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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听他解释!没用!
孩子不可能回来!
我伤痕累累的心也不会痊愈!
他的手我掰不开,干脆低下头,对着他的手腕就咬,我毫不留情。
很快就感觉到满嘴的血腥味,地上也坠了一滴一滴的血。
他仍旧不放开我。
我一脚上去,他猝不及防,我终于将自己的手抽出来。
我拽着他的衣领,就要往外拖。我的力气不大,刚做完流产又昏迷了这些天让我更是没有什么劲儿,但我真的是拼尽了蛮力,也要把他赶出去。
他比我高一个头,我根本不可能拖得动他。
可我就是要让他知道,我对他已经绝望了!
甚至是,厌恶了!
他却一下将我抱了起来,“地上凉。”
我像一条鱼不住地乱动,不想让他抱我,但他的力气真是大,一下就将我制服,我在他的怀里又踢又咬,完全无济于事,他很轻易地就将我放在了床上。我抱起枕头就往他身上砸,还不解气,一双手对他又抓又挠又掐,没几下,他的脸上就多了几道猫抓一般的印子。
他也不做任何反抗,任我发疯。
我终于累了。
瘫坐在床上。
眼泪大颗大颗就往下掉。
我想起了,当年那个将我迷住了的干净的少年,有着澄澈的双眼,对我世界第一好。
我想起了,他曾为我在书签上写下那让人迷醉的诗。
我想起了,我曾经最卑微渺小的愿望,就是能和他在一起。
那时候,日子再艰难,总有着希望。
哪怕身上的负担再重,周围再漆黑无比,我也知道,前方有光芒,总有出路,总有一个人在前方等我。
为了那份等,我放弃了我的人生,放弃了我的梦想,甘愿为他委身禽兽、甘愿为他坐牢四年,甘愿放弃全世界,只为了他能安好。
可我把他丢了。
我把我的梦丢了。
我把我自己也丢了。
我的手死死攥着床单,将不断翻涌的泪水逼退下去,我知道我的声音是残破的,但我努力将句子说连贯:“张宥然,事到如今。你就是死缠着,不要跟我离婚,也没用了。这婚,早晚要离。你何不给我一个痛快?”
我看见他的手背青筋突起,像在极力忍着什么。
手握紧,再握紧。
终究还是没有回答我的话。
而是走到床边,拿起了床边的暖壶,“我去打水。”
“张宥然!你回答我!请你回答我!我们离婚,我们离婚好不好?!”
我吼叫着,一下冲过去,要去抢他手里的暖壶。
他大概是怕伤着我,立刻就松了手,我一下来了气,抱起暖壶就往他身上砸——
我知道以他跆拳道黑段的身手,要避过去,很容易。
但他依旧是不躲不避。
那个暖壶重重地砸中了他的腹部,发出闷沉一声,滚落在地。
外层的塑料烂成了一片片,里面的壶胆也全部碎裂,水和水银倾泻了一地。
他的身上、裤脚、鞋子也都湿了。
他在这一地狼藉之中,呆滞了几秒。
看着我光着的脚掌,走过来,一把将我抱起,又放在了床上。
随即蹲下身,想要去捡一地的碎片。
我说:“张宥然,离婚吧。”
他仿佛没听见,更不会回答我。
只是拿过了垃圾桶,修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捻着地上的碎片。
窗外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他认真的样子,也像是一副漂亮的油画。
我知道就算跟他提一百遍,一千遍,一万遍我们离婚吧,他还是一样装作没听见。
就像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怎么也没个回音。
真让人气馁。
我捞起被子,一下把自己蒙住。
干脆憋死我好了!
不知什么时候,他又坐在了我的床边。
轻轻地将我的被子掀开,温柔地对我说:“不透气,对身体不好。”
我看他一眼,又将被子合起来。
他拉开,我合起来,他再拉开,我再合起来。
反复折腾许多次,他十分有耐心,任凭我合上多少次,他总是能再将我的被子拉开多少次。
我真是没了脾气,干脆就不动了。
他的嘴角这才有笑意慢慢地漾开:“乖。”
这个词,太过亲昵,不适合我和他。
过了一会儿,没动静了,我这才发现他已经出去了。
我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打开病房的门。
透过门边那小小窄窄的缝隙,我看见了宋思耘。
宋思耘瘫坐在走廊的座椅上,身边放着一大篮花束,姹紫嫣红的,很是新鲜。花的颜色映在他的脸上,也没消减他一丝一毫的疲惫。
他很严肃地在和张宥然说明情况:“我去调了酒店的监控,但楼梯间是盲角,没有单独的摄像头。电梯前方的摄像头虽然覆盖了一部分,可光线太暗,大白天也没有灯光,又黑又模糊,根本无法辨认。所以,我并不能确认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我也难得见到宋思耘一本正经的说话。
他从来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大概是事情的严重性不适合开玩笑,他才用这样的语气。
“就是达之。”张宥然背对着我,背影颀长而笔直,一手轻轻地抵在腰间,“她有意为之。”
宋思耘都惊住了,“不会吧?”
“是她。”
“那你要怎么办?”
他沉思了一会,压低了音量,但我还是听到了。
他说:“我会离开达之。”
我紧紧咬住了嘴唇。
心脏很痛,像是抽离掉了血液,只剩下一团干瘪的房子。
张宥然终于愿意放弃达之了。
可我竟然高兴不起来。
这份觉悟太晚了。用了那么多年,挥霍掉了我全部的爱,杀死了我肚中一个鲜活的生命。
从头到尾,就是我自欺欺人,不肯承认,不肯死心。而如今,他总算为这个二选一的题给出了答案。
却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他的孩子。
宋思耘却好像对我和他的事情了如指掌。
听到张宥然如此说,居然没有表示赞同,反而站在了我的对立面:“你确定吗?如果达之知道你这样抛弃她,她受得了吗?除了你,她连一个亲人都没有了。而这边,我还可以继续帮你照顾菀之。虽然,之前有很多地方没有顾周全。”
“我知道你尽力了。”张宥然拍了拍宋思耘的肩膀,语气并不好,眉目我也看不到,可应该是努力在微笑了,“欠你的人情太多,我都还不完了。”
“这么多年的朋友,不过你一句话的事情。”宋思耘拍了拍裤子上的浮沉,站起身,笑得格外意味深长,桃花眼眯成了一线天,“你知道的,我最喜欢帮兄弟排忧解难的,何况还是兄弟妻。”
“知道你心另有所属,我才敢把菀之交给你。”张宥然的声音又悦然起来,“你要是敢对菀之打主意,我打断你的狗腿。”
“不敢不敢。”宋思耘哈哈笑,“如果真的发生,我自断双腿。成不?”
隔着三尺距离,即使只看到了他的背影,我都能想象到他嘴角浅淡的笑意。
我万万没想到,原来宋思耘会对我这样好,都是源于张宥然的托付。
仿佛是阴雨之中突然炸开了一道模糊的彩虹。
远而漂亮,却尽是不真实。
如果说,我完全相信了他,根本不可能。
张宥然曾不惮以最恶劣的态度、最厌恶的眼神对待我,竟然还会放心不下我?
这转弯太快,我的思维有些跟不上了。
宋思耘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公司还有点事。”
张宥然嗯了一声,“好。”
宋思耘转身抱起了花束,一股脑全塞给张宥然,“这是给菀之的。你帮我向她转告问候。希望她早日康复。”
“好。”
张宥然指了指病房的方向,我怕他看见我,立刻缩回了脑袋。
听见他在问:“你真不进去了?菀之的情绪不稳定,我还指望你帮我开解开解她呢。”
“你自己的老婆,你还是自己开解吧。”宋思耘笑得更是不怀好意,“我跟你讲,女人不高兴有很多原因。但让女人高兴,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抱住亲上去,然后办了她!床头打架床尾和怎么来的?就这么来的。”
“去!鬼扯。”
“经验之谈!”宋思耘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地摆手,“拜拜了。”
张宥然侧了侧身子,目送他走远。
这才转身,准备回病房。
我连忙回床上躺好。
他看了看我,大概以为我睡着了。走到窗户边,将花束放在窗台上,一并将窗帘拉上,又将房内的大灯关掉,只留了一小盏壁灯。
过了一小会,我听不见了房内的动静。
翻了个身,却看他趴在我的床边,睡着了。
他的小手臂枕在耳边,蓬松的头发软绵绵地荡在前额,一双浓密粗黑的眉毛,多了几分英气,狭长的眼微微闭着,长长的睫毛落在侧颊,整个人映在壁灯晕黄的光芒之中,干净而清秀。
呼吸很均匀,温柔而温顺,带着暖洋洋的光芒。
也就是在此刻,我才能心如旁骛地看着他。
多么希望,时间就停在这一刻,永远不要前进。
未来那么漫长,我不知道我们还会不会剑拔弩张。
美梦再好,终究有醒来的那天。
轻手轻脚地下了床,他并未察觉。
我走到门外,拿出手机,拨通了宋思耘的电话。
“谢谢你的花。很漂亮。”
那边掩不住笑意:“我可是采花高手。我挑的花,哪里会有人不喜欢?”
我却不想跟他说些有的没的,而是直入主题:“有一件事情,可能还要拜托你。虽然我知道,找你并不合适。但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找谁。”
他还是那副德行,笑得格外爽朗:“什么事?杀人放火,抢劫越货的事情,我可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