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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穹之上,随着那一声震天动地的轰响,一切都归于寂静。
白色巨剑瞬间四分五裂,原本横亘于天际的霸气剑影,突然的消弭于无形。一切无声无息,瞬息之间,一切都不复存在。
不仅如此,连神威赫赫的封天神剑都好像同那白色巨剑一齐消失了一般,原本充斥于天地之间的耀眼紫光,在那一瞬间,好像突然被谁用盖过天地的大手忽的一抹,一切原本强加于上的色彩,鬼魅一般的冷紫色瞬间消失,就像不曾来过。
一切如往常一样,阳光温暖而明媚,白云袅袅,山清水秀。离忧山依旧是那样的挺拔葱郁,灵气氤氲。一切都那么的熟悉与美好。
难道方才的一切恐怖,一切的杀戮,那致命的封天神剑和那致命一击,都是梦幻空花,只是每个人心头轻轻的一个梦魇?
或许是吧,这山,依旧轩昂,这水,依旧清澈,这风,依旧温柔,这阳光,依旧和煦。
真的是一场梦吧,梦醒后,一切生死,一切悲欢,一切怒气与纠葛全部都远离每一个好好做人的心,让美好与平静,重新的拥我前行!
这样,便是一夜白头,我亦愿换!
可是,阳光照耀下弥漫翻滚的烟尘,还有低低的仙剑悲鸣,以及满山的离忧弟子蜷缩与痛苦的声音,让人清楚的认识到,这根本就不是梦,方才的一切,一切的杀伐与痛苦是真实的,真实到痛不欲生。
凌一剑虚浮在半空之中,眼神中方才那股睥睨八方的气势,如今已然烟消云散,他就那样在半空中虚浮着,没有一丝依伴,阳光温柔,清风拂过他如雪的发丝,随着那红色的衣衫轻轻的飘荡着。忽然显得有些孤单与寂寥。
这就是他心心念念,争来争去的成果么?他赢了,又能怎样?他便是称王称霸,这天下除了满目疮痍,这修者除了哀鸿遍野,还能剩下些什么?
这样的创伤,藏于心底,永远不会散去。
凌一剑低下头,轻轻的抚弄着怀中的封天神剑,方才那带着欺天气势,一往无前,强横霸决的封天神剑,如今安静的躺在他的怀中,紫光幽幽,仿佛刚刚睡着的孩子被亲人这轻轻的爱抚后,猛然间睁开了双眼一般。
紫光迷蒙,美丽迷幻,哪还有什么神剑的气势?这就仿佛如同凌一剑随身携带的一件玩物,谁能将它与天地杀器联系在一起。
事实上,就在刚才,就是这温顺的如一只猫咪一般的封天神剑的强横一击,将巨大的白色剑气击的四分五裂,然后近万离忧弟子如遭重创,齐齐的站立不稳,不是瞬间昏迷,便是现在蜷缩在地,哀叫不止。
紧接着,数以万计的暗淡无光的各式仙剑,犹如暴风骤雨一般,刹那间从苍穹上悲鸣着如无依的枯叶一般坠落在地上,清脆的响声不绝于耳的响彻整个离忧山。
然后,一切安静下来。
断剑狼烟,满眼凄凉。
这就是,封天的威力?
凌一剑摇了摇头,忽的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气恼,将那封天狠狠的朝虚空之中一掷,猛一转头,再不看它。
“这次,你做得有些太过了!”凌一剑似乎在和谁说着什么一样。
周围无人,只有他和这虚空中漂浮的封天神剑,他又能同谁说话呢?
难道是同这剑?这刚才强横无比,如今温顺柔和的封天神剑能够听得懂凌一剑的话语。
然而,那封天神剑被主人狠狠的一掷,似乎满腹委屈一样,不断的盘旋在凌一剑红色的身影周围,一边轻轻的盘旋,一边缓缓的低声清鸣着。
细细听去,就如同做错了什么事情的懵懂稚子,缠在自己的亲人身边,不断地撒娇低语一样。
凌一剑瞥了一眼被他掷出去的封天神剑,然后缓缓的摇了摇头道:“唉,这也是我自己造的孽,怪你作甚!回来罢!”
言罢,朝封天神剑招了招手,那封天神剑感受到凌一剑不再生气了,欢快的清鸣一声,一道紫光,划过天际。
再看之时,已然稳稳的躺在凌一剑的怀中了。
凌一剑再次摇了摇头,缓缓的转回身去,看着苍穹下的世界。
无数白色离忧教服饰的离忧弟子,半数左右已经昏死过去,还有一部分残存意识,但也是恍恍惚惚,身体蜷缩,随着神魂受创,不断的呻吟哀嚎着。
只有极为少数的一些弟子,由于在攻击波的外围,因此受的伤不算很重,即便如此,再次召唤飞剑的力量也没有了。
凌一剑忽然想起了一个人,心头一震,蓦的朝正中央的阵眼处看去,只见那个淡黄色衣衫的曾锐金和身旁的另三位弟子早已飞出五丈之远,齐齐的昏死过去。
曾锐金嘴角淌血,面如纸钱。四个首席弟子中他的伤最重,其余三人只是心神受创,而他则是伤到了元气,差点连元婴婴基都被震碎了。
因为他调动阵眼,并操纵离忧剑阵,其余三人只是辅助而已,所以这剑阵破碎,受到重创的首当其冲的便是曾锐金了。
凌一剑看了多时,确定曾锐金没有生命危险,才缓缓的收回眼神,低低的叹了口气道:“这又是何苦,你若不执意反抗,如今早成了我问剑谷首席大弟子了,也不会元婴受创,生生毁掉了你三重的修为!”
那声音中的痛惜却不似作假。
忽的,离忧大殿紧紧关闭的大门蓦然打开,一道冷白色的光芒激射而出,那白光锋利而又快的不可思议,径直朝半空中的凌一剑刺去。
半空中,白光闪动,呼啸生生。
凌一剑刚然转过头来,就觉得面前白光凛然,杀意刺骨。
定睛瞧看,一道白光挟裹着无尽的锐意直扑而来,凌一剑冷叱一声:“好胆!”
声到人消,白光一闪刺来,凌一剑忽的凭空消失了,白光只得忽的停滞在凌一剑消失的地方,不断的盘旋着,似乎连它自己都弄不清楚,刚才那个红衣身影是真人,还是幻象。
与此同时,一道白色身影从离忧大殿内激射而出,白衣飘动,眼中写满了惊骇。
正是白衣楚箫。方才那道白光正是楚箫一怒之下,未曾走出门去便已御剑直取凌一剑而去的问心仙剑。
楚箫已然是元婴巅峰期的人物,一只脚已然踏入了大乘期的修为,而且问心剑又是以迅疾著称,然而在凌一剑完全没有防备之下,突然袭至,这种威力,楚箫自信大乘三重以内的修者根本躲不过去。
可是这雷霆一击,再看之下,凌一剑竟然凭空的消失了,消失的无影无踪,一点气息也搜寻不到。
楚箫心惊之余,深深地感受到问剑谷谷主凌一剑果然修为独步!
“小子,你是不是在猜测我怎么可能躲过你的攻击对吧!不要忘了大乘三重以上可以瞬息移动的,我刚刚不过是放了一个虚像在你面前,你都不知道!”凌一剑的声音从不知名处蓦然响起。
什么!虚像,原来方才在天空之中一颦一笑,那个惟妙惟肖的凌一剑,竟然不是他的本身,而仅仅是一个虚像!可是这虚像也未免太过于逼真了吧!
一张大手,蓦然压向那仍徘徊在天上的问心仙剑,问心仙剑似乎感觉到了这大手根本不是自己主人的气息,一声清鸣,似乎想要挣脱这大手一般,可是白光刚然一闪,那大手已然牢牢的将问心剑抓住,不由分说的提了起来,问心剑再怎么挣扎也难逃落入他人之手的厄运!
楚箫心神大震,面如死灰,无论如何掐诀,那问心剑却怎么也挣不脱凌一剑的大手,只得重重的悲鸣着。
刹那之间,楚箫有些恍惚起来,心头百个千个念头一闪而过,自己的本命仙剑问心被凌一剑握在手中,他若稍一用力那问心剑便会被他毁掉。剑断人亡,自己的性命也将宣告终结。
原来,死亡对自己来说竟然来的如此之快!他忽然想到他埋藏在心中多年的那个秘密,如果他死了,那个秘密将永远不为人知!
他忽然想到,除了这个秘密,还有自己的师尊之外,自己这一生怕是生无可恋了罢!那个秘密,对于他来讲事关生死,对于别人,或许无足轻重,自己的师尊对自己师恩如海,自己这样死了,也算壮烈殉教,师尊怕是也无憾了罢!
如此,真的是无可留恋了,楚箫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耳边有风拂过,楚箫知道,他终是听不到了。
蓦的,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粉色的身影来,就那样的对着他浅浅的笑着,唤着他,楚箫哥哥……
楚箫的心猛然之间抽紧了,也许此生最大的遗憾,便是见不到她了罢,也许我的死换不回她的一丝悲伤,在她的心中无非会想,那个曾经送给她一颗丹丸的师兄去了,或许,会因为这些掉下一两滴泪,仅此而已吧!
一丝苦笑,一丝落寞,一丝不甘,占满了这个男人曾经无所畏惧的心头。
就在楚箫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一个声音充满怒气的道:“凌一剑,堂堂剑尊,一谷之主,欺负一个后辈,就不怕别人耻笑么?你先将我离忧禁制撕破,打伤我这么一众弟子,弄得我离忧山伤兵满营,如今又要毁我离忧二弟子的问心本命仙剑,你就不怕无法收场么?你却毁了他的本命仙剑试试,我这把老骨头便是拼了性命,也不会让你全身而退!”
楚箫猛然睁开了眼睛,回头一看,一个苍老的身影缓缓的走了出来,面色如霜,盯着半空中的凌一剑。正是自己的师尊——清玄上人。
“师尊……”楚箫刚要说话,清玄蓦然一摆手示意不必。
凌一剑呵呵一笑,红色身影一动,已然飘落在离忧广场之内,与楚箫清玄相距十丈左右,稳稳的站在当场。
“呵呵呵,我当是杞难亲至,原来是你清玄!你比杞难确实差了点,但也勉强能同我说话,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我问剑谷与你离忧教没有什么冤仇,今日我是被修真三世家硬拉来给评理的,什么本命仙剑本尊没什么兴趣,还你就是!”
说罢,看似随意的将手中的问心剑朝楚箫一掷。
可是就是这个看起来随意无比的动作,楚箫的眼中却出现了无数的问心剑芒,将他的所有躲避的可能全然抹煞,硬接更是不可能,根本接不住,其结果肯定是一剑穿心。
楚箫已然楞在当场,那问心剑呼啸着眨眼即至。
“砰——!”
一声闷响,一只苍老枯槁的手已经稳稳的抓住了倒飞而回疾驰的问心仙剑。
楚箫大骇的心神被这一连串的变化搞得有些恍惚了,自己自出世以来,哪里有过如此惨痛的挫败!
抬头看去,正是自己的师尊清玄,轻舒猿臂,间不容发之际竟然稳稳的握住了问心剑,脸上古井无波,并无一丝一毫的费力。
轻轻一顺,已然把剑递给楚箫,微微点了点头道:“雕虫小技,也来卖弄,楚箫,收好了!”
楚箫忙接过问心剑,问心清鸣一声,在楚箫背后,一道流光,已然隐而不见。
“呵呵,果然是清玄,修为却是厉害得很啊,看来多年不见,你的功法与杞难比起来也差不到哪里去了!当然除了他是掌门,能驾驭仙隐神剑,清玄,你就不嫉妒?”凌一剑忽的一笑,似无所谓的说道。
他的用心果然够毒,看似不经意的说这些话,其实有意无意的再挑动着清玄与杞难之间的关系。
只是,清玄又岂是三言两语便说的动的,哈哈一笑道:“我清玄的修为怎么能跟我掌教师兄相比,我师兄功参造化,虽有神剑仙隐护持,但皆是做些悲天悯人的事情,哪里像某些人,仗着有什么神兵,便怀璧其罪,替那些为俗世帝王卖命的鹰犬充当先锋,却让贫道可发一笑!”
凌一剑闻听此言,眼眉立了三立,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忽的一摆手道:“罢了罢了,我不就是试试我封天剑的威力而已,至于伤了那几个弟子,伤了便伤了,若是气不过,可以去我问剑谷里还回去!我只是替人评理,讨个公道而已!”
言罢,朝彤云之上喊了一嗓子道:“我说,欧阳家的,上官家的,北宫家的你们还评理不评理了?杵在云上干什么,赶紧下来,现在开始,我不再出手,两不相帮,你们两家自己说理去,本尊找地方睡觉去了!”
说完,自己径自环顾了四周,在一棵苍天大树下一躺,自言自语道:“大树底下果真阴凉!要是来壶茶就好了,只是可惜啊,世间最好的澶竹天清叶已然绝迹了!遗憾遗憾啊!”
云层之上,三大家主被凌一剑这一出搞得是面面相觑。只得降一下云头,来在清玄的对面站定。
与此同时,陆无羁、幻尘师太、宁完我、荆离难、一心道人、天嗔、天逸也缓缓的从大殿内走了出来,看到这殿前一片狼藉,伤员遍地的样子,都紧紧的皱起眉头来。
陆无羁看到曾锐金躺在广场正中,早已昏死过去,忙低声道:“老二、老五你们快去看看你师兄的伤势如何!”
白离木应声朝曾锐金走去,可是自己身旁的那个小徒林逸之却是如木雕泥塑一般痴痴的愣在那里,一动不动!
陆无羁眉头一皱,厉声道:“老五,你愣什么,这不都是因为你,还不快快过去!”
其实,谁都不知道,林逸之走出大殿的那一刻,听到了凌一剑无意之间提到的一个东西,便如雷击一般的立在了当场,眼中就还带着深深的疑惑与悲伤。
因为他听到了那个曾经属于他所有回忆的名字,那个名字已然尘封已久——澶竹天清叶!
他还记得,就是那澶竹天清叶,自己的义父才说出了自己的身世。那是他素未谋面的家——殷厉宗,殷兰谷独有的物产。
随着义父的离世,随着他拜入离忧教而可以隐藏自己魔门遗孤的身份,这个名字早已被他封存了起来,封存了整整五年。
可是,如今,却被这个叫做凌一剑的人不经意的说了出来,这究竟是巧合,还是他与自己的亲父本就认识?
林逸之的脑海之中,再也容不下别的声音,只有那五个大字:澶!竹!天!清!叶!萦绕在自己的神魂之内,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