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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看花回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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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在自己家中,七娘身后只跟了琳琅与阿珠。她一路唤着陈酿,行几步便唤一声,又看一眼。

    陈酿与许道萍遂罢了方才的话题,都微笑着等七娘过来。

    “酿哥哥!”七娘忽至他跟前,仰头望着他。

    陈酿笑着摇摇头,这孩子!

    “怎么?”他道,“我才去看过你,又有何事?”

    七娘先不答话,只审视着陈酿与许道萍。她负手踱步,模样像个老学究,着实有些可笑。

    忽而,她猛地顿住,双眼只瞪着他们,噘嘴道:

    “酿哥哥与许姐姐,最爱背着七娘说悄悄话!”

    原是她想起了赏雨联诗的那回,骤雨初歇,那两人便在高亭上说了许久的话。见着七娘来,亦是不说了。

    陈酿有些无奈,也懒得搭理七娘的贵女脾气。倒是许道萍性子好,怕她心中不快,遂与她解释。

    她只笑道:

    “我是见着天气好,出门逛逛。不曾想,恰遇到陈先生从你那里来。闲话几句,你也不大爱听。”

    “谁说我不爱听了!”七娘仰着脸辩道,“酿哥哥的话,蓼蓼都爱听的。”

    许道萍有些尴尬地笑笑。

    陈酿一向拿她的歪理没办法。这才解了禁足令,没安静几日,又露出任性刁钻的面目来。

    陈酿摇摇头,笑道:

    “那你来寻我做什么?”

    七娘从身后拿出一本厚书,高高地举到陈酿眼前。她道:

    “你看,又拿掉了吧?”

    那是本医书,正是薛仁所著,其中还有不少真实脉案。

    陈酿忙接过书收起来,又看了许道萍一眼,只正色道:

    “这是要还薛姐夫的,多谢你了。”

    七娘得意笑笑,又摆摆手:

    “不谢不谢!只是,天气尚好,我能随酿哥哥一起逛么?”

    陈酿朝她额头敲了一记,无奈笑道:

    “好!你就赖着我吧!”

    他虽见她贪玩,可还是愿意顺着她。左右,春闱后便要去,日后见面的时日也不多了。

    只是,他有些怕对着七娘。长日与她一处,那要走的事,是说还是不说?她必定不依的吧!

    但朱夫人的猜忌不是假的,难道等着人家下逐客令么?与谢府上下相识一场,这点体面也还是要留的。

    七娘哪知这些呢?她只要日日吃喝玩乐,随时能见着陈酿,便是天塌下来,又与她什么相干?

    她还盼着春闱早些来,踌躇满志地,好似陈酿明日便是状元郎了!

    如她这般的单纯心思,不懂自寻烦恼,终究是令人羡慕的。

    许道萍看着满脸笑容、灵巧活泼的七娘,忽有些伤感。她真好,无病无灾,无忧无虑,总不似自己。

    一阵风过,许道萍又咳了两声。

    她遂道:

    “你们逛去吧,我且告辞了!”

    “许姐姐不是也才出门么?”七娘不解。

    她摇摇头:

    “又有些经不得了,还是春来再逛的好。”

    七娘忙上前去替她顺气:

    “姐姐好生歇下,好在薛姐夫近日也常来,回头请他看看。他可是‘薛菩萨’,几贴药下去,想来便无碍了。”

    “劳七妹妹记挂。”许道萍道。

    陈酿见她面色愈发苍白,蹙眉道:

    “不若,我们送送许娘子?”

    许道萍摇摇头,一手扶上湘儿,只道:

    “你们玩去吧,老毛病了,不是什么大事。”

    七娘倒是见惯了她生病的样子,遂也不再担心。

    只听她道:

    “那我们逛去了,许姐姐自己当心。”

    说罢,她便拉着陈酿往园子深处去。

    许道萍望着他们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残雪与枝桠中。

    她叹了口气,不知为何,又有些想哭。

    湘儿看着她,终是忍不住,只不平道:

    “昨夜小娘子写诗时,不是还说么?这偌大的谢府,唯有陈先生是懂你几分的人。如今知己在此,你怎么……”

    湘儿只叹气跺脚。

    许道萍垂下眸子,自嘲地一笑。便是知己,那又如何呢?他是七妹妹的先生,是与自己八竿子打不到一处的人。

    她遂转身往屋中去,不时又回身看一眼方才的海棠花树。

    可方才,他为何对她说了那许多的话?那样豪无知觉的,顺其自然的,像个故友。若非七娘忽至,他又会说什么呢?

    许道萍心中明白,同是客居在此,那些话,他无法同七娘说,也不可能同二郎说。

    偏只她许道萍,同是天涯沦落人。平日里虽不常见,却是唯一可倾诉一二之人。

    湘儿见她出神,知她有心事,只道:

    “小娘子,且回去吧。”

    许道萍又掩面清咳了几声。她忽觉一阵酸楚,这副病殃殃的皮囊,叫人好生无奈。

    湘儿明白她的心思,只劝道:

    “待到春来也就好了。或是近郊出游,或是往湖上泛舟,还怕没个乐子么?”

    “泛舟?”许道萍思忆起徽州的日子。

    “是啊!”湘儿笑道,“从前咱们在徽州,不是常泛舟么?兰舸画船,姊妹们一处争渡,着实有趣呢!”

    许道萍笑了笑,那时确是愉快的。

    她看了一眼湘儿,这倒是个忠心耿耿,知冷知热的人。只是,终究不能懂得她的愁闷。

    她叹了口气:

    “浊浪滔滔,谁个不在舟中……”

    湘儿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茫然望着许道萍。

    身似行舟,命似行舟,漂泊无依的凄楚,又岂是湘儿能明白的。

    她一个小丫头,只要跟着自家小娘子,也就是安身立命了。小娘子高兴了,跟着乐一乐;小娘子难过了,自然劝上一劝。便是旁的事,又哪里会烦心呢?

    许道萍冲她笑了笑,只道:

    “没事,只是如今不喜泛舟了。日后别提罢。”

    湘儿虽不明白,可小娘子的吩咐,自然要听的。她愣愣地点头,只默默记下。

    那模样傻得可乐,许道萍亦被逗笑。

    她从来都是哭的多,难得一个笑脸,湘儿更是开心了。

    且说,自别了许道萍,七娘与陈酿兀自逛去,她又免不了闹腾起来。

    春日还未至,听着七娘的笑声,倒把鸟儿也引得附和。她衣着又明丽,一派的生机勃勃。

    陈酿跟在她身后,负手而行,慢悠悠的,只看着她跑,看着她闹。

    有时她跑得远些,又会自己跑回来,总之不离开陈酿的视线也就是了。

    时日真快,带她读书已近一年了。回想去年上元节,她作小郎君打扮,竟为着一首词与他呛起来。

    到如今,那份任性与骄矜却丝毫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