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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乱中取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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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若涵目睹了事情的整个经过,不过她并没有发现李鼎善和宋超度,也不知道董四和董七娘也在附近,却是看到了高见元和燕豪的出现。

    高见元和燕豪二人现身后,连若涵就离开了贡院,来到了客栈。

    听到了连若涵所讲的事情经过,夏祥眯着眼睛笑而不语。张厚和沈包、曹殊隽都听得目瞪口呆,谁也没有想到,只是张贴了一纸黑榜,写了“夏祥落榜”四个大字,就引发如此重大事件,还惊动了见王、殿前都指使挥和庆王,事情真的是闹大了。

    可问题是,见王、殿前都指使挥和庆王从何得知此事,又为何而来?张厚和沈包二人对视一眼,忽然心底生发了一丝寒意,夏祥在贴榜之前,是否早就料到此事会风云激荡,引起各方关注?果真如此的话,夏祥还真是了得。

    “庆王管辖礼部,是以庆王过问此事,在情理之中,也合规矩。见王为何也横插一手?还有,科举本是礼部之事,考子聚众闹事,也是上京府职责管辖所在,关殿前司何事?乱了,真是乱了套了。”曹殊隽本来还沉浸在连若涵到来的兴奋之中,本想急于拿出玉连环和若尔让连小娘子挑选,听了连若涵所说的贡院门口发生之事,他的心思完全被事情一波三折的变故吸引了。

    “乱中才能取利,见王虽不管辖礼部,但科场出了舞弊案,他身为王爷,不管是为皇上分忧,还是为考子讨还公道,只要出面总会有正当理由。”张厚迅速分析了各色人等粉墨登场的目的,背起双手,在房间中走动几步,“庆王比见王晚了一步,可见是有人早早就通知了见王。当然,也不排除庆王故意拖延到合适的时候才现身。上京府衙役就不必提了,即使是付擢付少尹前来,在两位王爷和一位殿帅面前,也讨不了好去。更何况,付少尹巴不得假装不知道此事,避之不及。殿前都指使挥叶时胜叶殿帅,应该是听命于三王爷,他的出现相当于三王爷出现。”

    “景星庆云四位王爷,虽只有庆王一人露面,却有景王、庆王和星王三位王爷介入其中,唯独五王爷云王不见其人也不闻其声,难不成五王爷真的置身事外了?”沈包揉了揉额头,无比仰慕地看向了夏祥,“夏兄一出手,就搅动了京城风云,你现在还只是一介布衣,他日真的步入了朝堂,指不定会席卷多大的风云。现今朝堂之上,候相一手遮天,排除异己,打压忠良,也该有人挺身而出,还朝堂一片清明了。”

    “哧……”张厚忍不住讥笑出声,“沈兄真会说笑,夏兄现今前途未知,连功名都没有,怎能为官?就算此次侥幸得以高中进士,吏部授官,顶多是七品,想和一品大员的候平磐过招,哪里有半分胜算?被候平磐贬谪出京的二品三品大员,你还数得过来吗?”

    “哈哈,承蒙二位抬爱,夏某哪里敢和候相相提并论?”夏祥哈哈一笑,为连若涵续了茶水,“连小娘子,且听听你的高见,叶殿帅是为三王爷前来吗?”

    连若涵端起茶水,举到嘴边又放了回去,一双美目若有所思:“我有几件事情不明,还请夏郎君一一赐教。我路过贡院见到黑榜之时,便派人去景王府请见王,不想派出的人前脚才走,见王后脚就到了,可见早就有人知会了见王,此人是否是你?”

    夏祥在张厚、沈包、曹殊隽三人疑问的目光中,摇了摇头。他也疑惑是谁知会了见王,见王第一个出现,说明见王比后面几人知道得都要早上一些。

    虽说夏祥也很清楚,连若涵所说的事情经过之中,必然有主有次,也有有意疏漏的部分,但大体不差。庆王是他请金甲前去秉报,是以庆王的出现他并不惊讶,见王又是因何而来?

    不过不管见王是受何人所托而来,此人是在帮他。见王断然不会因他的落榜而和文昌举为敌,也不会闲着无事来贡院门口闹事,更不会从黑榜事件之中发现可以大做文章的契机,然后主动出击也好乱中取利,见王并无此等头脑。由此可以断定,必定有人在幕后配合他的张榜,有意将事情闹大。

    那么此人到底是谁?

    “不是我。”夏祥摇头,“我也正疑惑此事。”

    “连小娘子,先不管是谁请动了见王,我且问你,你派人去请见王前来,是想帮夏兄不成?”沈包嘻嘻一笑,眼神中多了戏谑之意,“不知连小娘子是否婚配?”

    连若涵嫣然一笑,落落大方地说道:“小女子尚未婚配,不过……我派人去请见王,并非是为了帮助夏郎君,而是另有所图。夏郎君,庆王是否是你所请?”

    沈包嘿嘿一笑:“在下算是领教了连小娘子的爽直。”

    曹殊隽听出了沈包话中的嘲讽之意,不满地说道:“如此方显连小娘子为人率真的本色,沈兄不要拿世间的庸脂俗粉来比拟连小娘子。”

    “我哪里有?”沈包有意撮合夏祥和连若涵,“我只是想为连小娘子和夏兄做一个媒人,二人情投意合,是天作之合……”

    “二位若要争论,请到外面,我和夏郎君在谈论国家大事。”连若涵脸色一沉,微露不快之色,扫了曹殊隽和沈包一眼,“二位是请了,还是闭嘴?”

    曹殊隽连忙闭嘴,闭嘴还不算,还拿出一张纸贴在了嘴上,言外之意是他不再多发一言。沈包歉意一笑,喝茶不语。

    夏祥不动声色,心想连小娘子好生厉害,方才脸色变化之间,别有一股威严溢于言表,让人望而生畏,不愧是大户人家之女,自有高高在上的威势。

    张厚却嘴角一翘,不屑之意一览无余,不过是一个商贾女子,还敢大言不惭谈论国家大事,当真是自不量力得紧。有心转身出去,不想再听连若涵不知所谓的高谈阔论,又想听听连若涵和夏祥关于贡院事件的推论,就又留了下来,却还要故意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几人之中,他反倒成了最不自在的一个。

    夏祥见曹殊隽的滑稽样子,不由笑了:“庆王是否由我而请,曹三郎最是清楚不过。”

    “对,对,我知道,我知道。”曹殊隽从嘴上拿下了纸,迫不及待地说道,“庆王确实是夏郎君请人所请,此人就是金甲先生。”

    “原来夏郎君认识金甲先生,怪不得……”连若涵微微点头,目光望向了窗外高大的槐树,槐花如雪,纷纷扬扬,她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展颜一笑,“金甲先生倒是一个妙人,记得当年在泉州曾和他有过一面之缘,他为人治疗时,用了一味古怪的方子,最后治好了病人,传诵一时。”

    张厚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面露不解:“夏兄,三王爷并不节制殿前司,叶殿帅又是因谁而来为何而来?莫非是……皇上旨意?”

    “叶殿帅多半还是因三王爷而来。”夏祥对殿前都指挥使叶时胜的出现也是有所推测,殿前都指挥使掌管禁军,负责皇宫和京城卫戍,位置极其重要,若非皇上亲信之人,断不可担此重任,“只不过他虽受三王爷之托,却只是在做忠君之事,并非是为三王爷效力。”

    三王爷再是迫切想要掌权,也不至于现在就笼络了叶时胜,先不说叶时胜为人正直,只知皇上不知王爷,皇上虽病重,却并没有病危,三王爷在朝堂之上不管和哪个大臣关系交好,也不管哪些大臣依附三王爷,都不要紧,王公大臣并无兵权,而一旦三王爷的手触及到了禁军,就有了谋反的嫌疑。

    皇上绝不容许有人谋反篡位,以三王爷的为人,也不会这么做,非但落人口实,若是皇上起了疑心,就是灭顶之灾了。况且还有几位王爷虎视眈眈,是以夏祥推测,叶时胜只是受了三王爷之托。

    连若涵连连点头:“夏郎君所言极是,叶时胜多半是被三王爷的所谓大义打动,前来贡院保护文尚书等人周全,以他职责来说,并不逾越。只不过他却因此得罪了见王和庆王,三王爷不费吹灰之力就让叶时胜不为见王和庆王所喜,以后叶时胜若想在朝堂立足,除了倒向三王爷之外,别无选择。”

    “三王爷高明,真是大才。”张厚由衷地称叹,面露向往之色,“若有机会投到三王爷门下,当浮一大白。”

    “二哥你怎能这样?”时儿瞪大了眼睛,“三王爷和候平磐趁皇上病重,把持朝政,权倾朝野,排除异己,祸国殃民,你还要投到三王爷门下,岂不是为虎作伥?你生平不是最厌恶趋炎附势之人?”

    “时儿,你懂什么?话不能这么说,三王爷有雄才伟略,若他继位,大夏必定更是昌明兴盛。候相推行的变法,也是为国为民,虽然反对的声音不少,不过是政见不同而已,并不能因此就说候相是奸相。反倒有些人,因才略不如候相,又远不如候相有才华,更不如候相眼光高远,便对候相口诛笔伐,不过是嫉贤妒能罢了。所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候相何时对这些人说过什么?”

    “是没说过什么,直接贬谪出京流放岭南海南就是了。”夏祥淡然一笑,对张厚的一番高论不敢苟同,候平磐为人如何,朝野早有定论,有多少仗义执言之士被罢官或是贬官,所有反对者一律被逐出朝堂,由此可见候平磐的心胸,而候平磐所推行的变法,他进京的途中,一路所见所闻,都是百姓流离失所卖儿卖女景象,大夏的太平盛世,已经被候平磐的变法摧残得千疮百孔了。

    “夏兄,若是有人尸位素餐,德不配位,罢官或贬官也是为皇上分忧为百姓着想,不能一味地认为候相是排除异己。若是反过来,有人和候相政见不和,却掌权上位,对候相大加排斥,是不是也算嫉贤妒能?”张厚从容一笑,侃侃而谈,“道不同不相为谋,此为其一。其二,不管最终结果如何,只要初衷是为国为民,哪怕走了弯路错路,错杀了无数人,也是值得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在天地大道面前,在圣人眼中,百姓和草扎的狗没有不同,一视同仁。”

    “张郎君的意思是,哪怕洪水滔天,只要你认为你的所作所为是为国为民,是对的,你就不惜无数人头落地?”连若涵心中一凛,张厚此人刚愎自用,又颇有才学,兼心狠手辣,若他掌权,必是大患,想起他在太平居悬空题字之举,她心中蓦然闪过一个念头——若有可能,将张厚扼杀在尚未崛起之时,方是上策。

    “哈哈,我大步向前,只管盯着前方的大道,谁管脚下的蝼蚁?”张厚仰天大笑,推门而出,“告辞!我去拜会一位故人,明日黄榜一放,待尘埃落定时,胜负自见分晓。”

    时儿踌躇片刻,冲夏祥几人无奈一笑,也追随张厚而去。

    沈包摇头叹息一声:“张兄和我等渐行渐远……夏兄,你为何不劝张兄一番?”

    连若涵却说:“夏郎君,张郎君若是为相,会比候平磐更肆无忌惮,你和沈郎君可以联手将他的仕途之路扼杀。”

    此话一出,沈包为之一惊,不认识一般打量连若涵几眼:“连小娘子虽是女子,却如朝堂中人,莫非家中有人在朝中为官?”

    连若涵嫣然一笑,并不接沈包的话,转身冲曹殊隽说道:“曹三郎可有什么东西想请我一观?”

    曹殊隽被连若涵看破心事,早就按捺不住的他拿出了玉连环和若尔,郑重其事地放在桌子之上,用黄绢包裹,推到了连若涵面前:“这两件东西,是我亲手精心制作而成,博连小娘子一笑而已。在下只有一个小小请求,务必请连小娘子两者选一。”

    连若涵浅浅一笑,秀美纯净,如一朵出水清莲,她玉腕一翻,便将玉连环拿在手中,只看了一眼,就露出惊喜之意:“咦,巧夺天工。”

    曹殊隽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里,心中压抑不住喜悦之意,连小娘子对玉连环爱不释手,莫非她还是最喜欢玉连环?在他看来,连小娘子是喜欢玉连环还是喜欢若尔,就和喜欢他还是喜欢夏祥一般无二。夏祥已经有了姐姐,连小娘子归他所有,岂不两全其美?

    其实曹殊隽并未多想方才他被连若涵一声喝斥,竟口不敢言是有多软弱。虽说大夏女子地位较之前朝高了不少,但女子毕竟是女子,不能凌驾于男子之上。他在连若涵面前全无男子气概,就算真娶了连若涵为妻,也是替纲不振,只有被压迫被欺负的命运。

    沈包也看出了曹殊隽心中所想,暗暗摇头,他是旁观者清,以连若涵的强势性格和运筹帷幄的聪明,曹殊隽远非她的良配。

    连若涵把玩了半天玉连环,自始至终只看了若尔几眼,并没有拿在手中,她眼波流转,朝曹殊隽盈盈一笑:“曹三郎是要和我做一笔生意么?”

    曹殊隽喜形于色:“连小娘子,好景常在商行名满大夏,虽有美玉卡、金卡和银卡,却只是贵客身份的证明,若是商行各地分号的主人见面,只凭书信为证,容易造假,再多一个会徽,便可作为验证身份证明之用,不知连小娘子对在下的想法可否赞同?”

    连若涵笑而不语,拿起玉连环欣赏几眼,又放了回去,手在若尔之上轻轻划过。过了许久,她才灿然一笑:“最近上京城内多了不少能人异士,不久前有一个小娘子为我制作了好景常在的漆器,比起以前的茶叶包装更加精美更让人喜爱,不想如今又有曹三郎为好景常在制作了会徽,好景常在得各位有心人相助,他日必定蒸蒸日上。”

    夏祥只是一听而过,并未深想,他也不可能知道他一直不知下落的肖葭,就是离他咫尺之遥的连若涵口中的小娘子。

    “曹三郎所制作的会徽,精巧、精美,且又实用,实在是上乘之作。”连若涵见曹殊隽喜不自禁而夏祥不动声色,不由暗中一笑,“只不过如今好景常在扩张过快,资金周转出现了问题,会徽制作如此精美,又用料考究,必定价值不菲,好景常在无力承担这一笔费用。”

    “这,这……”曹殊隽心急如焚,眼见连小娘子相中了他的玉连环,却说无力承担,他几乎张口就要说出他可以免费制作,不收取任何费用的承诺,话未出口,却被夏祥的眼神制止。

    夏祥清楚连若涵是故意有此一说,是想逼他开口,好一个聪明过人的女子,他只好呵呵一笑,抢在曹殊隽面前说道:“若说好景常在资金周转出现了问题,怕是无人相信。不过既然连小娘子愿意换一种合作方式,我和曹三郎也不反对。会徽的制作可以不收任何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