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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压下郑善的奏折,又是何意?”许和光心中一沉。
“皇上在等时机……”崔象拿起一封信,“今日又收到候相公来信,候相公信中说,星王对本官很是不满,真定形势失控,全因本官没有约束夏祥之故。眼下正有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皇上南巡真定之后,还要前往邢州。”
李恒心中大跳,星王在真定大计落空,难不成还不死心,还想对皇上下手不成?他虽和夏祥关系不错,却也和崔象并不疏远,只是他并不想彻底倒向任何一方,他也很清楚,夏祥完全忠于皇上,崔象对星王言听计从,他想走中道,所谓无偏无党,王道荡荡。
当然他也知道,话虽说得好听,其实他还是坐山观虎斗的墙头草。不过墙头草总好过见风使舵的小人,他不加入任何一方去害另一方,他只想等一方胜利了,他好及时去表忠心。
李恒站了起来:“哎呦,忽然肚子疼痛难忍,崔府尊、郑同知,下官告罪,要去方便一下。”
崔象一脸厌恶地摆了摆手:“以后李推官不必屎遁,直接出去即可,本官也不会怪罪你什么。”
李恒脸一红,也不说话,转身出去了。
许和光望着李恒的背景,不无鄙夷地说道:“真小人也。”
“真小人比伪君子还要好一些。”崔象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怪不得星王殿下最近没有派人再来真定布局,却原来是想将战场转移到邢州。候相公还说,皇上南巡,几位王爷全部随行,看来此次南行,会是一次风云际会的盛事。”
“星王殿下是想将皇上和几位王爷一网打尽?”许和光惊问。
“反过来想,说不定皇上也想借机将星王和他的势力一网打尽。”崔象又咳嗽几声,“京中传闻,皇上病情已然大好,一直秘而不宣,是想打星王一个出其不意。以前本官还不太相信,现在越来越信了几分。本官还怀疑,夏祥就是皇上的一把利剑。”
“夏祥?怎么会,他和皇上只见过一面,而且他一直身在真定,怎会知道皇上的所思所想?”许和光不太相信崔象的推测,“何况夏祥只是一个小小的知县,又怎能入得了皇上之眼?”
“哼,夏祥只是一个小小的知县,却把真定搅得天翻地覆,难道还不够吗?若他当了知府,是不是整个真定府都由他一手遮天了?”崔象气呼呼地说道,“就连星王对夏祥也忌惮三分,许县丞,你可千万不要小瞧了夏祥,否则不定何时你就会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下官从来不敢小瞧夏县尊……”许和光咧了咧嘴,这句话倒是实话,若说之前他没有小瞧夏祥是因为夏祥是他的顶头上司,现在不敢小瞧夏祥则是因为夏祥确实了得,竟生生将星王在真定的大好局势彻底摧毁,“下官只是不明白的是,夏祥就算入得了皇上之眼,又怎能和皇上心意相通?”
“这事本官也一直觉得奇怪,想来想去,总算想通了。”崔象敲了敲额头,“夏祥身边有皇上的人……”
“谁?”程道同一惊,脑中迅速闪过几人,“郑好郑通判?曹殊隽?萧五?”
“想哪里去了,程同知,是连娘子。”崔象暗叹一声,程道同人是不错,忠心耿耿,可惜太笨了一些,“本官以前虽也猜测过连娘子背后之人究竟是谁,却一直不敢推测是皇上,现今可以断定,好景常在短短数年之间就成为大夏第一商行,正是皇上力推之故。且商行名为好景常在,怕是也是皇上所起,寓意江山永固之意。”
“若是真是皇上在背后撑腰,岂不是说皇上对星王早就有所防范,想要一劳永逸地拿下星王及其党羽?”许和光只觉背后发凉,“难道说,皇上三年来一直在装病?帝王心术,当真是深不可测。”
“不要忘了当今圣上文治武功并不逊于太祖太宗,若不是突然生病,怎能任由星王坐大?”崔象想起当年初见皇上时的情景,不由一时神往,“想当年皇上英姿勃发,少年天子,即位之后,外族蠢蠢欲动,欺负皇上年少,想要攻打大夏。皇上英明神武,先发制人,派兵东征高丽西平蛮夷,从此四海臣服,天下一统。正值壮年的皇上励精图治,开创了一个千年来的辉煌盛世。不料正意气风发的皇上,遭遇了一场情变……”
“皇上遭遇了情变?”许和光还是第一次听说皇上的情变之事,不由大为好奇,“皇上富有四海,想娶天下何等女子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此事本官也是听人传闻,并未亲见,不知真假。”崔象起身,来到屏风之前,屏风上有一副狩猎图,“说是皇上有一次去西山打猎,射伤了一只小鹿,皇上纵马去追,却误入密林深处,迷了路。又遇到一只白虎,马惊之下,失足摔落。醒来之后,被一女子救下。女子告诉皇上,此处是洞天福地,凡人无法进入,不知皇上为何进来?幸好遇到了她,否则皇上会被白虎吃掉。”
“神仙?”许和光难以置信,“多半是以讹传讹之说。”
“女子貌若天仙,有沉鱼落雁之容,皇上一见之下就心动难抑。如此过了数日有余,皇上不曾发现有他人,只有女子一人,而此处人迹罕至,虽鸟语花香,却与世隔绝。皇上伤好之后,乐不思蜀,女子却让皇上回去,说是大夏子民需要皇上。皇上却不肯,他只想和女子在此终老一生。女子再三好言相劝,最终只好答应皇上以后还会和他再次相见,皇上才依依不舍离去。女子告诉皇上,此处叫密源。”
“皇上离开密源后,回身一看,只见树林依旧,哪里有房屋和女子,不由怅然若失。回去后,不思朝政。数日后,皇上返回密源,忽见树林变化之间,多出一道小路,他沿路而上,又见到了上次的女子。在和女子共度了数日时光后,皇上再次返回皇宫。此后一连一年,皇上每隔一段时日就要和女子幽会一次。直到有一天,皇上再也找不到女子了,失魂落魄,整日昏昏沉沉,不理朝政,不思国事。不少听说皇上和女子幽会之事的大臣都劝皇上不要对妖女日思夜想,此女独居深山,来无影去无踪,定是妖怪无疑。还有大臣请道士作法,想要让妖女显出原形。结果道士去了之后,找不到密源在哪里,只好无功而返。”
“本来皇上并不崇信道教,此事之后,开始迷恋神仙之说。叶木平得其门而入,成为了皇上的跟前红人。皇上经此一事之后,对皇宫三千佳丽再无兴致,直到今日还是膝下无子。都说皇上被妖女破了精气,再也生不出龙子了。此事是真是假,众说纷纭,甚至还有人说,此女为皇上生下一子,流落民间,皇上原本想派人四处搜寻此子下落,眼见要有消息时,突然就病倒了。”崔象想起了一桩陈年往事,不由感慨万千,“皇上生病若是和传闻连在一起,还真有几分可信度,是有人不想皇上找到龙子而想自己继位,所以才下毒想要毒杀皇上。结果毒杀不成,又心生一计,就一步步变成了现在的局面。”
“如果皇上真有一个龙子的话,按照时日推算,今年应该有……”许和光问道。
“弱冠之年。”崔象推算之后说道,“和郑好、李持、郑明睿年纪相仿。”
“还有夏祥……”许和光猛然想到了什么,一下站了起来,“郑好、李持和郑明睿都是有父有母之人,只有夏祥一人有母无父,难不成夏祥是?”
程道同也是大吃一惊:“夏祥真是皇家血脉?”
崔象却是一脸平静地摇了摇头:“你二人不必胡乱猜测,皇上和妖女之事是真是假还不好说,或许只是皇上的巫山云雨一梦罢了,不可全信,夏祥是龙子一说,更是无稽之谈。”
宋玉曰:“昔者先王尝游高唐,怠而昼寝,梦见一妇人曰:‘妾,巫山之女也。为高唐之客。闻君游高唐,愿荐枕席。’王因幸之。去而辞曰:‘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旦朝视之,如言。故为立庙,号曰朝云……后人误解其义,因而用以称男女欢合。
“好了,好了,夏祥之事暂且不提,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皇上南巡之事。”崔象凝神望向了窗外,此时已经初冬,寒风阵阵,“真定之局已破,星王还不甘心,又有意在邢州布局,只是邢州之局到底是什么局?星王又不明说,估计是对我等不再信任,又另起炉灶了?”
“另起炉灶倒没什么,我等到时尽力配合就是了。”许和光恶狠狠地说道,“希望到时不但把皇上拉下马,再把夏祥也一并杀了,永绝后患。”
“若真是如此的话,别说夏祥了,怕是几位王爷也在劫难逃。”崔象虽痛恨夏祥,却也知道轻重,“只愿星王殿下布局周密,一举成功,别连累百姓,百姓最是无辜,最好只不过是另一场玄武门之变。”
数日后,皇上盛大的车队经过十余日的行程,终于抵达了真定城。
一早,真定城的官民就早早起来,净水泼街,黄土垫道,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真定城北门大开,郑善、崔象、程道同、吴义东、夏祥、韩猛、郑好、李恒、许和光、卢之月等一众文武官员按照品轶高低分列两旁,迎候皇上的到来。
金甲和叶木平也在人群之中,几人和连若涵、曹姝璃、肖葭、幔陀、曹殊隽、萧五站在一起。李持、郑明睿等人则站在许和光、杨江身后,二人的目光在夏祥的身上穿梭不定。
初升的朝阳洒下万道红光,将城门照耀得红通通一片。无数人翘首以待,等了半天,也不见有半点动静,人群开始躁动,议论声此起彼伏。
“来了,来了。”有人眼尖,看到了远处官道上有一列车队缓缓驶来,兴奋地大喊,“皇上来了。”
一辆大辇缓缓而至,金银装饰之外,还有七宝琉璃点缀其上,庄严无比。四马六十四的仪仗,正是皇家威仪。在朝阳的映衬下,无比辉煌庄严。
夏祥轻声说道:“崔府尊,我等是否上前迎接?”
崔象摇了摇头:“不必,等皇上到了再说。”
夏祥又问:“为何不见几位王爷?”
崔象不耐烦地说道:“话多,耐心等候便是,本官怎么知道几位王爷去了哪里?”
夏祥偷偷一笑,轻轻一拉崔象的衣袖:“崔府尊有所不知,几位王爷昨夜就进城了。”
“当真?”崔象大吃一惊,又笑着摇了摇头,“夏县尊不要说笑了,几位王爷怎会不同皇上同行?再说了,即使几位王爷提前进城,也会到本官府上一坐,怎会去你的县衙而不来府衙?”
夏祥也笑:“崔府尊,下官只说几位王爷进城了,并未说几位王爷来了县衙。不瞒崔府尊,几位王爷进城之后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下官也不得而知。”
崔象愣住了:“你又从何得知几位王爷进城了?”
“下官在河边散步中,无意中撞见了其中一位王爷。”夏祥也没有故弄玄虚,直接说了出来,“是见王殿下。见王殿下告诉下官,他和庆王、云王都在真定城内,不过他不让下官声张,他三人只是先来一步,先到处转转……”
“真的只是到处转转?”崔象心中不解的是,见王和庆王还算是同路人,云王就是外人了,若是只有见王和庆王一起,他二人前来暗中向夏祥传递一些消息,也是正常,却偏偏多了一个云王,就让人摸不清头脑了,“三位王爷身份尊贵,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你我都担当不起。夏县尊,你为何不马上禀报本官?”
“见王不让,下官也不敢僭越,何况又是昨晚的事情,下官一想反正不差几个时辰崔府尊就能见到几位王爷了,何必多此一举再去禀报?”夏祥态度倒是诚恳,语气谦卑,“见王还特意交待了下官,不让下官禀报崔府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