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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韩友功也有不满意的地方,发哥家的这位小荣爷厉害是够厉害了,可也太操蛋了。
目中无人,从来不叫他叔不说,规矩也多。翻起脸来,比发哥都翻脸不认人。
工地上早前的项目监理被撵跑了俩不说,工程款还给罚没了三成。
这回头一核算,估计还得赔钱。
倒不是建材标号与工程施工的质量问题,给巴士酒店盖的楼与恒发基建自己盖的楼有啥不同,怎么会以次充好,没必要嘛。
就是因为没按SP的标准来,什么班前教育,什么卫生整洁的,净是搞他妈表面文章。房顶竖个小喇叭,整天早上集合一群工人哇哇哇,这有个蛋用?
有这功夫多睡会儿不好啊,整啥邪乎的,还不如每天每个工人多发一张大钞呢,这他妈少先队的玩意,姑爷怎么还乐此不疲呢?
工人都是出门挣钱的,给人发红领巾有个啥用?
韩友功想不通,勾头看见活动板房前贴的一溜溜工人照片,就心里腻歪。
这他妈啥玩意?好好的工地,搞的跟学校似的,电工,木工,扛水泥的,还得上课呢。
上课还发钱,不来上课还罚钱,这脑子抽成什么样了?只听过民工子弟学校的,这民工技校就开在工地上算什么鬼?
这买卖做的,都是包工头,民工都是流动的,这教出来有个蛋用,这不是给别人做嫁衣是啥?
“韩经理。”
“韩哥。”
两个洗漱出来的工人,见到门外伸着个脑袋盯着墙上照片看的韩友功,纷纷热情的打招呼,眼里写满了尊敬。
“滚蛋,别烦我。”
韩友功不耐烦的骂了一声,挥手叫俩抱着盆的工人边儿去。
俩工人不以为意,嘻嘻哈哈的抱着盆颠儿了。
韩友功看见工人身上的衣服就烦躁,那是小倾店里的衣服,SP时尚的店之黑,他都不舍得买,这工地上的反而里里外外一人一套,这就是糟蹋钱。
发哥那个怪姑爷,早先在南风一人一身阿玛尼,都引发了一片狂草。这大手大脚成什么样了?后来南风日渐红火,群嘲才算降温,不提那茬儿了。
现在可好,连工地上的小工都是国际顶尖服饰了,这是干活的衣服么?
小倾说的是有理,身上穿着好衣服,就会本能的注重着装,加上强制性的勤打理,就会让工人慢慢形成习惯,养出自信昂扬的精神状态,更加专注于当下的工作,责任感自生。
话有理,可这就是扯淡。
他没成年就泡在工地,对工地比家都熟,对工人太了解了,给钱比啥都实在。有钱啥都行,不欠钱就是仁义。没钱说啥都是扯淡,孔子来干监理,不给钱照样打成释迦摩尼。
养精神有个啥用?这就是姑爷的精神病,小倾也真是,不给他男人治病,反而被传染的越来越神经!
好好的建筑项目,把楼盖好了就行了呗,弄的工人宿舍窗明几净,地面一尘不染,有必要么?临走扫一次不就行了,天天洒水清尘这就是浪费工时!
楼扬尘呛着人,挂个防尘网还有个说头。这楼里乱点又碍着谁了,别说作业场卫生,连建筑内施工工具的摆放都有标准,这简直就是疯了。
不该花的钱花了一堆,活动板房都是进口的SP特制施工板房,冲凉房加个按摩床都能当娱乐城对外营业。
工人冲个凉一个桶就行了,多个淋浴头就够奢侈了,弄个按摩冲洗有必要么?这是用工呢,还是养大爷呢?
一日三餐夜宵全免不说,饮料果汁任接,那一缸子一缸子的纯果汁接的,他看着都哆嗦。活动板房带多功能厨房就够邪乎了,还他妈有主厨呢?
一个法国大鼻子,一个南风大胖子,俩主厨轮班伺候一帮扛水泥的,烧鹅,鹅肝,乳猪,肥肠,水煎包,灌汤包,见天的生猛肥不腻。
南风名菜“鱼羊三弄”都出现在工地了,“鞭歌鸡”的羊鞭老母鸡,鲤鱼焙面“簪花鱼”,王八壳子爬泥鳅的“灞亭秋”。
韩友功感觉姑爷投错胎了,这位爷上辈子八成是宫里出来的,花钱没概念的。西餐厅都找不到真老外,法国主厨在工地猫着呢。
见识过南风一席天下的人,整个南中国才几个?工地上倒是把甩国宴一条街的大菜当盒饭吃了,就这还嫌弃量少呢,想再来一盆。
自打来了俩主厨,韩友功都在工地上开伙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可吃着也真是心疼,菜钱还是发哥垫的呢。
赶走了俩傻蛋,工程款被罚掉了三成,他就是再腹诽也没辙了,只能按SP的规矩来。
可这钱不能白花啊。
“老杆儿。”
韩友功昂头对刚从楼里出来的一人喊了嗓子,单手招了招,又收回去背着了。
被叫做老杆儿的男人,四五十岁的模样,高颧骨汉奸头,鼻梁上架着个黑框圆眼镜。戴眼镜不为治疗近视,就为了装个斯文,人精瘦个头还高,就是背有点驼。
老杆儿听到有人叫先是一愣,等看清了是谁叫他,一溜小跑的颠儿了过来,上身微躬,稍稍有些前倾,龇牙谄笑的招呼:“韩经理,啥吩咐?”
“你过来。”
韩友功示意老杆儿上前,指着墙上贴的一张张纸,低声道,“你把这些考的好的民工,名字都抄下来,回头签咱恒发来。”
“有富荣带来的队伍。”老杆儿愣了下。
“富荣个屁,崔富贵是冒任的。”
韩友功不屑的一扑棱脑袋,“狗屁的富贵荣华地产集团,他崔富贵就是个挖沙的,说他会拆房都高看他。技术工种他用不着,脑袋傻了吧唧咋学学不会的留给他就行了,挖沙就这号的好使。”
“要说这技术工种。”
老杆儿吧唧吧唧嘴,一脸颓丧,“这原来使经纬仪,墨坠的,走结构,剪刀墙的,遇上姑爷这种拿大吊吊着模块咣叽咣叽朝上摞的,似乎技术有点过时啊。人都拿激光在那测呢,图实时就在屏幕上了,咱们还在钓鱼呢!”
“咱家这位姑爷太他妈邪乎,咱不跟他比。”
韩友功不耐烦的皱了皱眉,沉声道,“咱就跟鸟城一圈跟姑爷熟的人比,特别是崔富贵这种蹬鼻子上脸的烂鸟。这都是咱姑爷公司的工程,有他崔富贵啥事,他也真好意思朝前凑。扯虎皮竖大旗,他个挖沙的兜里才几毛,不是打着姑爷的旗号乱融资,他起个鬼的楼。咱能让他边干边学,边锻炼队伍么?发现好苗子,全给他拔了。”
“高,实在是高。”
老杆儿闻声啧啧称赞,他的外号可不是因为体型得来的,是当初跟着韩友功带着几十泥头车民工抢矿的时候,一杆红缨枪上下纷飞,在沙场趟出来的名号。
他们这群跟着李恒发从八十年代就搞基建起家的队伍,说灰都是谦虚,那真是三山五岳的各路妖魔鬼怪都会过。
高速路,城际道路,隔离带,绿化,拆迁,起楼,换一个地方就得遇上一波推销沙石土方的,上来就要包外装内修铝合金门窗的,就是不让你开工的,刷刷刷对自己肚皮三刀,躺倒就嚎的,啥鸟人都有。
这讲理好使么?给钱有用么?给钱不是消灾,那是告诉地面上的朋友,我就是羊牯,你赶紧来吧,我兜里钱多着呢。
用行政力量?那跟用钱消灾一样天真,什么力量是让你白用的,你中建啊?
真正把路趟出来,除了自力更生,丰衣足食,靠山山塌,靠河河干。
能干基建的,能在全国接工程的私人队伍,那与走南闯北打把势卖艺的一样,混的都是江湖。
这帮跟着李恒发趟出来的草根,只不过是穿上西装装文化人,骨子里桀骜不改,还是垫砖那套,狼性不改,有肉就想独吞。
以为都是荣克的熟人就会相亲相爱,那真是高看他们了,他们不敢跟荣克龇牙,不代表不会抽冷子给彼此来一下。
都不是因为生意,因为利润,就是本性难移。
这些人遇见看不上的平常混的是场面,有机会非给你来一下,分个高下不可,就得让你看见我就自矮一头。
啥也不是,就是吃饱了撑的,闲不住!
老杆儿别看佝偻个背,一脸谄笑,骨子里也是鸟人一个,他一副奴才相是天长地久成自然,是人格特质。其实他是个亿万富翁,比韩友功还有钱。
老杆儿是个浪荡子,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爱吃不爱奢侈,爱逛发廊不爱养小蜜,那能花几个钱?
他又不会炒股,对旅游没兴趣,有钱干点啥啊?买房吧,就这个他比较内行了。
一来二去,囤了不少铺面,囤成房叔了。得益于鸟城房价飞涨,本来想收个租而已,一不小心就亿万富翁了。
老杆儿也看不上崔富贵个挖沙的,他们这帮人三十年前在挖沙,崔富贵那傻山炮挖了半辈子沙,还没挖够。都干上富贵荣华地产集团董事会主席了,还他妈挖?
崔富贵神经病一样,挖沙有瘾,挣点钱就买沙船,越挖沙越多,都在内陆河系挖出来金子来了。
这下可好了,更来劲了,又上了新的船型,沙金船,一边淘金一边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