得了!

    众难民连夜收拾,等王氏夫妇与山贼们再回去时,已然空空如也,无半个人影。

    且说陈酿与七娘这处。

    那日七娘愤然跳车,陈酿一心相护,茫茫山野间,二人落地昏厥,也不知滚向了何处。

    待陈酿再醒来时,已是在一座简陋的木屋之中。

    木屋虽简,却是五脏俱全。他扫视一番,其间装饰摆件,颇是特别,与寻常所见屋舍皆不相同。

    正对床头的屋壁之上,挂了一把弯刀。架子桌案之上,又随处放着些弓箭、匕首之类。看样子,屋舍的主人是位习武之人。

    陈酿又将四下细细看来,忽而,心中似漏下一拍。

    七娘呢?

    他霎时心头一紧。记得坠车之时,他怕七娘受伤,将她紧紧锁住。可此时,怎的却不见她?

    陈酿强撑着就要起身。刚一动,只觉肩头撕裂般地疼。霎时间,只逼得他不得不躺下。

    “蓼蓼……”他忽唤起来。

    似乎因着虚弱,那声音断断续续,似有还无,旁人是听不真切的。

    陈酿无法,深吸一口气,再次试图着起身,却依旧不由自己。

    正为难间,却听门外有人道:

    “先生可醒了么?”

    那是个妇人的声音,约莫二十来岁的年纪。她言语铿锵有力,倒不似寻常闺阁女子。

    有侍女回道:

    “回娘娘的话,还不曾醒。不过,大王请来的大夫说了,快则今日,慢则明日,还请大王、娘娘放心。”

    陈酿心下了然。门外之人原是位自封的山娘娘,与那山大王一起,坐镇一方,无人管束。

    那妇人又道:

    “我且去瞧瞧。”

    陈酿睁眼看着,只见那妇人一把推门而入。

    她面容黝黑,身形魁梧,着一件半旧羊皮小袄,一双鹿皮靴硕大无比,不似缠足的娘子家。

    她三两步行至陈酿床前,见陈酿已醒,霎时露齿大笑起来。

    “陈先生!总算醒了!”那妇人惊喜道,“我家缴金大王可急坏了!”

    陈酿上下打量她一番,蹙了蹙眉,开口便问:

    “蓼蓼呢?”

    “蓼蓼?”那妇人愣了一瞬,又朝身旁侍女问,“谁呀?”

    还不待侍女答话,她便反映了过来,笑道:

    “与你一道的那位小娘子啊!先生放心,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呢!”

    “她人在何处?”陈酿掌心用力,又欲起身。

    那侍女见着,吓了一跳,忙去相扶。

    那妇人亦惊慌劝道:

    “哎哟!我的先生啊!可不敢乱动,大夫都交代了!”

    陈酿自觉无法,叹了口气,又道:

    “我要见蓼蓼。”

    “好好好!”那妇人连连应声,又转头向侍女吩咐,“还不去请!”

    侍女面露为难,神情有些闪烁。

    她扯了扯妇人的衣袖,将妇人拉至一边,低声道:

    “娘娘忘了?那小娘子未醒呢!”

    妇人闻言,猛一拍脑门,只觉颇是懊恼。

    只听她自语:

    “我这脑子,怎给忘了!”

    她又转头看了看陈酿,凑过去赔笑道:

    “陈先生,你看,你这副样子去看小娘子,不是让她白白担心么?不如将养几日,待能自行起身了再去,如何?”

    那妇人一看便知是直爽之人,心中哪里能藏事?只见她满心的担忧为难,全然写在脸上。

    陈酿适才的焦虑,此刻又添一分。

    他又急急问道:

    “蓼蓼怎样了?可是受伤了?”

    “没有没有!”妇人一惊,直直摆着双手。

    她上下审视陈酿一番,无奈撇嘴道:

    “先生将她护得那般周全,怎会受伤来?倒是先生自己,一身的伤!好在没伤着脑子,这才救了回来!”

    “那她人呢?”陈酿追问。

    “她人……”妇人神色有些为难,吞吞吐吐间,她只道,“还睡着呢!”

    陈酿才放下的半颗心却又猛提了起来。

    妇人见着,忙道:

    “大夫说了,小娘子娇弱,那时受了惊吓,歇息几日就是了。先生放心,没大碍的!”

    陈酿忆起前夜的情景,于七娘而言,惊吓确是太大了。

    尤其他说,要卖了她的话!

    陈酿一声长叹。话及此处,他方惊觉,眼前的妇人,还是位陌生人呢!

    不论对方什么目的,眼下看来,是自己与七娘的救命恩人了,陈酿免不得客气一番。

    他遂道:

    “还未请教恩人贵姓?”

    那妇人少有听到这般客气文雅的言语,一时手足无措,只笑道:

    “贵姓?贵姓是什么姓?我家大王也不姓贵!”

    陈酿猛咳了两声,差些没喘上气!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这般答话,驴唇不对马嘴,直教人发笑。

    旁边的侍女有些看不下去,只俯身朝妇人耳边道:

    “娘娘,先生是问,大王姓什么?”

    那妇人适才被一堆谦辞弄得云里雾里,这会子听侍女一说,才回过神来。

    她心头抱怨,这些读书人,也太酸了!

    妇人又看向陈酿,方道:

    “我家大王说,他与先生是故交,先生还救过他的命呢!怎的先生不记得了?”

    陈酿微蹙起眉头,思索许久,却又想不起。

    他遂道:

    “既是故交,烦请现身相见?”

    “烦请?”那妇人又一愣,“是了,先生也知呢!他最烦人了!”

    陈酿一阵泄气,直想扶额长叹。若再与这妇人说下去,只怕日落西山还不知主人的身份!

    陈酿无法,只得用些粗话:

    “我想见你们当家的。”

    那妇人霎时了然,热情道:

    “他就回来了!才带人巡山去,等他回来就让他来看先生!”

    妇人话音未落,却听门外传来几声哈哈大笑。

    “醒了么?”一粗大嗓音的男子道,“哈哈哈!”

    他自不耽搁,一把推了门就进来,一面还唤着“陈先生”。

    只见他眉眼宽阔,络腮胡儿不怒自威。又见他手执长鞭,一身虎皮裘袄落落飒爽,沾着不曾抖落的晨雪。

    显然,他是自外而归,不及更衣便来探望。

    陈酿细细打量。这人较之从前,面容虽有不同,可神情之中的英武气,行动之间的行伍气,却丝毫未改!

    不是史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