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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子夜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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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姨娘心中哂笑。周夫人若真问朱夫人的病,自去看她也就是了,何至于问到她这里来?

    况且,陈姨娘与仪鸾宗姬不过午后才去,周夫人知晓得这样快,必是早留心着的。

    到底她初初掌家,还是有些畏惧朱夫人的手段。

    陈姨娘只道:

    “这病好不好,左右也是按部就班地治,二夫人倒不必太过忧心。”

    周夫人问病,分明是问朱夫人是否有心再次掌家。可陈姨娘这回答,模棱两可,到底使人费解。

    周夫人看了她一眼,她既无心说,只好想别的法子。

    周夫人遂道:

    “说来,陈先生入太学已有些时日。如今七娘也去了,府中许久不见他们师徒二人,倒有些不习惯。”

    提起陈酿,也算是陈姨娘的一块心病。连日来的忧思不安,可不皆为着这孩子么!

    陈姨娘只勉强应道:

    “也时有家信往来,说夫子们个顶个的好学识。只道入了太学,才知自己从前浅薄的很。”

    “也不是这个道理。”周夫人嗤笑道,“想必是陈先生谦逊,如今连小娘子亦入得太学,思来想去,我倒不敢让四郎去了。”

    这样的酸话,从前陈姨娘也没少听。只是周夫人此话也不错,小娘子亦入得,那太学岂非如儿戏一般?

    陈姨娘只道:

    “酿儿入得太学,那都是大老爷的决断,想来自有考虑,也不是我等妇道人家好议论的。”

    周夫人心中冷笑,这是与她论贤良淑德了?陈姨娘跟着朱夫人这些年,虽不至坏事做尽,却也并非一清二白。

    她骤然说出这样的话,到底可笑了些。只怕是言及她引以为傲的侄儿,陈姨娘自乱了阵脚。

    周夫人方道:

    “老爷们朝堂忙碌,也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凡事若连自己也不打算,那便更无人相助了。”

    陈姨娘垂下眸子,有一瞬不曾言语。

    周夫人这是有意拉拢。

    于朱夫人,陈姨娘是左膀右臂。拉拢她,虽不至要了朱夫人的性命,但就治家之权而言,到底还能搏上一搏,赌上一睹。

    可陈姨娘到底是大房的人,按理也不会这等糊涂。

    周夫人虽不是极聪明通透,却也不蠢,岂会连这个道理也不知?

    陈姨娘微蹙眉头。这是头一回,她对着周夫人觉得心慌。

    她只敷衍道:

    “妾身不比夫人们,打不打算的,也由不得我做主。”

    周夫人闻言笑了笑,来此许久,颇是费神。

    又见陈姨娘面上始终挂着微笑,对她们很是防备,再坐下去,似乎也无甚益处。

    她又看了眼帘外,仆妇成群,已然等得焦急。

    周夫人遂缓缓起身,一边道:

    “适才来时,见院中站了许多婆子媳妇,想是等着回话请示下的。我们这就告辞了,省得那些轻狂的,又编排咱们苛待下人,故意让她们久等。”

    陈姨娘的笑忽有些僵住。苛待下人的典故,可不正是她与仪鸾宗姬的杰作么?

    她忙起身相送,又赔笑道:

    “她们什么身份,哪敢说二夫人与钱娘子的不是!”

    周夫人与钱氏出得屋门,只见仆妇们皆在日头底下站着。见着她们,恭敬地行过礼,也便忙赶着进屋回话。

    钱氏挽着周夫人,刚出院子,只朝那里边白了一眼:

    “那些婆子媳妇,好生下贱的模样。见着是咱们在屋中说话,指不定又心生怨念呢!”

    周夫人看钱氏一眼,无奈摇摇头。这等笨肚肠,当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奈何她与四郎已然成亲,还是自己一手促成,不扶持她,又扶持谁去?

    周夫人只道:

    “如今的她们,不会。那一回,是你铁腕之治,她们想着大嫂回来告状。其间,指不定还有陈氏与宗姬的事!”

    “此番呢?”钱氏不解。

    “咱们先前已给过她们许多好处,她们舍不得。”周夫人扯了扯嘴角,“况且,此番是大嫂自作自受,她还想着翻身呢!有甚闲心管下人们?她们又与谁告诉去!”

    见钱氏若有所思地点头,周夫人又接着说下去:

    “不过,你此前的话也有道理,这些下人总是太过了些。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眼下,咱们站稳了,日后再慢慢收拾去。”

    “母亲所言甚是。只是,秀娘尚有一事不解。”钱氏问道,“陈氏本是大房的人,咱们再怎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她总不能背弃旧主的。母亲,咱们何苦走这一遭呢?”

    能明白这个道理,钱氏也总算开得些窍。假以时日,周夫人一番调教,许是就能独当一面了?

    周夫人拍拍她的手,得意笑道:

    “那群仆妇,见着咱们出来,虽不至下绊子,私下多少有些抱怨。只要有人说这个话,还怕传不到你大伯母耳中么?”

    钱氏一惊,原来,母亲的心思在此处。

    “母亲,这招离间计,可真是漂亮极了!”钱氏满脸的佩服。

    周夫人的笑容却越发深沉:

    “非也,此为一石二鸟之计。”

    “一石二鸟?”钱氏不大明白。

    射了一个朱夫人,还有谁呢?

    只听周夫人从容言道:

    “你以为,陈氏心中,真就那般淡若止水?”

    钱氏只瞪大了眼看着周夫人。

    周夫人又道:

    “说到底,还是你大伯母做事太狠了些!那陈先生到底是陈氏的亲侄儿,是她老陈家的盼头!”

    钱氏亦冷哼道:

    “大伯母做事一向不留余地,否则,大姐姐怎会……”

    她正说着,忽见周夫人脸色不好,只猛地住了嘴。

    谢芝的事,虽已过去经年有余,可仍是周夫人的大忌。有时夜里,骤然惊醒,只觉得历历在目。

    那时周夫人抱着谢芝的尸身,看着她死不瞑目的双眼。就那样直勾勾的,狰狞,又可怜。

    而此时的周夫人,似乎依旧能感到女儿的体温在一丝一丝地流逝,留不住,亦抓不到。

    尽管她拼了全力要去挽回,可于生死面前,却是无能为力的。

    最熬人之处,莫过于此。

    周夫人渐行渐缓,心中已只颓然叹了一声。

    “芝儿死得冤枉啊!”她感慨,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悲愤。

    周夫人抬眼四顾,春景春莺,尤是尚好,雕栏画栋,何曾冷清。

    这谢府的一切,自己看了近三十载的一切,本该亲近易感,而此刻,竟显得陌生而疏离。

    她乍然一声低笑,都荒唐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