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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 厌金杯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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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至七娘庭院,只见丫头们穿行往来,总是热热闹闹的一片。

    七娘坐在廊子下,垫了白鹅羽毯子,身上一件天水碧氅衣,领口袖口皆拿银貂软毛封了。

    她一手拿着朱红洒金册页,一手捻着象牙勺,正食蜜滚白果团子。

    琉璃盏中还见着热气腾腾,应是才做好出锅的。

    廊下的挡风帘子亦半放下,身旁四个小丫头举着熏炉,怕她受凉,自是谨慎仔细。

    七娘一时手酸,又唤了阿珠替她举着册子。待她过目,便再翻一页。

    谢菱举目瞧过去,只轻轻笑了笑。

    七姐姐还是这等奢靡骄矜的做派,竟想着设粥棚来?到底有些可笑。

    她近前了几步,转而笑着唤道:

    “七姐姐!”

    七娘闻声抬头,亦笑了起来,一面招手道:

    “菱儿!大冷天的,你怎么来了?快来坐!”

    正说着,只见丫头们已在廊下又铺了方鹅羽软垫。

    谢菱端端坐下,只拉着七娘的手:

    “我可听闻了,七姐姐要做大善人呢!”

    七娘掩面笑了笑:

    “这是哪听来的?竟这般抬举于我!”

    “小娘子们约着设粥棚一事,城中早已人尽皆知了!”谢菱笑道。

    她侧身瞧了瞧阿珠手上的册子,又接过细细看来。

    只闻她道:

    “册上这一件件,一桩桩,皆是姐姐安排的?”

    七娘点了点头,转而又摇了摇头。

    谢菱只作不解。

    七娘方道:

    “设粥棚一事,不过临时说起,我也不敢善做主张。”

    她又食了一颗白果,一面朝阿珠吩咐:

    “去替八娘子盛一盏来。”

    罢了,七娘又接着道:

    “今晨,我去回了婆婆与母亲。她们皆道不错,还拿出些体己与我张罗。如此,却不算我一力安排了。”

    谢菱点了点头。

    老夫人与朱夫人既已表态,自然也是谢府的态度。

    谢菱没有不应和的道理。

    她又看了看那册子,只道:

    “其间细致打点,总是姐姐费心。我瞧着,倒很是周全”

    七娘得意笑了笑。

    谢菱看她一眼,亦低头一笑。

    从前,她只当七娘没什么本事,不过是位只知吃喝玩乐的小娘子罢了。

    眼下瞧来,诚如册子上所写,条理清晰,头头是道。众多丫头们亦往来不乱。

    这般妥帖的安排,自不是一日所成。

    不论是朱夫人有意栽培,或是自陈酿处学得;七姐姐,于治家理事上,确是有些能耐的。

    到底是世家嫡女,还真能一无是处了?

    “七姐姐,”谢菱又道,“听闻流民之事,我亦想出一份力的。”

    七娘转过头看着她,只笑道:

    “那再好不过了。此是积善积德之事,菱儿有心,自然是好的。”

    谢菱面带微笑,一时,又有些为难地低下头:

    “只是……”

    “菱儿有何难处,只管与姐姐说便是!”七娘很是仗义。

    谢菱轻咬着唇,方道:

    “姐姐也知道,我是个身无长物之人。拿出的东西,只怕姐姐笑话。”

    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直惹人心疼。

    七娘遂道:

    “这是什么话?多多少少,总不过是一分心意。真以斤两论,岂不太俗了?”

    “姐姐说的是。”谢菱道,“是我小家子气了。”

    她抬眼看了看七娘,又道:

    “不过,妹妹闲人一个,长日无事。于出力之上,应是能多分担些的。”

    七娘点点头,很是开心,只笑道:

    “银钱谁没有,正缺有心出力之人呢!”

    话音才落,只见庭院中又行来两个人影。

    “既是缺人,何不算咱们?”

    七娘与谢菱齐齐望去,来人原是仪鸾宗姬与何斓。

    “大嫂!五嫂!”二人皆唤。

    何斓手中捧了两个精致锦袋,只递与阿珠,一面朝七娘道:

    “白的是大嫂的,蓝的是我的。”

    七娘先拉她们坐了,又掩面笑道:

    “你们又是出钱,又是出力的,是要将粥棚筑成一座庭院么?”

    这话说的好笑,仪鸾宗姬亦忍不住笑出声:

    “筑成庭院?那流民们也不必领救济了。只在咱们的庭院中做个下人,好吃好喝的,岂不强上许多?”

    这显然是打趣了。

    谢府的下人向来身家清白,又岂会以流民充数。

    何斓笑了笑:

    “大嫂如今也坏了,什么稀奇法子,也能脱口而出。”

    七娘只笑道:

    “正是呢!若真有那样的粥棚,我倒也要去见识见识。到那时,流民的日子,只怕比咱们还好呢!”

    仪鸾宗姬被她逗得上气不接下气,只道:

    “这个七娘,也太口无遮拦了。回头当心母亲罚你!”

    七娘只无所谓地笑了笑。

    倒是何斓,见着七娘院中一对梅花鹿,便指着道:

    “要筑庭院,岂是这两袋银钱的事?就看它们,不几时,也能将这些碎银子吃得空空如也!”

    此话确是不错,众人一时皆笑在一处。

    何斓初来谢府时,还有些拘束。谁知时日长久,潜移默化的,倒也越发像谢府的人。

    如今她一身雅贵气度,总是与从前不同。

    所谓飞上枝头,也要像个凤凰,才能长长久久。

    如此一来,设粥棚之事,便也热热闹闹地张罗起来。

    自皇帝下令安置流民,不独谢府,汴京城中有些脸面的人家,无不效仿。

    似乎唯有如此,方显得自家的怜悯之心。

    小娘子们自是最热枕的。她们曾在太师府夸下海口,如今也总要圆得漂亮才是。

    一时间,汴京城郊粥棚林立。

    一座比一座大,一座比一座好,俨然已呈攀比之势。

    反倒是谢府的粥棚,中规中矩,不至太盛,也不至太过寒酸。

    四周流民闻讯而至,隔得远些的,也都巴巴着赶来。

    流民虽多,可粥棚更多,眼看着早已供过于求,着实有些奇怪。

    而粥棚之间,只见一便服小郎君穿行了一整日。

    他披着皂色细葛斗篷,天色将暗,只寻了个茶舍坐下。

    解下风帽一看,原是赵廷兰。

    他看了一整日,事无巨细,皆已尽收心底。

    只听他喃喃念道:

    “这小小的汴京城,当真是富庶得很。”

    身旁随从抱拳道:

    “小郎君,可有吩咐?”

    赵廷兰又看了几眼,嘴角勾起一抹笑:

    “既然他们有钱没处使,咱们就帮他们用用。”

    他将手边一碗粗茶一饮而尽,又道:

    “明日,你带着我的信笺,去告诉谢八娘子的丫头,咱们又有钱赚了。”

    随从只点头应声,也不多问什么。

    赵廷兰的信笺传至谢菱这里,已是次日清晨。

    谢菱迫不及待地拆开看了,只莞尔一笑,摇头道:

    “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