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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这个正在建设中的乳业公司,是大草原集团的一位副总和一位工程师在这里督导筹建工作。
但他腰疼得厉害,刚上班到单位,正在想着去还是不去的时候,彭长宜给他打来了电话。
彭长宜说道:“市长,您现在说话方便吗?”
江帆说:“长宜,方便,你在哪儿?”
彭长宜说:“我在党校,刚下课。是这样,我有一个朋友叫吴冠奇,也是我同学,现在做旅游地产,想往外发展。以前我跟他介绍过您,也介绍过阳新这个项目,他有些兴趣,他想去阆诸找您坐坐,聊聊。”
江帆听彭长宜说过他这个同学,知道他们关系不错,也是很有思想的企业家,他就很高兴地说道:“好啊,他什么时候来?”
彭长宜说:“他已经到北京了,我下课后,跟他一起去找您。”
江帆想了想,今天是周五,彭长宜明天休息,他就高兴地说:“好好好,太好了,你们来可以在我这里住一宿。”
彭长宜笑了,说道:“住就不住了,可以晚回来。”
江帆一边听着彭长宜电话,一边起身去倒水,他忘记了腰疼,一起身,疼得立刻“哎呦”了一声。
彭长宜听见了江帆的叫声,就说道:“市长,您怎么了?”
江帆呲牙咧嘴地说道:“嗨,昨天去阳新参加义务劳动,把腰扭了,一动就疼。是坐不下,站不起……”
彭长宜说道:“这么厉害?去医院看看去呀?”
江帆说:“是想去医院看看,这不拉不下脸来吗?”
“为什么?”彭长宜不解地问道。
江帆笑了,说道:“昨天全体市民都知道市领导参加义务劳动,我今天就去医院看腰病,你想啊……”
“哈哈。”彭长宜笑了,他明白了。
上课时间到了,彭长宜便挂了江帆的电话。
下午,坐在教室,彭长宜脑海里就想象着江帆那一声“哎呦”,可想而知,该有多么疼。他想着江帆害怕别人笑话,不敢去医院治疗的话,不由得低头笑了。
他忽然想起朱国庆给他介绍过的一位推拿按摩的老先生,就给老顾发了一条信息,让老顾接这位老先生来阆诸跟他们汇合。
老顾接到彭长宜的信息后,就开车来到东关街道幼儿园的对面一处平房小院,找到了这位老先生的诊所。老先生今年76岁,人长得精瘦干练,就是听力不好,据说那个时代蹲牛棚劳改的时候,被红卫兵打伤了耳朵,经络按摩技艺就是那个时候跟一位也是蹲牛棚的狱友学的。一只耳朵一点声音都听不见,另一只耳朵能听到微弱的声音,但必须趴在他的耳根处还得大声说才能听到。
老先生的家就在附近的一个小区里的楼里住,早先是在家里给大家看病。因为他耳朵聋,每次来了病人都要大声地反复地敲门才能听见,他的老伴儿耳朵也不好,但是比他强。这样,楼上楼下的住户对他就有了意见,找到物业管理处多次反映这个问题。这样,老先生就在外面租了一家住户的两间配房做诊室,每天这里都坐等一屋子的人。所以,如果要想让老先生出诊,只有两个时间,一个是早上从家里把他接走,一个是晚上病人走光了,平常他是根本出不来的。
老顾来的时候,正是人多的时候,两间小配房里坐着站着七八个人,外面的槐树下还坐着两三个人,还有人看到人多就扭头就走了的。
老先生认识老顾,因为之前彭长宜右胳膊扭过,疼得晚上睡不着觉,就是老先生给治好的,那个时候,彭长宜开不了车,老顾天天带他来,他们跟老先生定好时间,每天都是六点半准时来,如果晚了,彭长宜只能干等,老先生墙上贴着告示:后到的人请排队,记好你排在谁的后面,不能加塞。不出珍,不受预付款,不接受预约。
所以老先生看到老顾后,就冲老顾咧嘴笑了,他向老顾伸出十个手指头,慢声细气地说:“还有十个。你排在她的后面。”他指着一位大妈说道。
老顾知道老先生耳朵不好使,提前就带好笔和纸,因为每次彭长宜来也都是用笔纸跟他交流。
老顾写道:彭书记腰扭了,疼得厉害。
他都没好说江帆腰疼。
老先生说:“晚上来吧,现在来也捏不上。”
老顾又写道:在北京呢,让我来接你。
老先生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道:“走不了,这么多人。”
老顾看了看这里等着的人,发现他们都在互相聊天,就写道:那些不重的人,你让他们明天再来。
老先生笑了,轻轻摇摇头。
老顾又写道:给他们捏的时间短些。
老先生冲老顾吐了一下舌头,天真地笑了。
老顾无奈,收起笔和纸,看了看等着的人,故意说道:“这得等什么时候啊?”
一个妇女说道:“一个人二十分钟,一个小时捏三个,还得三个多小时。”
老顾看了看表,如果真三个小时能把老先生接走也行,问题是还会不断有人来。
想到这里,他又在纸上写道:彭书记来不了,起不来床,让你出诊。
老先生无奈地说道:“走不了。”
老顾一听还是这话,他算是没了辙。他忽然灵机一动,写道:我在门口给你拦人,捏完这十个就不再捏了行不?
老先生笑了,说道:他们同意就行。
老顾一听就笑了,说道:有你这句话就行了。
说着话,他就走出房门,从屋檐下拎起一个空的花盆,走到院门口,将花盆倒扣在前面房子的墙根的荫凉处,掏出兜里的纸,铺在花盆底上,将一扇铁门关上,他就坐在花盆上了。
不一会,就过来一辆骑三轮车的大娘,大娘刚进了胡同,老远见铁门关着,就扳住刹车,跟老顾说道:“老头儿没出诊啊?”
老顾说:“是啊。”
大娘说:“那你还等什么?”
老顾怕她过来,连忙走过去说道:“我多晚都得等他,有个急诊,他只要一露面,我就得把他接走。您还是回去吧,别等他了。”
大娘脸上不高兴了,说道:“他不出诊。”
老顾说:“今天没有办法,的确是急诊,病人出不来,如果但凡能出来我就不接他来了。”
大娘瞪了老顾一眼,就开始往后推三轮车,老顾一见,忙走过去帮助她掉头,一直送大娘出去,帮助大娘上了车他才回来。
老顾笑了,成功打发走了一个。
这个时候,又来了一个骑自行车的女士,这个女士看见门口坐着的老顾,问了同样的问题,老顾见这位女士腿脚利索,不像刚才骑三轮车的那位大娘,就跟她实话实说:“这位女士,老头屋里不算我还有十个人,并且我是接他出诊的,但是他走不了,所以,我只好坐在门口拦人了。”
这位女士没有理会老顾的话,她径直走了进去,老顾急忙跟在她的后面。
女士进了屋,老先生冲她说道:“还有十一个。”
女士把嘴凑到他的耳边,大声说道:“你是跟他要出诊吗?”
老先生笑了,说道:“是啊,一个老病友腰疼,起不来床,来不了,我捏完这十个,就得跟他走。”
女士想了想说:“那我明天再来吧。”
说着,就走了出去。老顾跟着她走了出来,冲着她说道:“真是抱歉,如果病人但凡来的了,我就带他来了。”
那位女士冲他笑笑,骑上车就走了。
老顾继续守在门口。
一下午,老顾口干舌燥,在门口拦着进来的人,不厌其烦地跟每一位来这里的病人说着相同的话,有的人不相信他的话,跟那位女士一样,非要进去面见老先生求证,老先生非常配合老顾,表示今天不再接诊新的病人。
老顾坐在南墙的房檐底下,尽管他是荫凉里,但是前面的水泥路被太阳烘烤的热气腾腾,加上他着急上火,还要跟每一个进来的人反复解释,有的听,有的不听,所以,他感觉自己嗓子快冒烟了。
他走出胡同,掏出钱,在幼儿园满口买了一瓶冰镇矿泉水,刚回来就看见有两个人进去了,急得他直拍大腿,跑着就跟了进去。
这次,都不等老头说,旁边等的人就告诉了后来者,说老头儿不再接诊了,捏完这几个要出个急诊。等老顾进门的时候,那两个后来的人已经准备往出走了。
老顾冲着在座的人连声说着谢谢。
老顾送那两个人出来后,再次来到幼儿园的小卖部,买了一大掐雪糕,回来后分给了在座的各位。
院子里有一位小伙子,接过老顾的雪糕,说道:“大爷,冲您这份心,今天我给您让道,我不捏了,明天再来,反正也不是立马就能死的病。”
就这样,这个小伙子不再等了。
等老先生送走最后一个人的时候,老顾看了看表,整六点。
老先生洗洗手,又洗了一把脸,从抽屉里将今天的收入全部装在兜里,跟老顾说:“先跟我回家一趟。”
老顾就跟他回家了。
老顾在他家的楼下等他,在这个时候,他接到了彭长宜的电话。
彭长宜问道:“老顾,你那边怎么样了?”
老顾说:“我接了您的电话后就过来等了,这边刚看完,我现在跟他回家了,等他出来后我们就上路。”
彭长宜说:“别急,路上注意安全,我在阆诸等你们。”
“好的。”
老顾收起电话,正在这时,老先生从楼洞里走了出来。他换了一身衣服,白色中式对襟短袖棉布衫,藏蓝色的裤子,脚上是一双崭新的中式圆口布鞋,白色的棉布袜子,显得老人很精神,有点仙风道骨的气质。
老顾笑了,原来老先生回家换衣服去了。
老先生上车后,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冲老顾笑了一下,老顾也冲他笑了一下,他们只能靠笑容交流,因为跟老先生说话是很费劲的。
老顾系上安全带,他看了老先生一眼,老先生有冲他笑了一下,说道:“我就不用系了,这么几步远。”
老顾没有告诉他去哪里,他以为给彭书记治腰不是在市委就是在家里。
老顾不由得笑了,他心说,你上贼车容易下贼车就难了。
他拧开钥匙,这时,他突然发现老先生将一条腿放在另一条腿上,双手放在腿上,目视前方,十分悠闲的样子,那神情不像去给人解除痛苦,倒好像是旅游。
老顾忽然觉得这个老先生很有风度,他看了他一眼,就发动着车,驶出这个居民小区。
老顾驶上亢州大街,却没有往市委的方向开去,而是一直向高速路驶去,直到了高速路入口,领票,然后上了高速路,眼看着亢州被甩在了身后,老先生这才微笑着问道:“彭书记没在亢州啊?”
老顾笑了,大声说道:“咱们去阆诸找他。”
“什么?”老先生将脑袋歪向了老顾。
“咱们去阆诸找他,他在那里等咱们。”老顾可着嗓子嚷道。
老先生仍然没听见,老顾伸出胳膊,揽过他的肩膀,努力让他的耳朵凑过来,再次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老先生笑笑,显然他没有听见老顾说的话。
老顾看了看前后左右,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再次揽过他,这次,老先生极为配合,主动凑到老顾这边,耳朵几乎贴到老顾的脸上了。
老顾忽然不想跟他重复刚才那句话了,而是大声说道:“我把你拐卖了——”
这次,老人听见了,他仍然笑着,看着老顾,说道:“你拐我没用,我不值钱,小姑娘值钱。”
老顾笑了,他发现在老人的眼睛里,有着一种温善的童真,一点都不像受过迫害的人。老顾对他非常敬重,再次把揽过他肩膀,说道:“我要跟你学手艺。”
老人这次听到了,他笑了,说道:“学它干嘛,你有开车的手艺多好,天天跟着市委书记吃香的喝辣的。”
老顾冲他竖了一下大拇哥,不再跟他说话了,因为跟他说话太费劲不说,还影响他开车。
老人见老顾不说话了,就安静地坐着车,除去换一下腿外,他几乎一动不动,非常安静,如果老顾不刻意去想,他丝毫感觉不到他旁边的座位上还坐着一个人。
话说彭长宜下课后,收拾好自己带的东西,就快步往校门口走去。吴冠奇早就等在车里,见彭长宜出来后,就从里面给他推开门。等彭长宜上车后,他们便往阆诸进发了。
半路,彭长宜问吴冠奇:“是什么让你突然考虑我的提议了?”
吴冠奇故意说道:“你的什么提议?”
彭长宜歪头看着他,知道他在装蒜,就说道:“我以前不是跟你说过,让你考虑一下冲出三源,走向全省、全国吗?”
吴冠奇笑了,说:“你说过吗?我不记得啊?”
彭长宜笑了,伸手系上安全带,说道:“你好好开车,我先眯一觉,困了。”
说着,将座椅往后调了调,就闭上了眼睛。
吴冠奇说道:“嘿,你上我车上养神来了?”
彭长宜说:“我眯十分钟就行,中午没睡觉,一下午都没精神。”
吴冠奇说:“大中午的你不睡觉干嘛去了?也不让你们喝酒,也不让你们上课,好像除去睡觉你没别的可做。”
彭长宜闭着眼,说道:“今天特殊,中午跟班长一起接待了一位教授,陪教授吃了饭,又聊了一会,回到宿舍后,洗洗,躺了几分钟,也没睡着,就上课了。”
吴冠奇见他说得不像是假的,就说道:“好,你休息会吧,进了阆诸市区我再叫醒你。你可得睡好了,不然晚上没法招架。”
彭长宜说:“招架什么?”
“你说什么?喝酒呗。”
彭长宜说:“放心,晚上不会有人灌你酒的。第一,咱们跟江帆是私人聚会,一般情况下他不会叫上别人的,即便是叫别人,也会是他信得过的人,另外咱们去找他,肯定有事要说,这种情况下人数不会太多,超不过三个人;第二,晚上他不会喝太多酒的。”
“你怎么知道他晚上不喝太多的酒?”
彭长宜笑了,说:“他今年结的婚,也就是半年多的时间,他年岁不小了,为了下一代考虑,他晚上也不会喝酒的。”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
彭长宜说:“当然知道,就跟我知道你是一样的道理。”
吴冠奇说:“你了解我,这我承认,但是你绝对想象不出我第二个孩子是在什么情况下出生的。”
彭长宜歪头看着他,说道:“千万别跟我说是在你喝了酒的情况下?”
“哈哈。”吴冠奇哈哈大笑,说道:“正是。那天我喝的还不少呢。怎么样,你看我儿子有影响吗?四肢健全,大脑发达,特别的聪明。”
彭长宜听了他的话,认真地点点头,说道:“哦,那真是不错,但是,喝酒还是不好,如果你那天不喝酒的话,可能你儿子从娘肚子里爬出来就会算一加一等于二,满月就能证明哥德巴赫猜想,你说有没有影响,就是因为你的喝酒才耽误神童的降临,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导致了一个神童变成了普通儿童。”
“哈哈哈。”吴冠奇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