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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山野岭。
破裂的轮毂使得车厢向着左前方倾斜下去,但还维持着平衡,并未彻底翻倒。
远处山谷里传来怪异的声音,令人心生可怖情绪。
“不过是狂风暴雨里山间树木之音,与洞孔之中气的流动所产生的,不用害怕。”紫裙白肤女子安慰着身边的男孩,她长袖下垂,蓬松百褶,拖至蜂腰间。
芊芊细手犹如兰花初开,优雅地虚握住一柄奇特的大伞。
伞面深紫,与那束腰的紫裙一般颜色。
她双眼细长,瞳孔之中带着近乎于冷漠的高傲,与未曾睡醒的慵懒,而显得令人无法接近。只有在看向手中牵着的男孩时,才会露出一些温柔。
那男孩瞳孔却显得有些呆滞,每走个两三步,便会重重咳嗽起来,有时候咳的厉害了甚至还会咳出些血点,溅落在一旁的污泥里,又转瞬被雨水冲散。
紫裙女子眼睛越发的耷拉下来,但脚步却更加急促。
这荒山之中...真的存在着那能无所不能的“仙人”,能够治疗尘儿吗?
那么多人抢夺这莲叶令牌,甚至引起了不少武林世家的灭门惨案...如果不是真的,那些人又何必要抢夺这江湖上从未听闻过的令牌呢?
还不是因为因为这令牌乃是进入“仙府”的钥匙?
一共十三块莲叶令牌,经过半个多月的争夺,应该都已是有主之物了吧?
而距离仙府开启之日,也就剩下三日了。
紫裙女子微微抬头看了看反常的天空,自言自语着:“只是还有一个疑点,那便是这仙人,仙府,甚至莲叶令牌的消息到底源于何处?”
她曾动用极为隐秘的关系做了紧急的查探,却都是无法寻到源头。
“咳...咳...小妈,我们去哪儿玩呢?呵呵呵...”木然男孩忽地傻傻笑了起来,呆呆的抬头看向身边的女子。
“小尘,我们去山上找仙人。”
“不去!不去!呵呵呵...”
“仙人有糖果,特别好吃的糖果。”紫裙女子露出无奈的表情。
“糖果呀...呵呵呵...”木然男孩的口水顿时从唇边流了下来,湿了衣衫。
“我要吃,我要吃糖果,小妈,我们快点上山吧!”男孩一边呵呵笑着,一边拉住女子的手,来回摇摆着。
紫裙女子面色从容,有小男孩的配合,前进的速度顿时快了不少。
很快,两人翻过一个山坳,走上地势偏高之处,狂风之强甚至令一些细小的岩石被吹得腾空而起,女子将紫伞微微向前做了点倾泻,以便遮挡这令人眼不能睁的暴风雨,以及风里的异物。
这两人走的根本不是寻常的山道。
但很快,高处这反常的天气令两人不得不回归到主道上,否则鬼知道会不会来一场空中飞行,加高空坠落。
“呵呵呵呵...小妈,前面有个男人坐在雨里,好傻哦。”木然男孩笑道。
明妒眼神一凝,她明显可以看出那男子的内功之高,实属罕见,雨水居然在离他尚有一米的距离时,便纷纷散开,似乎有个无形的罩子正将他笼在其中。
紫裙女子脑海里顿时闪过一门一门江湖绝学,却又立刻排除,再三考量,终于有一门功法出现在她脑海之中,
少林佛寺绝学:皆空琉璃盏。
此法乃是一门极为独特的内功心法,更为少林不传之秘。
据说一旦修炼有成,便可以在周身形成一个领域,将雨水、雾气、飞雪等等隔离开来,甚至对于隔空而来的气劲有着极强的阻碍作用。
一般江湖人士所射的箭矢、暗器等等也会在进入这独特领域之后,便纷纷坠落。
但是这领域对于近战却几乎没有太大作用,所以即便在少林佛寺中也少有人修习。
只是没想到能在此见到有人施展这门功夫,而且似乎那人并非少林弟子!
这就有意思了。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能够格挡雨水于一米之外,那便是修炼到达到两百年的精纯内力,然后全心全意的内力外放。
只是这区区少年,怎可能拥有两百年内力?
紫裙女子摇了摇头,即便如此,能够修成皆空琉璃盏这门绝学的人,也值得她上前结交了。
更何况,一枚荷叶令牌可以容纳五人入仙府。若是那仙府之中暗器重重,这少年的皆空琉璃盏形成的气罩,可是绝妙的防护。
若是走在前面,能省却自己不少功夫。
而且据传闻,一枚荷叶牌中的五人都可以向仙人许下一个愿望,所以几人之间并不冲突。
可以说,他们利益是一致的。
愿望什么的,明妒并不相信,但对于能治好小尘的怪病,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的。
而这一丝希望,就值得她抛下刚刚接手的悬赏,甚至将赌坊的荣耀与信誉踩踏在脚下,这些都无所谓。
她很快走到了那盘膝静坐雨中的少年面前。
“一起入山吗?我的莲叶令牌还能接受三个人同行。”在距离少年尚有数米的位置,她停下了脚步,淡淡问道。
夏仁缓缓睁开眼。
明妒顿时感觉到,有什么恐怖的东西苏醒了,并且死死盯着自己。
这家伙...绝不可能是少林弟子!
她微微眯上眼,而持伞之手则不复虚握,而是握实了紫色伞柄,
伞柄也是剑柄,那里藏着她的武器,紫婴秘剑!
秘剑奇异,剑身长于匕首,却亏于短剑。
一寸长一分长,一寸短一分险。
可是以她的身法,长剑却根本就是碍事之物。
杀人,不过是来到身后,用手中之剑优雅地割开他的咽喉而已。
绝世刺客,从不用长剑。
“什么莲叶令牌?”夏仁问道,这山庄所用难道不是莲子令吗?莲叶令牌又是什么玩意?
对此,明妒也不隐瞒,便一一道来。
“所以说...你是希望在进入那仙府时,我能走在前面,利用这身气罩来阻拦可能的暗器?”
明妒点点头,然后道:“快些决定吧,时间不多了!要知道这十三快令牌所拥有之人都绝非善类,早一步到达指示之地,便能抢占一丝先机。”
这十三块令牌在这块地域掀起的腥风血雨,绝对也是浩劫级别的,若非天龙皇庭正在立太子一事上忙的焦头烂额,而无暇顾及,怕是早就正大光明的派人前来参一脚了。
这来源神秘的令牌,便是偏生有这么令人争夺的魔力。
夏仁忽然问道:“你带地图了吗?”
明妒淡淡道:“我从不带地图。”
便在这时,马车帘子被掀开了,露出大头少女宛如瓷器般的精致面庞:“我...们...答应。”
她的声音很怪异,而且别扭,在说完之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发出咯咯的声音。
然后她拿了一把马车里找到的破伞,走到三人身边道:“走吧,这样...我们就有四个人了。”
足够去玩这场游戏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几人来到了岔路口。
按照之前无忧的说明,通往青莲山庄的路径应该是往西北方向,而此时那紫裙女子却选择了向正西方向的道路。
这条道路杂草丛生,几乎无人行走。
“有马蹄印。”明妒淡淡道,“虽然被雨水和泥土覆盖住了,但是痕迹犹在。这也是我不喜欢出行骑马或者坐车的理由之一,自己的脚印远比这些外物容易控制的多。”
她目光轻扫,便走便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然后闭目沉吟片刻道:“这一行应该是三十多人,二十五名左右的护卫,其余五人中应该是四男一女,那五人实力应该不过宗师而已。”
“喂..你是如何做出这种判断的。”夏仁有些无语,人数姑且不谈,连性别也能分辨就有些过分了。
但紫裙女子却不答话,淡淡道:“我自有办法。”随后她微微躬下身子,似乎是观察了下什么细节,只是她目光投的方向却是一阵虚无。
她探出白皙修长的手仿佛在感觉着空气流动,又像在嗅着什么味道。
“没有血味,说明没有交过手,又或者他们是第一批来此的人。”
她舒了口气,但旋即表情凝固住了,骤然道:“不对...还有一个人,和他们不是一路的!这个人一直跟在这一队人后面!”
“现在...他又想跟到我们后面了。”明妒唇边露出一丝优雅的弧度,她拍了拍身边的木然的男童,“尘儿乖,小妈去赶一只苍蝇。”
话音刚落,一道寒光已经从伞柄中爆发出来,她化作紫色长影骤然抬剑刺向某处虚空。
虚空中并无一物,但那紫影却被格挡了下来。
静夜里发出金属碰撞的刺耳尖鸣。
明妒随手一掌将遮挡之树劈的拦腰折断,树倒之后,那雨中才露出一个透明的身形模样。
她似乎认出了这身形,而停下攻击道:“是你!?”
那透明身形慢慢现出,是一个冷冽的黑衣男子,他手中正持着一把短匕首,瞧着模样,显然是一名刺客。
他瞳孔之中很是谦卑,但若有人真以为他谦卑,那就大错特错了。
这位,便是赌坊中的另一人:老K。
老K名为应无音,乃是赌坊中仅有几名大宗师之一,他在阴阳两分,突破至大宗师后,悟出的异气乃是:匿迹。
这一道异气并无突出的攻击力,但是偏向于特殊效果,这也是他之所以能隐身在此的原因。
“你有莲叶令牌?”应无音显然也认识这紫裙女子。
明妒点点头道:“你若要来,那边算你一个。这便刚好凑齐五人了。”
“好!欠你一个人情。”应无音点点头,随即侧头看向另一边。
小尘他是认识的。
“那两位是?”
“他会皆空琉璃盏。”明妒直接道,“这样的人对于我们这些不得不现身的刺客来说,乃是最好的防护。”
应无音顿时肃然,然后却又露出古怪之色道:“刚刚骑马过去的那群人...是少林佛寺的。”
他后面的话没说,若是被这群人发现自家功法“皆空琉璃盏”被人偷学了,怕是不知道会什么表情。
五人既已齐全,几人便完全放开了脚步。
两名绝顶刺客,加上一名可以形成真空领域以阻挡远程攻击的“盾牌”,另外两位明显的拖油瓶就不算在其中了。
这样的阵容颇为奇异,但某种程度上却也是比较合理的。
敌人远程攻击无效,近身了却要面对两位绝顶刺客,而近战与偷袭正是刺客的拿手好戏,更毋庸谈这两位。
而此时,远在千里之外。
神圣的古老寺庙,此时清洁地面上却染满鲜血。
血流成河,中央一座香炉上更是趴着无头尸体,那尸体不仅无头,身体更是几乎支离破碎,若非是平时勤奋习武,使得肌肉纹理较为结实,此时怕也和他的师兄弟一般。
化作碎肉了。
宝相庄严的尊尊佛像也已经被玷污。
空气里飘荡的不仅有着香火味道,还有血腥味。
面如冠玉的少年终于平缓了下来,他盘膝坐在某个冰冷的台阶上,周围除了自己已经再无活口。
他缓缓看向自己的手:“真气的增加终于停歇下来了,只是我已经造成了如此之多的杀戮!”
“之前杀那百兽,是因有仇!而这些和尚却与我并无恩怨...我怎能如此...丧心病狂!”
他心中顿时有个声音阴测测的笑了起来:“可是刚刚那些和尚要杀你,难道你不该杀了他们?”
“不!他们只是想制服住自己!”
“蠢货,你还不明白吗?被人制服,就是任人鱼肉啊。看来师父告诉你的“弱肉强食”,你已经忘记了啊。这个江湖上...弱者便是羔羊,他们根本便是任由强者屠宰啊!”
“我...我不会成为杀人狂魔的,我绝不会的!”
虚蝉宗越忽的发足,向着寺庙外狂奔起来。
但才刚刚出庙,便见一群官府之人围拢过来。
因为他之前的刻意压制与沉思,所以耽误了不少时间,以至于周边的官府已经派人前来抓捕凶犯了!
“抓住他!抓住他!”
“他杀了大师!”
“这人已堕入魔道,乃是杀人狂魔...这些无辜的僧人究竟有何错误?居然被屠杀一空?”
“抓住他!死刑!”
虚蝉宗越心中阴测测的声音桀桀的笑了起来:“看到没有,蠢货,这些人要杀了你...赶紧去束手就擒啊!”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哈哈哈!”
这时,官府为首之人审时度势,见这满手血腥的少年似乎陷入了某种奇异的混乱中,便隐蔽地挥了挥手,示意从后面进攻,格杀勿论。
那站在后面两人也非新人,很快领悟了长官的意思。
便蹑手蹑脚的往前走了几步,见那少年依然没有动静,就猛然抽出长刀,也不喝叫,直接运起力量,将长刀分别往这少年后背与头颅招呼。
轰!
一声脆响,两片血雾。
猩红里,虚蝉宗越缓缓抬起头,那面孔凶虐而狂暴,仿佛被人扰梦而醒的怪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