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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姨娘吃惊不小,一下子跳了起来:“小姐,这哪成?奴婢是姨娘,按照规矩,是不能主持宴会的。”
大魏礼法对妾室的规矩森严,做为姨娘就是半主半仆,一般大宴会都没有资格参与,更别提作为主人翁,迎宾接待,安排宴会。沈姨娘来慕家多年,除了家宴,别的宴会都没出席过呢!
慕云歌笑道:“也不是真让姨娘主持,只是让姨娘帮着分忧罢了。大事娘拿主意,那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就交给姨娘吧?可好?姨娘素来沉稳,跟着娘这么多娘,规矩也学得好,由姨娘帮衬着,下人们也不敢怠工呢!”
肖氏笑道:“若有不懂的,问玉珊就成。”
她既发了话,沈姨娘便只得遵从,福了福身应下。
沈姨娘走后,肖氏便拉着慕云歌说了好一会儿的话,问了学业、生意上的事情,最终还是疑惑地问:“怎的突然想让沈姨娘来帮娘的忙?”
“爹如今不是当官了嘛!”慕云歌依偎着肖氏,笑得甜腻:“爹当了官,以后跟贵族打交道的日子更多,少不了有些应酬,也要回请。一来若姨娘什么都不懂,难免丢了爹的脸面;二来,若这些事都让娘一个人担着,未免太过辛苦,玉珊她们虽然也能干,只是她们也到了嫁人的时候,将来有了孩儿,分身乏力,谁能帮得了娘?沈姨娘安分,又是个懂礼的,让她帮着娘,娘也少些忧思。”
肖氏叹了口气,不言语,有些话她在心里担心,没法跟女儿说。
慕云歌怎会不懂,搂着她,说:“娘莫担心沈姨娘会因此得了爹的宠,她做得再好,也只是个妾室,又怎比得上娘?更何况,沈姨娘膝下无子,更撼动不了娘的当家主母位置。”
她眸色一凝,冷声吐出几个字:“她若有那心,我便容不下她!”
都说女儿是娘的小棉袄,女儿如此贴心,事无巨细都为自己考虑了,肖氏感动得热泪盈眶,搂着她哽咽:“云歌,娘不知道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才求得你这个女儿!”
“云歌有这么温柔漂亮的娘,才是最大的福气呢!”慕云歌抱着她撒娇。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两天后,慕之召终于回来。
因他是金陵第一个选上商会统领的商户,又跟提巡司宋亚明是结拜兄弟,县令王复之对这次的事情格外重视,在金陵城外亲自迎他。
鞭炮震耳欲聋,慕之召方一下马车,立即被四面八方涌来的人包围。
“恭喜慕老爷!”
“慕老爷选上商会统领,真是今年金陵第一大喜事!”
“恭贺慕老爷,贺喜慕老爷,以后还请慕老爷多多提拔!”
“……”
慕之召一一拱手答谢,拘着温雅笑容回礼:“同喜,同喜,多谢各位美意,慕之召心领了!”
他当了商会统领,阶品尚在王复之之上,王复之跟在他后面,陪着他一路回礼。直到慕家门前,王复之才最后说:“属下再次跟慕老爷说声恭喜啦,大家同朝为官,以后还望慕老爷多多提携,能在宋大人跟前美言几句,王某感激不尽。”
慕之召笑道:“王大人是一方父母官,为人清白,慕某也是景仰得很,若义兄问起,一定直言不讳。”
王复之得了他答复,满脸喜色地再三寒暄,才总算离去。
慕之召刚踏进府门,慕云歌跟慕瑾然便一左一右地扑过来,一人拽着他一只衣袖,吵成了一片:“哇,爹穿的是官府,好威风啊!瑾然刚刚看到王大人都要跟爹行礼!爹,你现在是个什么官儿,会不会比陈书文他爹还厉害?”
“爹,你总算回来了,云歌好想你!”
慕之召笑意盈盈地摸了摸儿女的脑袋,捧着慕瑾然的小脸亲了又亲:“不比陈书文他爹厉害,不过比不少金陵的官都厉害。”
慕之召说罢,折身从下人手里拿过一个盒子,递给慕云歌,掐了掐她的脸蛋,宠爱之情溢于言表:“听说我的乖女儿把分店里那帮不成器的家伙收拾得服服帖帖,可是越发能耐了。呐,这是犒劳你这段时间的辛苦的,看了可别说爹小气呀!”
慕瑾然听了第一句不免失落,听了第二句又笑颜逐开:“真的?”
得了慕之召点头,他欢呼雀跃,转身投入肖氏的怀抱,搂着肖氏咯咯直笑:“爹比很多人都厉害,明天我要告诉林明同,让林明同羡慕死。”
慕云歌则捧着盒子,满脸好奇:“这是什么,这么沉!”
佩欣赶紧帮她捧着,慕云歌得出手来,拆了包装的彩带盒子,只见厚实的沉水香木的底座上,搁着一个八角盒子,双层,黒木泛光,质地看起来很是坚硬。在盒子的侧面,有个小小的莲花图案。慕云歌见帝座上还有一把小巧的挂件,图案也是莲花,拿起来合在盒子上,摁下去之后,便听到机括的声音运转起来,盒子的八面缩了回去,八瓣莲花从凹进去的地方缓缓打开,露出包裹在莲花中心的盒子。
慕云歌拿起小盒子,入手觉得有些奇怪。这小盒子似玉非玉,手感有些熟悉,不知是什么材质的。打开盒子,却是一方印鉴,刻的正是“慕云歌印”四个篆字。
“爹,这是?”慕云歌心口一跳,有些喜悦的抬头。
慕之召拍着她的脑袋哈哈笑:“云歌大了,也早该有自己的印鉴啦!”
“印鉴不是只有男孩有吗?而且,云歌也没及笄。”慕云歌摇头:“我拿这个干嘛!”
慕之召道:“云歌十四了,及笄也就是明年的事情,早准备也好。虽说大魏只有男孩有印鉴,可我慕之召的女儿,如今那可是金陵商界里最有名望的新生代,怎么能连个印鉴都没有?”
他送印鉴,也其实是决定将慕家的家业分一半给慕云歌。
慕之召如此信任自己,慕云歌又是感动又是激动,挽着慕之召的手不放:“爹待云歌真好。”
“这个盒子也别丢了。”慕之召又指着八角盒子说:“这个盒子是爹在京城偶然买到的,五皇子无意看到,说这个盒子材料特殊,火烧不着,水泡不烂,是前朝能工巧匠费尽心力才做成的东西。你们女孩儿家总有些心爱的物件,收在里面倒也不错。”
慕云歌点点头,怪不得她觉得材料熟悉,原是跟当初徐家用来陷害他们慕家的那个盒子是同一个祖宗。
他送了慕云歌,又让一盒红绸缎包好的盒子递给肖氏:“这是在京都新开的玉舫买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我也有?”肖氏笑着接过来,慕瑾然陪着她打开,只见里面是一套玉饰,从头到手都有,款式新颖,颇具匠心。
肖氏喜爱玉饰,慕之召一见到这个,就觉得跟肖氏很配,果断买了下来。
肖氏果然露出欣喜的笑容,抬头柔柔夸奖:“老爷眼光真好,这玉饰我很喜欢。”
慕之召嘿嘿笑着,吩咐下人将另一个小得多的盒子送去给沈姨娘,又将另外两个送给肖姨妈和沈静玉,才伸手挽了肖氏,一手牵了慕瑾然,一家四口有说有笑地去主院叙离别之情。
大家都没注意到,九曲长廊下的常青藤边,沈静玉单薄的身影几乎跟常青藤融为一体。她紧咬下唇,双眼通红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尤其是看到慕之召送慕云歌印鉴,又听到慕之召说给她喝肖姨妈带了礼物的刹那,双拳也不由自主地握紧了。
为什么?慕云歌何德何能,竟有这样疼她、这样善良的爹?
为什么?慕之召竟不是自己的爹?
如果慕之召是自己的爹,自己是慕家的大小姐,又怎么会遭遇那么多的不幸?
她紧紧盯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目光中流露出羡慕、嫉妒、痛恨的神色,心灵一阵扭曲。她甚至在想,如果没有肖氏、如果没有慕云歌,这一切都会是她的,她的!
直到那些人的身影再也看不见,沈静玉才转身离去。
满腔失落地回到赏梅庭,肖姨妈竟然不在房中,沈静玉问了丫头春熙,春熙战战兢兢地说:“夫人一早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她不让奴婢跟着,奴婢也不知道夫人去了哪里!”
自打前些天,沈小姐的脾气就有些古怪,一会儿温柔一会儿暴戾。从前总对小姐横眉冷对的夫人也奇怪得很,被小姐骂了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她们这些丫头也是吓怕了,加上从前的阴影,更不想多事,能不问就不问。
沈静玉挥了挥手,让她出去,自己倒了杯茶在厅中等着。
不久,肖姨妈满面笑容地回来,手臂上垮了个篮子,里面是新买的鲜菜。
她一见到沈静玉,整个人一僵,脚步转了方向,想往伙房去,沈静玉放下茶杯,冷淡地说了一句:“想去哪儿,回来!”肖姨妈尴尬地陪着小脸,慢吞吞地踱步过去。
沈静玉随手翻了翻,便发现篮子里都是慕之召平日里爱吃的,不由冷笑:“你女儿半死不活,你没心情管。别人的夫君回来了,你倒忙着张罗好菜,你可真是我的好、亲、娘!”最后几个字,咬得极重。
肖姨妈涩声说:“静玉,我就是想……”
“我知道你想什么。”沈静玉打断她,冷声喝道:“愚蠢!姨父若是这么容易被几个小菜收买,慕家的女人还不得排到城楼下去!你死了这条心吧,姨妈和慕云歌在一天,你永远没戏,别指望着姨父能看你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