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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世态炎凉
云都城，凌家。
日近黄昏。
一抹残阳在远方的天际若隐若现，留下余辉点点。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丝丝凉风徐徐吹来。
时间仿若云烟，一天就这样结束了，这个时间，凌家所有弟子都该结束修炼了，便是演武场的大门也该关闭了！
然，今日却不同。
演武场内人山人海，没有一人离开。
不过众人留下来却不是为了修炼，而像是在看好戏一样。
演武场内，凌族天梯上，一个体形消瘦的少年正在拼命的登爬。
一步、两步、一层、两层、一次、两次……
少年一脸倔强，眉头紧锁，清澈的眼眸死死的盯着高不可攀天梯，流血的嘴角划出一道弧线，带着难言的苦涩。
他的名字，叫凌霄，一个曾经震慑同代的名字！
凌霄喃喃自语，数着一串串让他痛心的数字。
连续的攀爬已经让他汗如雨下，不断的跌落更是让他遍体鳞伤，那来自天梯上的威压不断的侵蚀着他的身体和心神。
但即便如此，他依然坚如磐石，拖着伤体一步步的攀爬。
看不到尽头，却永不止步。
“砰！”
记不清多久了，只感觉天色更加的暗了，然，天梯上的那道身影再一次的砸落了下来。
鲜血洒落，猩红的血水染红了天梯，可是演武场内的众人却好似没看见似得，相反很多人的脸上泛起了笑意。
“第九十九次失败，凌霄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人群中一名老者走出，声音冷漠，而后他看了眼凌霄轻叹道：“放弃吧！”
“真是让在下佩服的五体投地，竟然坚持了这么久！”
“乱说什么，不这么坚持怎么配得上‘天才’的称呼呢！”
“对啊，我怎么忘了呢，这可是我凌族的‘天才’啊！”
刺耳的笑声响起，弥漫在整个演武场内。
少年苦涩着笑着，充满了失望与不甘。
“放弃？”
从未有过的想法！
“最后一次了吗？”
望着前方的天梯，少年自嘲一笑，那一百零八个台阶真的高不可攀吗？
当年他一口气便能立身绝颠，睥睨同代，何曾感受到半点的困难。
眸光扫过众人，少年擦了擦嘴角上的血迹，便决然转身。
最后一次意味着什么，已经不必多说。
嘲笑声如惊雷般震耳欲聋，响彻在整个演武场内。
少年背对众人，紧握的双手内流出了一滴滴鲜血。
“咚。”
双脚离地，一步踏上天梯，少年抬头看了看，流露出一丝复杂之色。
似曾相识，却渐渐陌生。
“这个废物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我就赌这个废物爬不到十五层。”
“十五层？你太高估我们的‘天才’了，我就赌十层吧！”
听着身后的那一道道嘲笑声，凌霄的心在滴血！
曾几何时，他还是那个修武奇才，百年不遇，家族上下无一不对其敬佩，而如今，他依旧是百年不遇，成为了废才，家族上下无一不对其嘲讽。
“嗒。”
天梯之上，汗如雨下，在一道道目光注视下他已经爬到了第二层。
一步、两步、一层、两层……八层。
时间似风般拂走，而少年却再也难以前进半步了。
血汗如雨，难如登天！
“上不去了吗？”
天梯之上，少年仰天轻叹，带着落寞与不甘。
一声叹息，万籁寂静，演武场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闻言抬头。
这样的叹息，他们从未听到过，十多年了，从未从凌霄的口中听到过。
凌族成人礼，历来都是充满了苦涩与喜悦，不能踏上三十六层天梯的人便会发配边荒，在血战中结束自己的一生。
换句话说，登天梯就是决定生死，败者发配边荒，无生还希望。
而今日，谁能想到，那个屡屡失败的少年竟是当年第一个登临绝颠的人，贯穿古今的第一人。
“砰。”
伴随着一声震响，天梯上的少年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划落了下来，带起了一片尘土。
“凌霄登天梯失败，择日将发往边荒。”一名老者从人群中走出，声音冷漠的道。
此话一出，石破天惊！
无数道目光看向凌霄，很多人嘴角吟着笑意，更有甚者对着他摇了摇手指。
“哈哈，我赢了！”看着跌倒在地的凌霄，很多人险些激动的跳起来。
“八层，这真是开创了我族亘古未有的先河啊！”
“听说边荒那里很好啊，路都是由白骨铺成的。”
嘲笑声刺耳，回响在演武场内。
我是废物！
自嘲一笑，带着不甘与失望。
夕阳西下，如血的残阳隐没，天地间陷入了短暂的昏暗。
演武场内，人影绰绰，在这样的日子凌家几乎所有人都出席了，不过今年的成年礼要慢了很多，至于原因，大家都知道，那便是出了一个失败一百次的凌霄。
“边荒，那是什么地方怕是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了吧！”
“恭喜啊凌霄，你今后又能为国效力，为我族争光了。”
昏暗的演武场内，凌霄对着向他走来的那道身影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凌天，族老之子，族内第二天才，可是即便地位超然，以前也不敢对他这般吧？
苦涩的滋味涌上心头，如心在滴血般！
“放心吧凌霄，两个月后我们会为你送行的。”
“哈哈，以你的修为自然可以名震边荒。”
穿过演武场，耳边的嘲笑声不断，凌霄漠然一笑，没有说什么。
“凌霄何必这么着急走啊！”
身体微微一颤，凌霄面色一寒，来者是谁，他已知晓，而他能有今天也算是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可有事？”
虽然筋脉寸断，但是那股曾经无敌当代的霸气还在。
“唉，怎么说呢？”凌风耸了耸肩，一副惋惜的样子，而略作迟疑后，他便笑道：“其实登天梯失败也没什么的，一年后的族比若是胜出，你还可以回来的。”
心，猛然一颤！
还可以回来？那是什么地方，怕是族内没有人比自己清楚了吧！便是回来，如今的自己还能胜出吗？看着身旁的凌风，他终于露出了一抹颓废之色，看不到希望，或许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心碎了吧！
“你来就是想说这些？”
沉默片息，凌霄轻叹一声道。
“当然不是。”
说罢，带着诡异的笑容，凌风猛然加速，一只手掌拍向凌霄。
“碎天手。”
看着突如其来的巨手，凌霄神色一惊。
家传武学中的绝技，这是在下死手，若是放在以前，他自然不会怕，可是如今他已是个废人了。
“噗。”
不出意外，凌霄被一掌震出了半米远，一口鲜血喷出。
然，受创之后，他不退反进，一步踏出，杀气腾腾，一股冲天的煞气散发出来。
这煞气！是凌族没有人可比的，这是通过无数次的血战形成的，与修为毫无关系。
“哈哈，凌霄得罪了，不过这也是为了你好。”
凌风一边擦着额头上的冷汗一边笑道，而他的脸色却极其难看，刚刚凌霄展现出的煞气让他险些跌倒，旋即凌风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露出了一抹舒心的笑容。
一个无敌同代的人落到了这般地步，纵是霸气不减又有何用？一想到这些，凌风便释然了，而后他看了眼凌霄道：“看来父亲所料是对的，凌霄，家主因你修为已废，而你得罪人太多，怕你在族内不安全，故此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决定让你半个月后便前往边荒。”
为了自己安全着想？这是多么可笑的一句话啊！
凄然一笑，凌霄满心悲愤，他没想到到头来会是这样对他！
“这是家主的原话吗？”
话未说完，凌霄整个人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身体不断的颤抖。
心碎，心寒，莫过于此！
事到如今，他已明了，就在看到那道伟岸的身影后，他便彻底的心死。
家主，凌恒，凌风之父，虽然刚才他没有走过来，可是这一切凌霄都清楚了。
世态炎凉！
这一刻，凌霄的心在滴血，仅存的一丝暖意消散，昔日的种种浮现在眼前。
当年，他天赋异禀，十六岁达到真武之境，整个云都城年轻一代谁人可敌？
凌族，长老被杀，他一人持剑追杀三千里，斩敌二十一人，立了凌族之威，雪了凌族之耻，那时，家族为何不赶他？
云都城世家争霸，若不是他血战一天一夜，斩杀仇敌，试问这世上还有凌家吗？那时，家族为何不为了他的安全着想？
凌风冒犯风云侯的掌上明珠，降罪下来后，又是谁挺身而出？前往边荒镇守一年。那一刻，家族为何不为他的安全着想？
出道至今，想他凌霄为了家族付出了多少？那些冒犯家族的人他杀了多少？恐怕连他自己也数不过来了吧！
一人一剑带领着家族成为了一城霸主，他可曾奢求过什么回报？身为前家主之子，他可有夺位之心？
天才之体被废，拜谁所赐？若不是替凌风镇守边荒，他何至于筋脉寸断？
心在滴血，凌霄无声的笑着。
“你要接受现实，你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再也不是那个风华绝代的凌霄了。”
“若是在边荒待够一年后，你可以领些钱财自此做个普通人。”
“不管何时何地，你要有个觉悟，你要谨记你自己是个废物。”
耳畔旁，凌风的话语犹在回响。
“记住，我叫凌霄，凌驾于九霄的凌霄，终有一天我会找回属于我的东西的。”
风有些冷了，夜有些凉了，凌家演武场外，一名少年嘶吼着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