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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久已想要入世了罢。”
拦住流木冰见救援的,是龙象山现任掌教文仲权。
二人所在的看台就只是凿开的山壁而已,只是工艺圆滑,围绕着演武台,呈圆环状;流木冰见立足的位置是第二层,上面还有一层,再出去是两排桑木围出的一条直道,直通向神庙的道场,很远处已有黑压压的人头汹涌过来。看台每层约莫八尺高,文仲权站在往下四层的位置站定,微微地抬头看她。
流木冰见看到樊驷落败身死,已猜到一个真相,心忧下方两位好友的安危,对挡着去路的神圣领域没有好脸色,瞰视着对方冷冷道:“昆仑早已入世,否则就只是八大道统而已。”
“还不够。”文仲权摆出一个微笑,眼神温和,像长辈看着亲近的晚辈,“这么些年,你虽然很努力在经营昆仑的影响力,但仍不改势单力薄的弊病。”
“文长老想说什么?”流木冰见在心里已不承认对方掌教的身份。
文仲权目中闪过不悦,很快笑道:“倘若你愿意投靠尊主,龙象山、纯阳观,皆可与昆仑共进退,届时我们三家可与道庭分庭抗礼,再也不是道、剑统治的局面。在尊主的带领下,一统三界不再是痴人说梦。”
“任你花言巧语,不改贼子本性!”流木冰见想到那些受害者,想到枉死的李征君,想到千千万万因为他们的作恶而受到苦难的人们,强烈的怒愤灌入四肢百骸,“你等所做的,只是在削弱仙界的力量!不消三年五载,魔族必将来犯,仙界拿什么抵挡?”
被个晚辈训斥,文仲权脸色已很不好看,只是杨修文有对他下令,要他无论如何收伏女战神为组织所用。上面只管下令,才不管你能否完成。他也只有强忍着羞辱感,做进一步的劝说。“有尊主在,这些都不用担心的。”
“魔君有这样好对付,三界不会是今日的局面。”流木冰见咬牙忍住骂人的冲动,深吸一口气,缓慢而沉重地道:“此次战争一启,必将生灵涂炭;文长老若是现在收手,你勾结杨修文害死你派掌教的罪责,我可替你斡旋,否则的话……”
“否则怎样?”文仲权脸色已完全变了。
“你死不足惜!”流木冰见厉声宣判。
“哈哈哈,本座倒要看看,你这个小丫头片子,究竟有多少本事,敢这样对本座说话。”
文仲权大笑时,周遭空气已被无形的力量推开。透明的鼎,出现在他的头顶上空。他虽以防守见长,一手泰山鼎,堪称滴水不漏;倒也不是没有进攻的手段。
神境铺开,鼎身未有变化,鼎的四足,却分别化作人的四肢,鼎口冒出一个虚幻的脑袋……小山般的拳头向流木冰见打去,沿途的阻碍,那些被凿成座椅模样的山壁,如同豆腐渣般破碎,拳力更先一步,已击中女战神。
砰砰!
女战神被击飞,先发一声响;跟着撞在山壁上,又发一声响。烟尘如蘑菇云般隆起来,还未有变化,拳劲幻化而成的数十道拳影已破开尘雾,“笃笃笃”的闷响顿时不绝于耳,女战神竟似是躲闪不及,而生受了神圣领域这一击。
“叫你说大话。”文仲权冷冷一笑,还待奚落几句,以解方才的耻辱之恨,不想流木冰见却像没事人那样,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缓缓抬起头来,远望着他,绝美的脸庞挂着凛然的英气;但其嘴角,分明挂着一丝嘲弄,分明在说:这拳头,可是用来挠痒的?
“你找死!”文仲权一瞬间暴怒,人与神境融合,人模样的鼎如同被高温熔化,但总也熔化不完,几乎一个晃眼的功夫,已化作铺天盖地的钢铁洪流,而竟又浇筑成两座高山一样的鼎,极具的压迫感。
神境的完全形态,终于出现。
流木冰见面色如常,心内虚空,九座由冰魄神针幻化而成的冰山轰然垮塌,碎成一粒一粒青白的冰的粉末微粒,数目多若繁星,遍布心内虚空每一个角落……修行者修到陆地真仙时,已将全部的真气凝聚成真元,由于每一滴真元都是无数真气的结晶,故沉重如山;一滴一滴的真元,就仿佛一座座重重叠叠的群山,所以陆地真仙又被称为重山。
这里的心内虚空,每一粒粉末微粒,都代表着一滴真元。
冰白的轻盈又贴身的软甲,迅速覆盖出曼妙的曲线,又隐在冰白的薄纱下;造型极复古的头盔,罩住了流木冰见的头脸,然后是雕刻如龙鳞的臂甲、冰雕般的裙和腿甲,足下已是一双冰白的踏雪靴,冰白持续从脚下大地向四面延伸,使她如同站在一个冰白的湖泊中央。
冰白色的光,如众星拱月般簇拥着女战神。
女战神一抬手,已出现一把冰白的剑,略一顿,已斩下去。冰白的神光耀眼如绝世的宝钻,冰白的剑突地伸长,直冲天际,斩下时,眼前的一切,已全都分作两半。
那两座鼎状的山,那钢铁洪流,象征着海量的真元与天地元气,一齐的化作了虚无。
文仲权那张苍老的面容上,充满了呆滞和不敢置信,他的炯炯的双目一瞬间变得浑浊泛黄,他的磅礴的生命力,如同一瞬间被抽空,半白半黑的头发根根脱落,身形缩水三分之一。
如同中了什么诅咒,他的生命力终于归零;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已没有话说,带着无尽的不解与怨恨,堕入了无边的黑暗。
……
萧棋气喘吁吁地站定,微微见汗的额头,散乱的眼神,颤抖的双手,无不证明,他已失去了一部分信心。他的前方的台阶上,站着修行界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紫薇神女,伸手就可触及,这是多少人可望而不可求的距离,这是多少人羡慕嫉妒的处境;可是他看着她的眼神,却已带上了恐惧。
不为别的,只为了方才的剧斗中,他用了一百零三招,招招落在下风,无论用怎样的“聪明才智”,怎样奇诡的平常无往而不利的“妙策”,对方都能一一化解;到了此刻,再要进攻已不可能,防守都很吃力,叫他如何不心生恐惧?如果不是对方没攻过来,他此刻恐怕已是一具尸体。
我还没有输,修行者的争斗,攻心为上!
“采薇姐果真有大将风范。”
顾采薇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我不喜欢被人套近乎,你再乱叫,我恐怕只能剜了你的舌根。”
“难道不是吗?”萧棋强笑着装傻道。
“是或者不是,我又不在乎。”顾采薇笑道,“看你乱转的眼珠子,八成又想到了什么对付我的办法。难道你以为我会顺遂你的心意不成?”
“哪里,方才跟采薇姐全是闹着玩的。”萧棋继续装傻笑说,“都是九大弟子,切磋技艺再怎么样也不会以命搏杀。小弟指的大将风范,其实是想说,燕大哥还在下面,采薇姐却一点也不着急,实在很有气度呢。”
“原来玩的是这个心眼。”顾采薇抿嘴一笑,“那么,我倒要听听你怎么说。”
萧棋精神一振,斜睨演武台,此刻演武台已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那些当先冲下去的上荒神庙的弟子,一部分将樊驷的遗体运走,一部分却已死在了李小秀的手中。
原来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子,竟有着异常毒辣的手段,出手不说招招致命,但那些死掉的弟子,全都是要害受到可怕的攻击。比如在太阳穴上扎入一根针,比如在肾脏的位置打上一掌,将里面的血肉组织震碎,比如从鼻子喂入见血封喉的毒药,比如脖子被干脆利落地扭断,比如在咽喉留下一个血洞……
“采薇姐,如你所见,尊主手下全是高手。”
“哦?可是我看你就不怎么样。”顾采薇毫不留情地发出嘲笑。
“动手不是我的强项,计谋才是。尊主平常就十分倚重我,时常要我出谋划策。”萧棋笑道。
“是吗。”顾采薇继续嘲笑,“当年荡魔大会,你和你的师门,甚至你的大师兄,都以为你将会大放光彩;可你的贡献也就平平,比小贱客差远了。”
这简直说到了萧棋的痛处。事实当然没有那么不堪,只是他虽然颇有建树,凌驾于很多人之上,按贡献排名,可排进前三;可到底没能左右荡魔大会的胜负,最终是燕离大放异彩。他由此对燕离恨之入骨。
萧棋把心底的沸腾都按捺住,自顾自接着道:“李小秀是尊主很早以前就养在身边的人,别看年纪不大,却是个心狠手辣的主,死在她手上的九大弟子,也已经有不少了。”
顾采薇闻言敛去笑容,冷冷地说道:“你也是九大弟子,你就看着她行凶?”
“对我来说,尊主给予了我救赎。”萧棋淡淡一笑,突然看到一个情景,他吹了一声口哨,“采薇姐,看来燕大哥已经穷途末路,他唯一的帮手,也就是我的大师兄,已被李汝良拖入了地底。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人能阻挡尊主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