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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折桂令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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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听司礼官提过,太学里,有天下最大的藏书楼。朱凤英嗜书如命,自然喜欢得不得了。

    七娘见她满心欢喜,只自黯了黯神色,又端坐在一旁不言语。

    朱凤英看了看她,心下了然,只打趣道:

    “怎么,你那小先生近在眼前,你却是近乡情怯了?”

    七娘瞥她一眼,委屈道:

    “人家烦呢!偏表姐还落井下石!”

    朱凤英笑道:

    “你前几日闯太学,可不正是为着他么?又忧心什么来!”

    七娘一惊,直直看着朱凤英:

    “表姐如何知晓?”

    朱凤英忙拿团扇掩面,背转过身去,一面踱步一面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七娘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捏着眼审视她。朱凤英心虚,遂快行了几步,七娘只紧追不放。

    忽而,她猛地顿住,转身对着七娘。七娘一时反应不及,差些一头撞上去。

    “你跟着我作甚!”朱凤英遂拿团扇戳七娘的肩,逼得她猛退了几步。

    七娘又何曾服过她?这二人争辩起来,能闹上一天一夜,从前谢、朱二府,便没少受她们折腾。

    七娘双手环抱,忽向前探身:

    “从实招来!你不说,我日日跟着你!”

    朱凤英撇撇嘴,摇着扇,又行至案头坐下。

    她刻意回避着七娘的眼神,只道:

    “自然是有人同我说的!”

    七娘狐疑地盯着她。

    那日的事,除了她与绍玉,并未告诉旁人,连五郎亦不知!莫不是……

    七娘忽正色道:

    “是不是那个多嘴的郓王?”

    一来,他本就在场,脱不开关系;二来,他与朱凤英最是熟识,此人非他莫属了!

    “你自问他去!”朱凤英有些没好气。

    “他为何要告诉你?”七娘是要打破砂锅了!

    朱凤英忽站起来,瞪着七娘,端起一副说教姿态便道:

    “我是你表姐!莫非,你想他告诉姑父姑母去?你一个小娘子家家,又是闯太学,又是翻墙的。人家没治你的罪,你便偷着乐吧!”

    她又接着道:

    “如今,却还有脸来质问我?好啊!我便不管了,也不想管,只交与姑父姑母做主便是!到那时,可别怨我这个表姐,不替你兜着!”

    七娘本当自己在理,气焰大得很。谁知朱凤英这番胡说八道,倒唬得她哑口无言。

    她卖乖笑笑,又拉着朱凤英坐下:

    “好姐姐,你消消气,是我误会了。”

    “哼!”朱凤英惯了的得理不饶人,又道,“你真当我为了那藏书楼?若非怕你胡来,需我看着,谁稀罕这个太学?”

    话虽如此,可七娘心中依旧有疑问,她只道:

    “表姐,可那郓王,为何要为我求这道圣旨?”

    朱凤英一味敷衍,道:

    “自然是信了你的话,有心成全!”

    七娘点点头,如今,似乎也只得这个解释了。

    想那时,他雪中送炭。这回,又如一阵及时雨,解了她燃眉之急。莫非真是自己多心,这不过,只是寻常相助,顺水人情?

    忽闻得有人叩门,只见丫头们皆在帘外伺候,这会子又是谁?

    还不待开门,只听门外的丫头道:

    “不必启门,小的说完便走。方才孙夫子说了,请二位小娘子静一静。此是讲学之所,严谨规矩,并非歌舞楼台,还望小娘子们见谅。”

    说罢,那丫头只兀自去了。

    七娘与朱凤英面面相觑,相互吐一吐舌头,红着脸再不敢言语。到底是正经学堂,比不得闺阁中了。

    时至夜里,七娘再不去多想。

    不论郓王有意无意,既入得太学,她总要将该做之事做了,方不悔走这一遭。至于旁人的事,又与她何干呢?

    倒是陈酿,听闻七娘入太学之事,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这道圣旨也太怪了些!纵使七娘有这份心思,她哪来这个本事?

    自陈酿拒婚,谢诜也再不提此事,断不是谢府所为。况且,朱夫人本就不喜陈酿,怎会将她往太学送?

    陈酿思索间,心中忽闪过一个名字——郓王赵楷!

    之前,王贵妃赠七娘字画一事,汴京城中传得沸沸扬扬,俨然七娘已是准郓王妃。

    此番她入太学一月,正巧郓王亦视察一月。其间关联,似乎已不言而喻。

    陈酿忽坐起身,披上件半旧的竹月春袍,踱步至窗间。

    朦胧月色,微微细雨,便是此时了。

    时有风过,案头的笺纸沾了雨水,浸润出痕迹来。

    他将笺纸、书本皆往里挪了挪,一时又无所事事,只点起一豆灯火,坐在案头发呆。

    油灯明灭,空荡荡的屋子,唯他一人。四下无声,安静得叫人心慌。

    他习惯似的执起笔,总想写些什么,却无从落笔。只任由墨点滴滴打在纸上,和着新沾的雨水,晕出痕迹。

    他忽想起在谢府联句那回,亦是这般的风,这般的雨。

    那时七娘一句“又作团圆客”,而许道萍接了句“还怜潦倒宾”。二句意境,与此时倒出奇地相似。

    他与七娘,也算得师徒团圆;而今夜的自己,却是这等孤清潦倒的境况。

    今日见她车驾至此,还是熟悉的珠帘宝辔,窈窕倩影。只是那一瞬,他不知如何面对她。

    别的太学生们见有小娘子来,皆围在墙边挤着看。远远瞧去,只是层层衣衫,堵得水泄不通。

    唯独陈酿,默然转身,再不看她,只朝别处行去。

    陈酿思忆着,又觉无趣,直至后半夜,方才勉强睡下。

    次日一早,他带着满脸倦意至学上,却被太学生们的举动,着实惊了一遭。

    他们皆与往日不同,身着宽袍大袖,发髻梳得一丝不苟。一个个容光焕发,都直直望着门边。

    见着陈酿来,魏林忽上前寒暄:

    “陈兄怎么此时才来?”

    陈酿一愣,他一向早来的,而魏林惯了地迟到。他说出此话,到底有些可笑。

    “昨夜睡得迟些。”陈酿笑道。

    他又四下扫视一番,遂向魏林问:

    “大家今日,怎的这等隆重?”

    魏林笑了笑:

    “还不是为着两位小娘子!”

    他将陈酿拉至一旁,声音压得更低些:

    “听闻,陈兄从前给谢七娘子做过先生?小弟有个不情之请。”

    陈酿点点头,只狐疑地看着他:

    “魏兄但说无妨。”

    魏林看了看众人,又道:

    “众人皆盼着看二位大才女。回头小娘子跟前,烦陈兄替我引荐引荐,美言几句?”

    陈酿负手审视他,只正色道:

    “不行。”

    他方说罢,只见众人皆端直立着,回头一看,原是七娘她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