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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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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殊隽翻了翻白眼,心中腹诽,还不是和我想的一样?不让我说你却说了出来,无非是想当好人罢了,夏郎君,你不要贪心不足好不好?你有了姐姐,为何还要和我抢连小娘子?真不讲义气。

    “只要好景常在万分之一的股份即可。”夏祥脸上露出三分憨厚三分率真四分开心的笑容,笑得很真诚很用心,“万分之一,价钱绝对公道,童叟无欺。”

    仿佛早就猜到了夏祥是曹殊隽的幕后主使一般,连若涵漫不经心地看了夏祥一眼:“夏郎君,你是读书人,怎么和商人一样谈论生意之事?岂不有辱清名?”

    “哈哈,连小娘子此言差矣,张兄有一同乡考子,从泉州进京赶考之时,牵两头驴子,各载了几匹丝绸,一路边走边卖,进京之后,丝绸卖完,又卖了驴子,不但赚回了路费,还大有富余。”夏祥见招拆招,“虽说君子固穷,圣人却又说,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所以说,君子爱财,只要取之有道即可。”

    “好一个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连若涵频频点头,对夏祥之话大为赞赏,“钱财和刀剑一样,本无好坏,在君子手中,若是为民所用,自然是好事。若是在小人手中,只为一己之私,便是坏事。”

    曹殊隽张大了嘴巴,原来夏郎君欲擒故纵,是想以会徽换取好景常在万分之一的股份,好景常在如此庞大的产业,万分之一听起去是九牛一毛,却也是非同小可的巨大数目,夏郎君是不是胃口太大吃相太难看了?他朝夏祥挤眉弄眼,暗示夏祥见好就收,不要太贪心了。

    夏祥却不理会曹殊隽的暗示,继续对连若涵展现他清风明月般的笑容:“连小娘子所言极是,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只要所作所为暗合天道,必会昌盛,反之,必取灭亡。”

    连若涵点了点头,却不说话,目光望向了窗外。一阵微风吹来,凉风习习,已然有了秋的气息。风动帘响,又吹起桌上的丝绢,带动丝绢上的玉连环和若尔,叮咚声声,宛如天籁。

    “夏郎君真的认为一张黑榜就可以反败为胜?就可以中了进士进了朝堂?”

    曹殊隽几乎失去了耐心,不知道连若涵到底是不是认可夏祥的提议,正当他下定决心想要明确他的会徽分文不取只要连小娘子喜欢他就拱手相送时,连若涵开口说话了。

    一开口就让曹殊隽大失所望,连若涵将会徽之事放到一边,说到了夏祥功名之上。

    沈包在一旁察言观色,看出了夏祥和连若涵是在斗法,他乐得袖手旁观,看到底谁胜谁负。连若涵的问题,正是他所最关心的所在——夏祥究竟能否反败为胜?

    不中进士,不入朝堂,一切都是空谈。

    “我原本未败,何来反败为胜?”夏祥从容一笑,背起双手,来到窗前,窗外阳光大好,花香袭人,他回身冲连若涵淡然说道,“常有人自认怀才不遇珠玉蒙尘,其实不然,若真是千里马,必有伯乐来识。即使没有伯乐,千里马也依然还是千里马,可以日行千里。要我说,世间本没有怀才不遇,不遇的,都是无才之人。”

    “夏郎君的意思是,你必然会高中进士了?”连若涵很是奇怪夏祥强大的自信从何而来,不由既好笑又无奈,尽管她也佩服夏祥只凭一张黑榜就搅动了各方风云,“虽说有见王出面有庆王插手,但文昌举若是一口咬定并无舞弊之事,见王和庆王也没有法子,除非皇上下令彻查此事,只是皇上病重,怕是此事传不到皇上耳中……”

    连若涵一双美目三分笑意七分戏谑,分明是在试探夏祥的口风打探夏祥的底细,夏祥岂能不知?他故作神秘地一笑:“此事必定会传到皇上耳中……”

    “何以见得?”

    “庆王一箭烧掉了黑榜,是好还是坏?”夏祥几乎可以断定连若涵必定出身官宦之家,她比曹姝璃对朝堂之事更感兴趣,也更有推论的能力,确实是非同一般的女子,就有心考她一考,不能总是让她牵着自己的鼻子走。

    “自然是好事。”连若涵对夏祥的反击坦然面对,并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所想,“文昌举想要揭走黑榜,以作为物证来调查是何人张贴,不过我相信黑榜上的笔迹出自不会写字之人之手,从笔迹上入手想要查到是何人所为,并无是处。庆王烧掉黑榜,毁掉物证,是在保护贴榜之人。”

    “那么请问连小娘子,事态接下来会朝什么方向发展?”夏祥俯身,如大灰狼看着一只小绵羊一般,笑眯眯地问道。

    曹殊隽忍无可忍了,站了起来,双手支着桌子,和夏祥对峙:“夏郎君,连小娘子不是朝堂中人,又是一介女子,和她谈论朝堂之事,既不妥当又耽误正事。”

    连若涵朝曹殊隽微微摆手,眼中满含笑意,抬头仰望夏祥:“若以我的推测,接下来三王爷会派人封锁贡院,不许任何人随意出入,明日一早放榜,尘埃落定,除非皇上下旨彻查,推倒重来……是以以我之见,夏郎君得中进士并无希望。”

    “不如这样……”夏祥索性以退为进,“我和小娘子打一个赌。”

    “怎么赌?赌什么?”

    “若我中了进士,小娘子同意以会徽换取万分之一好景常在股份的提议。若我不中……”夏祥停顿片刻,“会徽免费送与小娘子,不取分文,如何?”

    曹殊隽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夏祥的眼神制止了。他暗中大为叫屈,会徽是我的心血好不好,夏郎君,你慷他人之慨之前,和我商量一下又不会死是不是?不过又一想,若无夏祥的设想,他也不会有制作好景常在会徽之举,再者夏祥真的要是不中进士,对夏祥来说也是重大打击,算了,不和夏祥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了。

    “好,一言为定。”连若涵自然乐意接招,“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连小娘子快快讲来。”曹殊隽白了夏祥一眼,终于抢在夏祥制止他之前说了出来,不能总让他憋着,容易憋出内伤。

    “方才曹三郎说会徽我只有二选一,我却两个都想要。”连若涵拿起了若尔,嫣然一笑,“请曹三郎赐教会徽的名字。”

    “玉连环、若尔。”曹殊隽为连若涵介绍哪个是玉连环哪个是若尔,见连若涵两个都喜欢,既微有失落,又有一丝庆幸,“两个都要并无不可,只不过会徽还是选中一个为好,否则不好识别。”

    “玉连环可做会徽。”

    曹殊隽心中大喜,朝夏祥挑了挑眉毛,强忍得意的笑容,却掩饰不住喜悦之色。

    “只是我个人却是更喜欢若尔……”连若涵手腕一翻,若尔滑入袖中,手一抖,若尔又回到手间,若尔和她白如皓玉的手掌相映成趣,“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该不该讲?”

    连小娘子怎会喜欢若尔?她怎能喜欢若尔?曹殊隽感觉就如一头栽进了河里,河水既深且凉,他不断地往下沉,沉到了深不可测的河底。

    “请讲。”夏祥朝曹殊隽使了一个眼色,暗示他失败了不要紧,重要的是打起精神,勇敢地面对失败,因为说不定还有下一次失败在等着他。

    曹殊隽撇了撇嘴,将头扭到一边,不想再多看夏祥一眼,心里气呼呼地想,夏郎君,你若真的和连小娘子有了瓜葛,哼,我会拆散你和姐姐,不让姐姐嫁你这个负心汉。

    “会徽之事,待明日放榜之后再行定夺。若尔……可否送我?我会以好景常在的美玉卡相赠。”连若涵是真心喜欢若尔,不但样式喜欢,连名字也喜欢,“若尔,若尔,好名字,一定是夏郎君所起。”

    “为什么连小娘子不认为是在下所取?”曹殊隽颇不服气,手中折扇一摇,下巴一扬,“莫非小娘子觉得在下腹中空空?”

    “哧……”令儿笑出声来,掩嘴笑道,“曹三郎多心了,我家娘子猜测若尔是夏郎君命名,是你特别在意玉连环,并不多看若尔一眼,可见你对玉连环有多喜爱有多在意,那么以此类推……”

    曹殊隽哈哈一笑:“君子坦荡荡,喜欢就是喜欢,无须遮掩。不错,若尔之名确实是夏郎君所起,不过他故弄玄虚不肯说出来,唯恐连小娘子不喜欢驳了他的面子。好了,夏郎君,连小娘子很喜欢你的若尔,你可以很开心你的若尔入了连小娘子之眼。只是你不要多想,连小娘子喜欢若尔,并不是喜欢你本人。”

    夏祥朝曹殊隽翻了一个白眼,冲连若涵微微一笑:“能得连小娘子喜欢,是若尔之福。美玉佳人,正是佳话。”

    连若涵收起若尔:“多谢夏郎君、曹三郎,小女子就却之不恭了。”手腕一翻,右手中多了一张美玉卡,“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夏祥也不客气,当即收下:“想当初张兄悬空题字,才赢得了一张好景常在的美玉卡,而我只是借花献佛,也得了一张,可见有时并不非要舍命相拼才有所得。”

    “黑榜之事,你不也赌上了身家性命?”连若涵愈发觉得夏祥此人很有意思,既不迂腐,又灵活变通,虽是读书人,却又有商业头脑。

    “赌上身家性命的是别人,不是我。”夏祥手中折扇摇了几摇,“从庆王一箭烧毁了黑榜时起,黑榜之事便成了几位王爷较量的支点,而我只需要隔岸观火即可。今晚,会有许多人彻夜难眠。”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夏兄,夏兄,在下滕正元。”

    “滕兄请进。”夏祥应道。

    滕正元推门进来,见房中众人,愣了一愣,目光在连若涵身上一扫,失神片刻,随即来到夏祥面前说道:“夏兄,可否将你在考场之上所作的文章默写一遍,我默记下来。”

    “所为何事?”连若涵一惊。

    沈包也是惊呆了:“滕兄此举何意?”

    滕正元束手而立,淡淡地看了二人一眼:“夏兄自是明白我的意思,不过若他也不明白,便当我没说。”

    “已经写好了。”夏祥悄然一笑,心想滕正元虽性子直爽,嫉恶如仇,却也仗义执言,他拿过早已写好了文章,递与滕正元,“劳烦滕兄了。只是此事险恶,一着不慎,或许会连累了滕兄功名。”

    滕正元接过之后,扫了几眼,便郑重其事地收了起来,冷冷说道:“你也不必多想,更不必愧疚,我不是为你个人,是为了天下考子。若成了,我心安。若不成,即便是被革除了功名,我也输得起。大不了三年之后,再考一次。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如此而已。”

    “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行无愧于人,止无愧于心……”夏祥朝滕正元叉手一礼,“滕兄高风亮节,请受在下一拜。”

    滕正元蓦然愣住了,方才他的话引自孟子,原文是——孟子曰:“君子有三乐,而王天下不与存焉,父母俱存,兄弟无故,一乐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二乐也;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乐也。”而夏祥的话,进一步引申了孟子之言,且更有气势更有见解,他不由为之叹服。

    滕正元一向最为崇敬有才之士,对夏祥虽有成见,却还是欣赏夏祥之才,他呆了半晌,忽然叹息一声:“夏兄之才,在下自叹不如。夏兄若能如我一般耿直,何愁大事不成?我也愿和夏兄以友相称。”

    夏祥淡然一笑:“滕兄,你我大道朝天各走一边,虽不同路,却是同行。只要一心都是为国为民,何必非要同路?万千大道,都通上京。”

    滕正元低头想了片刻,摇了摇头,叉手一礼,转身走了。

    “为何滕正元要夏兄的文章?”沈包还是不明白方才夏祥和滕正元在打什么哑谜。

    夏祥也不说破,淡淡一笑:“或许有用,或许无用,他日可见分晓。”

    连若涵也是想不通其中环节,却也不再多问一句,见天色不早,便和令儿告辞而去。

    曹殊隽本想留下,明日一早放榜,他想和夏祥一早一起去贡院看榜。夏祥是否得中进士,事关他和连若涵的合作大计。夏祥却是不许,让他赶紧回家,家里有事需要他照应。曹殊隽无奈,只好走了。

    “夏兄,你我去贡院看看,可好?”沈包按捺不住好奇之心,很想知道现在的贡院发生了什么,很想眼见为实。

    “不去为好。”夏祥却毫无兴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此时再去,已经没有热闹可看了,说不定还会被当成闹事者抓起来。还不如睡上一觉,且看明日金榜题名。”

    沈包摇了摇头,很是不解夏祥的信心从何而来,他左思右想,总也想不通其中的环节和关系,毕竟初来京城,人生地不熟不说,各方势力各位王爷的立场,他也不甚清楚。既然想不通,夏祥又不肯说,只好和张厚去商议了。

    不料到了院中,却没找到张厚,只见到萧五一招一式在跟幔陀学剑。萧五拿了一根树枝,歪歪扭扭地比划剑招。幔陀在一旁抱剑而立,秀眉紧簇,明显对萧五的笨拙十分不满。

    “张兄去了哪里?”沈包上前问道。

    “不知道,只见到他和时儿一起出去了。”萧五正在金鸡独立,右剑树枝一招仙人指路,却树尖乱动,指东指西。

    幔陀摇了摇头,右手一动,剑鞘打在了萧五的右手之上:“你这不是金鸡独立,是断腿的公鸡直立。你这也不是仙人指路,是瞎子指路。”

    萧五叫屈:“幔陀娘子,不是我笨,是你教得不好。先生不用教我,只管说出招势名字,我就会了,还能施展得虎虎生风。”

    “还有此等事情?”幔陀不信,“回头我倒要见识一下。”

    又冲沈包说道:“你要去找张厚,尽管去贡院找他,不要在此耽误我教萧五武功。”

    沈包惊讶:“张兄去了贡院?”

    “无意中听到他对时儿说要去贡院一趟,多半是了。”幔陀不肯再多说一句,转身过去,只给沈包一个背影,“沈郎君请了。”

    沈包笑了一笑,转身出了客栈,不多时来到了贡院。

    贡院门口,黑榜已然不见,却还残留了黑呼呼的痕迹。门口两侧,有两列禁军把守,另有一员大将骑在马上,守住贡院门口。

    沈包四下查看一番,只有少数几名考子在周围不肯散去,小声议论。沈包上前通报了姓名,问起之前所发生的事情,和连若涵所说大致一样,却并没有见到张厚和时儿。沈包得知,自从禁军把守贡院之后,再也无人进出贡院大门。

    沈包又待了一会儿,他便独自回了客栈。

    沈包刚走,贡院就走出了两个人。二人都是武将打扮,正是高见元和燕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