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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五郎先开了口,他一面朝车中看,一面道:
“那群歹人呢?往何处去了?”
车上二人只摇摇头。
七娘是位小娘子,陈酿是个读书人,歹人凶残,必是逼着不让他们看的。五郎这样想着。
二郎负手行来,踱步一回,又审视他们半晌。
他依旧冷口冷面,只问道:
“你们可知,那些歹人是何来历?”
七娘有些心虚,深深低下头,又往陈酿身后缩了缩。
陈酿看七娘一眼,解释道:
“歹人粗鲁,小娘子有些吓着了。”
二郎依旧看着他,带着质问的眼神,直接而又犀利。
陈酿似是思索,指尖节奏分明地敲打着下巴:
“他们不大说话,像是为财而来,应是寻常山贼!从前听灵宝寺的师傅们说,夜里常受其扰,想来,正是他们了。”
二郎点点头,半信半疑。他眯着眼看陈酿,一面道:
“贤弟受惊了。”
说罢,他顿了顿,又转向七娘,只蹙眉瞪着她:
“一日不惹事,你便不安分么?”
七娘躲在陈酿身后,噘嘴低着头。她一向怕二郎,只紧紧拽着陈酿的衣袖。
“父母着急,长辈担心!婆婆这等年纪,还昼夜不眠地替你祈福!”二郎又斥道,“若你有个好歹,他们该如何伤心?”
一想起婆婆,七娘蓦地心疼起来,婆婆向来最疼她的。
只是,她虽任性,可此事分明是二郎所为。他这般训斥,贼喊捉贼,七娘觉着冤枉,到底有些不服。
她低头嘟哝道:
“就你省心就你对!”
“你说什么?”二郎骤然黑了脸。
“蓼蓼!”陈酿低声阻止她言语。
他又向二郎拱手道:
“小娘子早已知错。许是被山贼吓坏了,故而言语无状,并不是有心顶撞。”
“哼!”二郎只瞥他们一眼,“你便护着她吧!”
说罢,他袍子一甩,直往前去。
五郎见二郎走远些,急忙过来,只巴巴地跑到七娘身边:
“怎么样?可是受伤了?你要出门,好歹叫上我一起!那大夜里,可不就出事了么?好在陈二哥找着。”
他一连串地问话,只听得七娘头疼。她别过脸去,不愿看他。
五郎又绕过去,凑到她另一边,满面不解:
“你倒是说话啊!究竟为何偷溜出门?发髻未挽,还身着丫头的衣裙!这山上不过一座寺庙,也没什么好玩之处!”
七娘又把头别向另一边,更不愿理他。
五郎还欲穷追猛问,却是陈酿拦住他,只道:
“好了五郎!蓼蓼本就受了惊吓,你这般紧追不舍的,她如何招架得住?”
五郎这才住嘴,只立在那里挠挠头,一面笑道:
“倒是我不周全了!那七娘快些上车,回府梳洗一番,再去见婆婆,也好叫她老人家安心。”
七娘看他一眼,只点点头,便上了自己的车驾。因怕七娘一个人闷得慌,五郎与陈酿遂陪着她。
折腾了整整两日,陈酿只闭目养神。
七娘讪讪看了一眼车窗外的风景,虽是春日繁荣,莺柳成群,她却觉着好没意思。
一时又见四郎车驾,七娘遂好奇问道:
“怎么四哥也在?他一向不管家事的。”
五郎撇撇嘴:
“还不是四嫂,非逼着四哥来!本是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只不添乱也就是了。”
“想来,四嫂越发有治家的派头了。”七娘道。
“倒是八妹与许娘子,担心得不得了!”五郎叹道,“尤其许娘子,若非母亲拦着,她便要跟来呢!”
一听提起许道萍,七娘只偷偷朝陈酿看了看。
他虽闭着眼,眉头却轻轻蹙了一下,手指不易察觉地微颤。这些,七娘自然皆看在眼里。
她回过头,一声轻叹,似是自语:
“许姐姐的担心,倒比菱儿多一分。”
“你说什么?”五郎问。
七娘只摇摇头,又看一眼陈酿,再不言语。
陈酿此番不得参加春闱,便还是一介布衣,纵使父亲看重,也已是无甚用处了。
她不再叹息,亦不理五郎,只呆愣坐着,似有心事,又似万事无心。
时至府中,庭院里暗乌乌的全是人。
只见周夫人望着渐近的车驾,一面向朱夫人道:
“好在已回来了,听说是遇着山贼。可怜见的,也不知可伤着了没有?”
朱夫人听她言语,自知她含沙射影。一美貌的妙龄小娘子,落入山贼手中,到底不能放心。
朱夫人面色镇定,只笑道:
“陈先生与她一处,想来无碍的。”
周夫人自讨没趣,讪讪笑笑:
“是了是了,不过母亲她老人家多担心些。”
提起老夫人,朱夫人心下自是一紧。
老夫人年纪大了,又连着熬两夜,已然撑不住。病来如山倒,那时家中又乱,只让人去请了薛仁来。此时,薛仁夫妇正于她榻前侍疾。
老夫人病倒前,只一味地骂谢诜夫妇。不知是因着担心,还是有意告诫。
见老夫人言语神情,似乎许多事,她已然知晓,心中分明。这便不得不让人多留心几分了。
谢菱跟着仪鸾宗姬站在后边。她心下只奇怪,昨日许道萍极是忧心着急,今日却不见她身影。
谢菱遂问:
“大嫂,怎不见许姐姐?”
仪鸾宗姬蹙眉道:
“你许姐姐的身子你又不是不知,昨日熬了一夜,又有些不好。她本也闹着想跟来,只是母亲劝着,要她好生将养。若她再出些事,家中岂不又添一乱?”
谢菱点点头,倒是此理。
昨夜听闻七娘他们遇着山贼,许道萍直站不稳,眼睛一翻,差些倒下去。
只是她这般反应,谢菱倒觉着有些奇怪。不过一位异姓姐妹,便是感情再好,何至于这等伤心?况且,是否出事,那时还不知呢!
谢菱正思索间,只见七娘他们的车驾已至。二郎与四郎骑马行在前面,众人却都身长了脖子要看车里。
只见七娘身着丫头的衣裙,一把长发齐齐束在脑后,素面朝天,不施脂粉。
众人皆不曾见过她如此清素的模样,纷纷好奇地多看几眼。
不过,虽是清素,倒也整洁干净,总算不至失了贵女的体面。现下想来,陈酿那番梳洗折腾,倒免了许多闲话麻烦。
七娘方下款款车,由五郎扶着,陈酿跟在身后。她闻得周围喧闹四起,正觉难以忍受,便见着人群皆朝自己涌来。
母亲与二婶母行在最前,大嫂、四嫂、菱儿……后面还有一众丫头婆子。七娘忽觉喘不过气,眼前众人渐渐模糊,直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