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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内侍按了按面颊之上的泪迹,拿起筷子来吃了一口菜,又掰下一块炊饼来放在口中嚼咽了。然后他从袖中取出了一只小瓷瓶来,将其中的粉末洒入酒盏当中。
温热的酒水入盏,那些粉末在眨眼间便消失无踪。
婠婠回神过来,讶然问道:“许大官您这是要服毒?”
许内侍笑着道:“老奴得去伺候着官家。明总捕,官家心中本就是属意着秦王殿下的。老奴同您说这些话,只望着四门人能歇了为官家报仇的心思。如此方不误了官家的本意。”
说着话许内侍拉出了小几下用以取暖的炭盆,动手拨弄了几下。
婠婠说道:“若这世上有一人是官家的知己,那个人必是许大官无疑。既许大官如此说,我定不会逆着官家的意思。”
许内侍点了点头,道:“只是委屈了你们。”
炭盆中蹿出了些火苗来,许内侍从怀中取出了一样物什丢进了那炭盆之中。婠婠看清的分明,那东西正是沉香匣。她心头一惊几乎控制不住要伸手去捞回来。
许内侍拨弄着炭火,让那火苗攀至沉香匣上,“官家本让我将这个交予秦王殿下,但秦王殿下不留四门,这个与他也无用。便让老奴带走还予官家罢。”
他转头看了看婠婠,道:“这是天门多少条人命换回来的,明总捕必然不舍。老奴亦是知道这东西不该如此就轻易烧了。
但秦王殿下与官家不同。官家定号延圣,便是想着延续天命年间的威势国运。他一心想着兴复四门,丰农富商,开疆拓土。秦王殿下有此志,却并不将希望寄予四门。
为防万一,这东西还是烧了干净。也免得它落入那些番邦贼人之手。”
火苗舔舐着沉香匣,飘散出一股甘醇浓郁的香气,却是燃烧的缓慢。婠婠见状掏出了助燃的粉末撒进炭盆当中。炭火顿时旺盛,吞没了沉香匣的形状。
许内侍放开了手中的拨炭棍,说道:“多谢明总捕。”
婠婠道:“您客气。”
许内侍端起了酒盏来,道:“老奴这便上路去。明总捕先行离去罢,免得徒惹麻烦。”
婠婠道:“我的麻烦本也不少。我留这儿,送送许大官。”
许内侍笑起来,“这世间许多事都在变,总捕大人的知情重义却是一直未变。”
他向婠婠拱了拱手,而后一仰脖颈饮尽了那盏毒酒。如许内侍这般的位置,他为自己准备的毒药自不是凡品。见血封喉,入腹断魂。当真快的无有一丝一毫的痛楚。
婠婠上前去,伸手抚拢了他的眼帘,又将他那些微凌乱的发髻理的整齐。然后她将自己用过的汤碗擦拭干净,盛了些汤水进去涮了一阵。
当素酒的味道涮尽,婠婠喝下了那些汤水将碗放回到小几上。想了想又拿起那小汤勺,蘸上些汤水搁在碗旁。最后她拎起那锦垫来放到许内侍身侧,摆出他自矮凳上滑下,锦垫也跟着落下的模样。
将自己的痕迹完全抹去后,婠婠向许内侍躬身一礼。转身欲走时,眼睛的余光掠过炭盆,她的脚步便又生生的拧了回来。
炭盆中的火苗已经低了回去,沉香匣却还坚挺的存在着。确切的说它只是被烧变了模样,并没有被彻底毁去。
婠婠竖着耳朵留意了下四周,而后蹲身过去掀开了外面的一层裙摆,用自己的裙摆兜在炭盆旁,拿起拨炭棍来迅速的挑出了沉香匣。
入手便觉有些不对。
虽然她这裙摆并算不得薄,可也不至一点热度也感觉不到。她怀揣着一颗好奇而作死的心,试着将一根手指往上戳了戳。
愣了一瞬后,她再次将手指搁了上去,这次却不是飞快的一触而是实打实的按在了上面。
从火里面捞出来的东西,竟没有热度。而且手指下的触觉也不似木质,而像是一种奇怪的金属。
看起来沉香匣只外面一层是沉香木,里面是一种不惧火的未知材质。
婠婠想做的事情已经做了,此地不宜久留。沉香匣这东西烧不化,她又不能将这个丢在此处自顾而去。于是婠婠把东西收在怀中,避着人迹离开了陵寝前。
她先是将身上那套宫女衣装原样的还了回去,而后便揣着沉香匣潜离此地。走之前没忘记了顺走两只热腾腾的菜馒头和一罐蛋花汤。
确认无人跟踪后,婠婠绕回到程武那座废墓中。
只这一会儿的功夫,那些人却都不见了。婠婠有些反应不过来,心中略略有些不是滋味。
他们这是当真的不信她,转移的倒是比兔子还快。
想了想,婠婠又猜他们会不会是躲回到那间密室里了。可惜她也不知那密室的所在。拎着汤罐转悠了一会儿,她便去到了墓室中,想将这吃食放到棺木里,万一他们还在,出了密室总还是会来此处。
打开了棺盖,婠婠发现那斜坡还在。她跃身进去,顺着那光滑的石坡滑下去,晃燃了火折子点亮一根石台。借着那灯光,婠婠寻到一处显眼又不碍事的地方,放下了汤罐和菜馒头。
婠婠没有急着离去,而是倚坐在石台下取出沉香匣来翻来覆去的研究。
这东西的形状很是不规则,也看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材质,上面又有什么秘密。婠婠琢磨着:这奇形怪状的玩意儿该不会就是四门令罢?
就这,顶多算的上材质奇特,实在也不算什么不可仿造之神物。
想起那不可仿造之神物的描述,婠婠不由得又想起了凤卿城。那些被好奇暂时挤走的情绪又涌了回来。她烦躁的抓着手里的物件儿胡乱的扭着。想要借此泄去心头的烦闷。
忽然“咯嚓”一声轻响自手底响起。
婠婠顿时一滞——这玩意儿不会被她弄坏了罢?
随即她又放松了下来。反正本来就是要毁掉的东西,坏了也就坏了。如此一想,婠婠舒了口气,垂下头去瞧着自己的杰作。
这怪东西似乎被她掰成了两瓣,总觉得左手里的和右手里的一半能各自的活动。她试着拉来两手的距离,果然这怪东西一分二,还有一样沉甸甸的物什落在她的膝头。
婠婠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然后她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将双手移到了脸上,想了想又把手换到腿上,使劲儿的掐了掐,确认这不是个荒诞的梦。
原来程武那货是身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