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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公主。”玉溪打断沁儿的话,制止她再继续说下去,再去让那两个揭开心中的隐痛。
沁儿瞅了瞅楚荞和凤缇萦,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咬了咬唇不再出声了。
“你们不吃了,我就把东西收了。”玉溪说着,上前去收拾桌上的盘子,沁儿起身跟着帮忙。
楚荞倒了杯茶,递给凤缇萦,不由问道,“已经五年了,如今西楚也逐渐稳定下来了,你和燕胤也该安定下来了。”
凤缇萦低眉望着杯中的茶叶,自嘲一笑,“我这般的身心,还有什么资格去奢望这些。”
早在她决定走进大燕皇宫的那一天,她早就已经断了所有的奢望,如今这般的平静生活,已经是上天给她的恩赐了。
“萦萦,你们总不能一直这么过下去。”楚荞有些心疼地劝道。
一个女子放弃自己的骄傲,放弃自己一生的幸福,只为帮助那个男人圆他的梦想,这份情有多深,她难以想象。
“你呢?”凤缇萦笑着,望了望她,道,“你不也一直这么过?”
“我是不能随随便便嫁一个人,害人害己,可是你不一样。”楚荞道。
当年阴差阳错嫁给了燕祈然,她动心过,也曾试着爱过,也曾心死如灰过,如今的她,只想安安静静地生活,在远离那个人的地方。
“纵然离开那里,但我终究还是大燕的后妃,哪来的资格和勇气要他娶一个这样不干不净的我?”她平静地说道,眼底已经渐渐有了泪水的痕迹。
“你是为了他才入宫的,这不是你的错。”楚荞拧眉说道。
凤缇萦闻言笑了笑,抬头望着她,说道,“感情的事,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只有爱与不爱,我爱他,我也想尽我的努力保护他,帮助他去完成他想要做的事,可是我做这一切,不是为了今时今日,要让他因为这些来娶我。”
楚荞心疼地望着她。
是啊,这就是凤缇萦,骄傲而情深义重的凤缇萦。
“我爱他,是我的事,是我心甘情愿做这一切,不是用来要求他爱我,娶我的筹码。”凤缇萦说着,明明眼中闪着泪光,唇角却又扬起了笑容。
楚荞伸手握了握她的手,心疼地说道,“可是,你终究是个女子,难道将来要嫁一个你不喜欢的人吗?”
“那便不嫁人了,你我姐妹作伴,就这么过下去。”凤缇萦道。
楚荞抿唇,两人相视一笑。
“这次准备待多久?”
“三五天吧,过完年就得走。”楚荞道。
凤缇萦闻言皱了皱眉,沉吟了片刻,道,“过了年,你还是不要再这样东奔西跑了,西楚军队的粮食,都是他们自己种出的粮食,至于军费,父亲以前的一些同朝为官的朋友,辞官之后也在经商,如今也投奔了西楚,不需你再这般奔波劳苦了。”
西楚在岐州立国,这五年来军队的大批军械和粮饷也都是楚荞在供应,所以这些年她便一直奔波各地打理生意,才能保证每年有足够的银两投入到西楚。
楚荞闻言,笑了笑,“我知道,可是庄内的生意总要有人打理。”
“可是燕皇一直暗中寻访你的踪迹,你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凤缇萦担忧地说道。
楚荞笑了笑,道,“放心吧,这世上想要我命的人多了去了,可没有一个得逞,我一直很小心的。”
“你啊!”凤缇萦叹了叹气,知道又说不过她。
第二天是新年,年夜饭虽然没有别得宫庭那般奢华,但很温暖热闹。
正欢闹之际,王宫的守卫拿了信进来,“楚姑娘,有你的信。”
楚荞起身到门口拿了信,一看是温如春的字迹,连忙拆开了看,看完笑着深深地吐了口气,似是要吐出这五年压在心头一切。
“怎么了?”沁儿回头望了望,见她眼眶微红,不由有些诧异。
楚荞收起信,拉起凤缇萦急忙道,“凤伯父,萦萦,你们跟我走一趟,我带你们去见一个人。”
苍月,京都。
楚荞于大年夜带着凤缇萦父女二人一路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就是接到了诸葛无尘已醒的消息,但想着他人现在是在诸葛大宅,便安顿好了凤缇萦父女二人,自己先到了诸葛家拜会诸葛老候爷。
原本想着会受一番冷遇刁难,诸葛琛出乎意料地好说话,没有多加为难,放她进了府里。
“楚庄主,别来无恙。”白发苍苍却神色清明的老人,一边品着茶,一边下着棋。
楚荞微一皱眉,看来自己能进了诸葛家的大门,也是托了神兵山庄庄的福气,果然有了这个身份,各国不管是谁也给几分薄面。
“老侯爷,我是来见诸葛无尘的。”她开门见山地说道。
诸葛琛侧头瞥了她一眼,语气沉冷,“若不是因为你,他何至这五年昏迷不醒,险些丢了性命,如今你还要来,还嫌害得他不够吗?”
“千丈崖的事……我很抱歉。”她微低着头,说道。
“你险些害死了她,一句抱歉就能一笔勾消吗?”诸葛老候爷沉声道。
他费了那么多心血培养出来的家族继承人,却一次又一次因为这个女子违逆自己,一次又一次陷入险境,几近丧命。
“我知道不能。”楚荞抿了抿唇,面色平静地说道,“将来诸葛府有任何神兵山庄能效劳一二的,我必竭尽全力。”
这个人要的,无非便是这一句话吧!
诸葛琛侧头望了她许久,似是有些讶异她的直言不讳,但那也确实是他要的承诺,这天下间谁不想结交神兵山庄,诸葛家也不例外。
“见人可以,但是请你记住一件事。”诸葛琛拄着拐杖起身走到她的面前,一字一顿道,“他,只能是我诸葛家的人,苍月的左贤王。”
楚荞霍然抬头,看来自己带来凤缇萦父女的事,已经被这个人知晓。
“如果有人要改变这一切,老夫能让一个人活,也能让他悄无声息地死。”老人面上满是岁月的风霜,但一双眼睛却如夜色中的海一般深冷。
楚荞沉默了许久,深深吸了口气,“我知道。”
她带他们来,只是想让他们一家团聚一下,即便只是短暂的光阴,让他们知道还有一个亲人活在这世上。
诸葛琛满意地笑了笑,拄着拐杖走开,“孟轲,带她过去吧!”
孟轲带着她穿过诸葛大宅的重重楼阁,大宅内没有那么多闲杂的仆人,却每一个暗都隐藏着身手过人的暗卫,若无人放行,要想进这里面,当真是难如登天。
“左贤王的园子就在前面了。”孟轲说道。
刚进了园子,温如春便从里面出来了,见着楚荞便道,“你来了。”
温如春这三年来一直留在诸葛府医治诸葛无尘,此次能让人醒来,也是他和众位长老一齐努力的结果,府中人对他还算恭敬。
孟轲把人送到,便道,“我就不进去了,温大夫带人进去吧。”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温如春回头望了望里面,似有些犹豫要不要此时带她进去,便道,“我还未向左贤王言明你会过来。”
他也听说过楚荞之前与左贤王的一些传闻,却没想到一接到左贤王醒来的消息,她竟在大年夜就动身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这几年,谢谢你了。”楚荞淡笑言道。
两人正说着,晏子乔推着木制轮椅出来,直面撞上从外面进来的两人,一时间都愣在了那里。
诸葛无尘没想到会在这时候看到她,楚荞亦没想到见到的是这样的一个他,晏子乔面上笑容缓缓沉冷下去:“又是你?”
楚荞看着坐在轮椅中,面容苍白清瘦的男子,有些不敢相信,目光定定地落在他的腿上……
“五年前的伤势过重,能够醒过来已经是奇迹了,这双腿怕是……”温如春在她边上,低声解释道。
“你是说……”她声音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诸葛无尘苍白面上勾起浅淡的笑容,侧头道,“子乔,能去帮我买些城南的白云酥吗?”
晏子乔当然知道他这是要支开自己,不悦地道“我很快回来。”
“我去看看药煎得怎么样了。”温如春也随之离开。
诸葛无尘望了望一边的石桌,淡笑道,“推我过去坐坐。”
“好。”楚荞两步上前,推着轮椅到一边的石桌旁,桌上有已经备好的热茶,她倒好了茶,方才落坐。
相对而座,却又都沉默着不说话。
诸葛无尘静静地望着她许久,似也看到了这五的风霜沉淀在女子的眼底深处,眉眼间蔓上温柔的心疼之意,“这些年,还好吗?”
醒来之后,知道温如春是楚荞请来的人,也向他问过些上京的事,知晓在千丈崖之后,宸亲王纳妃,楚荞离府,以及最终丧女等一系列的事。
“很好。”她平静地笑。
“阿荞,这些年,你变了许多。”诸葛无尘说着,语气带着微微叹息。
她是对他笑着,眼里却再没有一丝的喜悦了。
那个人,当真已经把她的心磨砺成如此荒芜了吗?
“若是我能早一点醒来,也许就不会让你……”诸葛无尘心疼地说道。
“楚荞就是楚荞,从来没有变过。”楚荞淡然笑道。
她是渴望过爱情,渴望着拥有一个属于她的家,可是人的一生,不是没有了爱情,就无法活下去。
诸葛无尘轻然而笑,伸手握住女子微凉的手,说道,“阿荞,我从前说过的话,一直不会变。”
楚荞抿唇笑了笑,抽回了手,道,“谢谢。”
这一声谢谢,是婉转的拒绝。
她不能因为在一个男人那里难过伤心了,就转身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理所应当的接受他的温柔呵护,她从来不是那种依附男人而活的女子。
这是拒绝,她没有说,他却懂了。
她想要依靠,除了心中所爱的那一个,谁给的,都不行。
“我想,五年之前上京发生的事,温如春多少跟你提过。”她低眉握着手中的茶杯,缓缓言道,“我带了萦萦和凤伯父一起来,你……要见他们吗?”
诸葛无尘清明的眼底却悄然掀起无数暗涌,过了许久许久,方才道,“明后日,我移居到了左贤王府再见吧,此时此地不适合。”
“老候爷那里,我已经说过了,他不会多作为难,只是你永远只能是诸葛家的少主,苍月的左贤王。”她坦然直言,沉吟了片刻,又道,“凤伯父和萦萦一直为当年的事耿耿于怀,多年来一直郁结于心,就算不能相认,起码让他们知道你还活着。”
第三日,诸葛无尘从诸葛大宅回到了左贤王府。
楚荞是晚上带人过去的,一下了马车,凤丞相看到左贤王府的匾额,不由有些纳闷儿,“你带我们来这里,到底要见什么人?”
凤缇萦虽然心有疑问,但了解楚荞不会平白无故在大年夜就带着他们一路赶到苍月来,定然是有着很重要的人要他们来见。
“父亲,先进去见了人再说吧!”说着,扶着凤丞相朝着王府走。
诸葛无尘早派了人在等着,一见三人过来便直接带领他们往府内走,到了无尘阁外,便道,“王爷在里面。”
“多谢。”楚荞谢过,带路的人悄然退了下去。
楚荞侧头望了望凤缇萦和凤丞相,方才道,“你们进去吧!”
“你不进去吗?”凤缇萦诧异道。
楚荞淡笑摇了摇头,这是属于他们一家团聚的时刻,她不想打扰。
凤缇萦扶着父亲进了屋内,楚荞悄然掩上门,静静地坐在了月色中的庭院,隐约听到屋内有说话声,哭泣声……
这些独属于家人的幸福,在她的生命中永远都是奢侈的。
楚荞拢了拢身上的斗蓬,手指触到挂在脖子上的琉璃佩不由自主地双手握住,一时间难以抑制地心潮翻涌……
“呵……”她咱嘲地笑了笑,不懂为何在想家的此刻,浮上心头的却是那个人。
她恨过他的,可她更恨她自己,恨自己在失去了明珠之后,在这五年之后,还没有放下过去的决心。
五年了,他们的孩子应该老大了,沉香的病听说也痊愈了。
那里有着她所向往的一切,然而,却不属于她。
不属于她的男人,不属于她的孩子,不属于她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