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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剩躯壳?
一个温馨的小石屋?
地狱一般的血腥与铺了一地的碎肉?
平坦而有些幽静的小道上,车夫正小心的驾驭着马车,他年龄看起来有些偏大,粗布衣衫裹着身子,头上戴了顶棉帽,面相有些木然,便是那种朴素勤奋、即便被人占了便宜也只会呵呵笑两声的汉子。
咔!
轮毂似乎是撞击到了什么东西,而被迫停止了下来。
“怎么回事?”绣花车帘被掀开,露出一张清秀少年的面庞,以及黑暗里正甜甜睡着的大头少女。
“只是一块从泥土里突出的尖石块,该死,这里怎么会有这样的石块!”马夫骂骂咧咧着蹲在地面查看,他双手已经搭在了石块两侧,想要将之直接从土里拉出来。
石块冰冷,而且似乎埋得很深。
马夫皱了皱眉,因为他发现马车轮毂居然出现了裂痕,而石尖恰好卡在了裂痕的小小缝隙之中,若是贸然搬开,这轮毂估计是要废了。
“公子,下来帮帮忙吧,我们需要将马车稍微抬起来些,否则马车怕是要困在此处,而我只能退一半钱给你们。”车夫有些烦躁的喊着。
要不是这年轻公子给了两粒碎金子,自己才不会答应来这种荒山野岭,已经大半天没看到一户人家了。
咔咔!
有些刺耳的声响剩下忽的传来,随即是一阵木制裂开的声音,竟然不待车中少年下车,那轮毂竟然已被刺穿!
车夫真是欲哭无泪,而眼见天色将暗,加之山间多雨,此处又是前不着后不着店的,可该如何是好?
原本打算着今日做完这趟生意,便连夜返回家中,将破陋的屋顶做一番修葺,再为那婆娘添件衣服,现在可怎么办?
难不成只能等到天明,然后再想办法去山下寻人帮忙?
这时,清秀公子从帘子里扔出了一块金元宝。
车夫急忙一把接住,咬了一口,真的!
“这马车我买了,你自己下山吧。”清秀公子淡淡道。
这元宝买三辆这样的车都足够了,车夫心里顿时乐了起来。但转瞬又开始担心这车中的少年少女,道:“这山里入了夜便会有奇奇怪怪的东西,你这位公子心肠也好,不若跟小老儿一起走吧。令妹的病情未必需要到山里找那不存在的仙人,小老儿在镇里认识个郎中,手段神奇,我去求求他!”
拿了两粒碎金子,加一块金元宝的车夫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总想着弥补些什么,如此心里才能求个踏实。
“这里上不着村,下不着店,走吧,公子!”车夫眼见那天气阴沉,而车内两人却无动于衷,便再次催促道。
山间阴测测的风今儿个怎么这么邪门,像是有人在脖子后面吹着冷气。
而且实话说,这一处荒山他之前并未来过,不过是为了赚点儿钱才拍着胸脯接下这任务。
但马车内却安静、沉默。
“公子?”车夫被这忽然而来的寂静弄的有些心慌慌,便又试探着喊了两声,见没有动静。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他心中咯噔一跳,但依然大着胆子,往前走了两步。
长满老茧的手伸向车窗,却又在半空握住了,似乎在犹豫。
想了想,他从车前拿起一根染着脏泥的小竹竿轻轻挑开了绣花帘子,只是挑开了一角,然后凑着暮色里的些光往里看去。
车夫的手开始颤抖,瞳孔大蹬,几欲裂开。
“鬼啊!鬼啊!”他扔开竹竿,转身扑地滚了两圈,又惊恐至极的向山下奔去,头却是连回也不敢回。
一道惊雷骤响!
冬雷诡异,似乎在劝阻着行人速速离去,又像在预示着此刻绝非是入山的好时机!
很快,彤云从头顶压下,仿要将这个世界包入坟墓之中。
黑暗悄无声息的吞噬了所有的光。
直到一团刺眼的宛如闪电之蛇巢穴的光,将这天捅了个窟窿,无数道电蛇向着四面八方游去!
大雨倾盆。
暴雨,狂风暴雨!
连着远处以及四面黑压压峭楞楞如鬼一般的山影,远处那早已失修的路口仿佛幽冥之门!
而夏仁已经与那双狂暴贪婪的眼睛对视了足足有一个小时了!
似乎刚刚因为踏过了某条界限,大头少女便忽的醒来,尽管身子依然静止不动,面色依然祥和彷如熟睡,甚至嘴中依然传来轻轻地呼声。
但她的眼睛却睁开了!
死死盯着面前的清秀少年,但她却没有一丝攻击的征兆。
“不要...从正门入庄!”她压抑着嗓音,犹如虫鸣,却蕴藏着随时可能爆发出的狂暴。
“理由?”夏仁淡淡道。
“千万...不要!”她露出诡异的笑容,然后双眼忽的再次闭上,软倒在面前的少年膝盖上。
马车车厢里再次恢复了安静,黑暗里,他隐约还能见到少女酣睡的面庞,像个无邪的小女孩。
绣花帘子却早已被暴雨淋湿,而变得重起来,沉甸甸的被一阵一阵的狂风吹着向车里扑打。
雨水,连带着从厚布里挤出的带着刺鼻味道的水滴,向车里入侵。
夏仁随意将帘子用夹子固定住,然后闭目静静等待起来。
安静里,他感觉体内的真气依然在不停增长。
显然那座原本名为“红叶”,现在却是鬼城的土地上,又开始有闯入的江湖中人死去。
根据咒怨真经第四层的特效“聚阴”,鬼雾范围里,每死去一人,他们的力量便会按照三七分成分别提供给阵心之鬼,以及自己!
而这根本是无法复制的。
鬼阵四十四大多是随机产生,其中能够造成区域天气效果的不过三种:鬼雾、幻雨、死雪。
对于内力消耗最低、但是效果最有限的却是鬼雾。
因为猛虎山庄即便有人抽到了这鬼雾之阵,但也根本无法具备足够的内力,在维持自身行走江湖力量的基础上,来扩展到覆盖哪怕一座庄园!
而,即便覆盖了一座庄园,也无法做到双阵叠加,来触发咒怨复苏!
若真是由不同的两人触发了咒怨复苏,怕是彼此都会被恶鬼或撕得粉碎、或占据身体!
雾气本身并无法导致生物变异,但是数量的积累以至于质变,再加上弥漫其中无法遮掩的鬼气,便可以了。
如此种种的巧合,才促使鬼城红叶如同现在这般,源源不断的给一个人不停的供给着力量!
呼呼...
他强行压抑住一股骤然多出的内力,显然又是某批高手突然死亡了。
至于是怎么死的,他已经无法做出判断了,毕竟那座城里有太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在出现。
无论是城里巷子里的白影,还是渊里的地下变异生物,或者是尖牙白鱼、红眼乌鸦、见习无面者、小乌鸦墓地里的诡异研究、那个灭了夏家的虚无缥缈的鬼,以及一些自己都已经不太明白的存在。
“已经4278年了嘛...扣去维持鬼雾阵运转的1500年,我身体里还有大概2800年的功力...而且这力量还在持续增长。”
如此多的疯狂力量涌入,使得之前好不容易通过“铁门心法”构建起来的暗示,再次崩溃了。
夏仁是彻底放弃了。
心中的狂暴宛如一粒迅速发芽的种子,终于冒出了头,然后疯狂生长!
越发的难以控制了!
黑暗里,这个一路顺风顺水,几乎无敌于世的少年感受着体内的那只怪兽,在雨声风声里开始低低狞笑,笑声张狂疯癫,连他心智都快受到影响。
他忽的看向自己的双手,这双染满鲜血,染满无数生命的双手。
从什么时候开始,屠人犹如割草的?
他有些惊恐起来。
而体内那力量却依然在增长。
也许是今天有一大批江湖势力闯入了城中送死!
他呆呆的看着绯红辅助器上,那不停增长着的数字。
4285年...4290年...4291年...4310年...4330年...4338年...
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又增长了60年功力!
如果是这江湖上的任何人获得了如此多的内力,怕是会欣喜若狂,大笑不止。
可这对于夏仁来说,却是有些惊恐起来。
他收敛内力,掀开帘子,冲入暴雨之中!
而一层无形的气罩仿佛将他与凡尘的一切隔离开了,无数雨滴冲刷而来,却又在距离他一米之外便滑开。
风里的一些异物也是刚刚触及,便远远弹开了,仿佛要远远逃离他一般!
他轻轻握了握拳头,五指之间紫色密电疯狂流窜。
4408年了...
夏仁无语的坐在雨水之中。
而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红叶鬼城一角。
“这次几乎倾尽了温泉关以西江湖正道的各路高手,这邪恶之地,一定一定会找到其中秘密!”
“为了江湖正道...为了兄弟情谊...我,我不会...啊啊啊!”一名宗师忽的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转过身,朝着身后的雾气里疯狂抛投自己压箱底的暗器!
他确信,那里肯定有人影,肯定有!
刚刚就是这道白色的人影屠杀了他九个老友了!以及他们随行而来的家族晚辈!
这些可都是宗师啊!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他知道那白色身影依然还在靠近,便迅速推开身边的一扇破败的屋门,然后想要将门反锁!
锁早已锈的不成样了,只是微微接上,便已经崩断。
黑暗里,他急忙摸索起来,很快发现旁边有一个犹如水缸大小的东西,摸起来像是岩石,冰冷冰冷的,有些粗糙,却无脂肪触感。
便运劲于双臂,双手搭牢那“岩石”,要将之搬到门后,将门堵起来。
同时这周围的黑暗与安静,令他稍稍呼了口气。
想他好歹是个宗师,何曾如此狼狈过。
只是此情此景,让他如何冷静!
那些疯狂的变异的生物也就罢了...那个女人,不,那根本就是女鬼啊!这个江湖怎么可能存在这种东西?
想起那惨白、狰狞而破碎的面容,他觉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便在这时,他提在半空中的“岩石”忽然动了起来,黑暗现出一双邪恶的红色眼睛。
这位宗师心中一惊,但本能却让他立刻运足十成功力,化作夹杂着汹涌真气的一掌落下!
嗡...
黑暗里发出一声奇怪的声音!
这声音并不像在痛呼,惨叫,而倒是像某种奇怪的生物在嘲笑。
吱嘎...
未曾上锁的门被什么轻轻推开了。
那有着红眼的不知名生物慌忙拔腿便跑,地面传来嘟嘟的轻响。
“什么人!你到底是什么!”那宗师心跳越来越快,满头汗水夹杂着之前打斗伤痕里的血水,化作细流从脸庞滑落,融入眼中有些酸痛,流入口中则有些酸涩。
他忍不住眨了眨眼,可是这眼皮才刚刚合上,却仿佛被什么力量缝合起来了一般,再也睁不开了!
啊...
他想大叫,但唇却也似乎被缝合了起来。
如果夏仁在此,一定能看到白衣红唇,有着倒转笑脸的小女孩正站在门前。
嘻嘻嘻...
她与门外一张破碎面庞的惨白拉长的女子脸庞,隔着门缝四目相对,似乎在宣告这道线后乃是她的地盘。
红叶城,在夏仁离开后...咒怨复苏再也无需隐藏...
此处已经成了三鬼分食之地啊!
除了夏家庄园,以及标注了“门号”的圈地,整个红叶城都已化作真正的鬼蜮。
人命,灵魂不时的填补着这三个残缺的阴鬼,令她们越来越完整,越来越完整,直至最终真正的恐怖降临。
虚蝉宗越在师父离开前便已经辞行,他还很年轻,尽管奉弱肉强食为信条,可仍然希望在四方的游荡之中来验证自己。
“不和为师一起出行吗?”夏仁问道。
“在师傅的羽翼下,徒儿永远无法成长,我想自己去江湖上闯荡一番。”
“而且师父所言的“境由心生”“万法归一”太过玄妙,徒儿仍然未曾悟透。只是这几日徒儿对于内力的控制,也有了些心得,希望可以得到验证。”如玉公子般的少年显然对自家师父随口说的话心怀敬畏,而铭记心中不敢遗忘。
随后他恭敬的叩拜,再缓缓退去。
此时,虚蝉宗越正在某个寺庙之中,闭目静静沉思。
“只要心静下来,波澜不惊,那便无不能控制之物。”他睁开眼,瞳孔里带着悟出的智慧,而他的左手却运力抓住面前的茶壶,壶中新茶刚煮,颇有禅趣。
坐在一旁的老和尚露出微笑,道了声:“阿弥陀佛。”
“大师用茶。”虚蝉宗越内力轻轻递出,那茶杯便平缓的从空中向着对面的老和尚平飘而去,可见他对内力控制已经炉火纯青,才短短几天时间便做到如此,可见他是真的天赋如妖。
虚蝉宗越带着平静的笑,唇间的弧度却忽的平复下来,然后他皱起了眉头。
轰!
一道新生的极强的内力骤然打破原本微妙平衡,从体内喷薄而出,他右拳一挥,便是一道无形波纹化作撕裂的气浪。
大堂正中慈眉善目的金身佛像,顿时被爆头!
一拳似乎还不够,虚蝉宗越觉体内真气正不停的不受控制的增长,让他心中原本的那一点点平静彻底打破了!
他只是轻轻抬起了另一只拳,便又是一道气劲将佛像左臂轰破。
只留下身后面容惊恐、不敢置信的老和尚。
“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虚蝉宗越慌忙解释,可是体内不停生出的内力让他拳头无法抑制的挥舞起来。
“武僧,武僧!”老和尚仓惶而出,高声喊着。
“草!我真不是...故意的!”
千里之外,静坐于暴雨中的夏仁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想要毁灭一切的烦躁。
瞳孔绯红的状态栏里赫然显示着:4523年!
而增长依然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