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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几十年前叛出凤家的那一支嫡系,虽然对凤家而言他们已经销声匿迹,但祖父无论如何也不忍心对他们置之不理,所以就时常派人去打探他们的消息,最后发现大伯他叛离凤家之后就去从军了,累世战功积累起来,现在已经裂土封王,成了长平王了!南燕南部的边境正是由他们家的凤家军在驻守,依久期来看,他们很有可能泄露了自己的身份,才使南诏把目标放到咱们家身上的!”凤久期佯作信誓旦旦地说着。
凤谨乐听了这话,又不由得改了主意,他们当初联系的明明是二王子,这么好的立功的机会,二王子怎么会去跟大王子分享呢?反倒是南诏国大王子一向监国,执掌军政大权,极易在南燕边境与长平凤家结怨,如果他凑巧得知了长平凤家乃是苍梧凤家分出去的一支,找人来算账也不是不可能!
这也更能解释了,为什么他们去找南诏合作,南诏却派人来杀他们!因为杀人的和联系的根本不是同一波人!
凤谨乐长舒了一口气,勉强使自己冷静下来,他看向凤久期:“久期,那若是依你,咱们要如何为远山报仇?”
凤久期心中腹诽,死的是你儿子,要报仇也该是你自己去报,况且你儿子前些日子还在密谋杀了凤家嫡系取而代之,如今他自己死在了凤家嫡系手上,凤谨乐这当爹的却找凤家嫡系来替他报仇,凤远山要是在天有灵,还不气死?
话虽这么说,他也没心思刺激这已经饱受刺激的老爷子,便假装沉吟了一会儿,抬头道:“依久期来看,咱们不妨先派个人去京里质问一下长平凤家,问问他们究竟是怎么得罪了南诏,若是他们还有一星半点的良心,就不会对骨肉至亲因他们而死这件事无动于衷,若能得他们凤家军的助力,岂不比咱们这一群人去南诏国蒙头乱转,报仇跟做贼一样好得多?若是他们当真狠心如斯,咱们再重新打算也未尝不可吧?”
凤谨乐怔了一下,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可随即又犹豫了起来:“这主意虽然是好,可是长平凤家叛离本家都快五十年了,这时候去找他们,他们会答应帮忙吗?”
“总要试试才知道吧?”凤久期拧眉道:“倘若他们能帮忙自是再好不过,倘若他们不肯帮忙,咱们也不至于损失些什么,乐伯父以为呢?”
“话是这么说,可是,可是派谁去说这件事呢?”凤谨乐蹙起眉来,有些不愿意动身,第一京城山高水远的,万一路上再像前些日子那些旁支一样,被人盯上了该如何是好?第二让他时隔五十年之后再去找当初被他们旁支逼出凤家的人,他也没这个脸面啊!
“这个……照理虽然应该是乐伯父亲自前去,但京城路遥水远,乐伯父年事已高,还是不要奔波得好,若是伯父不弃,久期愿待伯父前往!”凤久期拱手抱拳,躬身道。
凤谨乐有些感慨地拍了拍凤久期的肩膀,禁不住又湿了眼眶:“好孩子,我代远山和莺儿燕儿多谢你了!”
“伯父切勿多礼,这都是晚辈应该做的!”凤久期躬身还礼,唇畔却偷偷扬起一个肆无忌惮的笑意啦。
有了这个理由,凤九歌将来就能够名正言顺地回到凤家了……
凤久期也不含糊,说走就走,包袱也懒得收拾,他第二天起了个大早,直接去马棚牵了一匹黄骠马,怀里揣着一千两银票,荷包里带着几十两碎银,就这么轻装简行地上了路,凤武率领合族人一直送到凤家大门口,殷切地嘱咐了几句早去早回路上小心之类的话,这才放人离去。
送走了凤久期,这些人也再没了谈论的话题,凤武还需要给凤久吟治伤,干脆大手一挥,宣布这次议事取消。
几位长老三三两两地走在回房的路上,到最后剩下凤昆仑和凤谨乐两个人的时候,凤昆仑终于忍不住了:“谨大哥,我知道你为远山报仇心切,可是你就这么赞同让久期那小子去京城,万一那小子心存不轨,反倒和长平凤家勾结起来,要对咱们不利该怎么办?”
凤谨乐沉着脸,有些沧桑地瞥了他一眼,冷笑道:“你以为我是傻子么,连这都想不到!”
“大哥既然想到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哦,难道是大哥已经想出了对策,不怕那小子对咱们不利?”凤昆仑脸上一喜,忙追问道。
凤谨乐哼了一声,指着自己反问道:“你好好看看,我今年多少岁数了?”
凤昆仑一愣,继而不免有些讪讪地:“七十八了……大哥怎么想起来说这个呢?”
凤谨乐笑得有些苍凉:“是啊,我七十八了……当初我三十八岁才有的远山,远山比我争气,二十二三岁的时候就有了莺莺和燕燕,虽然她们姐儿俩不是男子,可那也没什么。只可惜老天不开眼,让这姐妹俩在娘胎里就中了毒,一出娘胎害死亲娘不说,自己也成了天残地缺,可饶是这么着,她们两个也都是好孩子啊!我原想着孙女就孙女吧,养两个孙女也没什么不好,横竖远山又孝顺,虽然他忘不了娟儿,不肯续弦,但日子还长着呢,等再过些日子,给他纳个妾陪陪他,有孩子自然好,没孩子也没什么,有莺儿燕儿呢……”
凤昆仑越听越觉着不大对劲儿,不由得陪笑道:“大哥,现在还说这个做什么?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凤谨乐的脚步骤然间停下,脸色顿时变了,满是褶皱的脸皮因为悲愤而变得涨红:“你今年才多大?五十六?要是你想,买上它几个姑娘,再抱个儿子也不是不可能!可是我呢?我能吗!你儿子女儿一大堆,死了个长生就跟死了个喜欢的京巴狗没什么两样,死了幼香和杜如吟也就是少了两个凑趣儿的玩意儿而已!你根本就不心疼!说得真好听啊,都过去了,你当然过得去!你的日子还长着呢!可我呢?我呢!”
“大哥,你说得这是什么话!”凤昆仑脸色也是一变,虽然凤谨乐说的有些道理,他的确是孩子有得早,而且是儿子女儿一大堆,所以没法对凤谨乐的悲伤感同身受,可即使是庶出,凤长生也是他的儿子啊!而且比嫡出的几个都有出息,否则他怎么会让凤长生去跟凤远山议事呢!手心手背都是肉,就因为儿子多,所以死了儿子就不心疼了?有谁会嫌儿子多?庶出的就不是亲生的孩子了?他也刚刚失去了至亲骨肉,失去了眼瞧着一天天长大的儿子跟孙女啊!还有杜如吟,虽然他是个外姓人,但却是他唯一的嫡女凤长安的遗腹子,是他的最疼爱的女儿留下的唯一的一个外孙子啊!虽然杜如吟不成器,可一想到早逝的女儿,他就忍不住想补偿这个外孙子,杜如吟的臭毛病,十有八九都是他给惯出来的,可他从来不以为意,即使他只是凤家旁支,他也供得起一个俩个纨绔子弟,女儿已经去得早,他怎么忍心刻薄外孙子?在他的孙子辈儿里,杜如吟是他最疼爱的人哪!失去了这么多孩子,难道他就不难过吗?可是再难过,也不能为此误了大事啊!儿子孙女外孙子已经为此没了命,要是大事不成,拿什么来祭奠他们的亡灵?
凤谨乐的眼睛里闪动着沉痛的光芒,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笑里缠着哭声:“什么话?呵呵,心里话!远山没了,莺莺燕燕也没了,我七十八了,我还有几年活头儿?!大事?我要大事有什么用?就算大事成了,哪怕我当上了族长,我练成天罡决,我天下无敌又有什么用!我去给谁看?我给谁挣揣下这份儿基业?我不要族长的位置,我不要绝世功法,我不要天下,我要我的儿子,我要我的孩子!”他说到这里,禁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几十岁的老人在这一刻竟哭的如同一个失去了所有心爱玩具的孩子一般绝望而无知无畏。
“若大事不成,孩子们不是白死了吗!他们是为大事而死的,咱们当爹当祖父的得完成他们的愿望啊!”凤昆仑眼里也闪着泪花,可是他硬是忍住了,没有让泪水滑落,他是当爹的,肩上扛着的担子比天重,他没有哭泣的资格!这悲伤的泪水,应该让他的仇人替他流,让他的仇人的亲人来流!
凤谨乐慢慢停止了哭泣,但脸上讥诮的表情却是越发的疯狂:“大事?大事有什么用?大事成了,远山能活过来吗?大事成了,莺莺燕燕的仇能报了吗?大事成了,南诏皇族能不得好死吗!大事?大事有个屁用!自打知道远山没了,我就再也不想干这狗屁的大事了!要不是久期拦着我,我就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弄死南诏国那帮畜生!我才不管凤久期是不是要去京城勾结长平凤家,只要他肯给远山报仇雪恨,别说是毁了所谓的大事,他就是要我这颗项上人头,我也不含糊!”
说罢,凤谨乐拂袖背手,仰天长笑而去,然而只要听到这笑声的人,都能够听出那一份潜藏在笑声之中的沧桑和避无可避的悲伤,无关善恶,这是一个失去了所有亲人的老人无奈而无望的咆哮……
凤昆仑双手颤抖,气得脸上都变了颜色:“疯子,你这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