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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贱民说什么?”鲁天肃勃然大怒。
“谁人在此喧哗?”一个侍卫大喝。
王元庆看了鲁天肃一眼,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朝着淡淡道:“不要以为打败张志雄,你就一步登天了,接下来内考,我会让你欣赏到贱民的卑微和无力。”
燕离懒得搭理。
那侍卫走下来,一眼看到王元庆,汹汹的气焰顿时化作无形,客气道:“原来是二公子。报名这种小事,您吩咐一声便是了,何须亲来?”
顶头上司就是这位小爷的大哥,他敢不恭敬么?
王元庆淡淡摆手,道:“不用管我。”
这时轮到了他和鲁天肃,他看也不看燕离,径自踏步入殿,倒是鲁天肃恶狠狠地剜了一眼燕离。
这只是尚书台一个侧殿,不很大,殿首一个尚书侍郎主簿,目光威严,扫视全场。
其下三案各端坐一个尚书令史,多问些来历籍贯,风土人情,还算比较严格。
“原来是二位公子。”
王元庆二人都是土生土长的永陵人,那令史看到二人,问也不问,便在文书上盖了官印,递给二人。
这文书是新录的,上面有家乡籍贯等明细,是内考的准考证。
王元庆拿了文书,却没有马上走,而是低声道:“想必你家大人已有吩咐了。”
那令史不知就里,慌忙回头看主簿。
主簿一早注意到王元庆,走下来将他请到了旁边,道:“大人是有吩咐,不过……”
王元庆眉头微皱,道:“不过什么?”
主簿小声道:“不过兹事体大,若他闹将起来,莫说尚书台,便是武神府脸面也不好看。”
“武神府脸面早就不好看了。”王元不动声色地塞了一张银票给主簿。
主簿小心接过,顿时笑了起来,道:“待下官出两道题,考他一考,若无真实才学,便借此由头轰赶出去,教他报名不能。”
燕离不知殿中二人计议定下,轮到他时,便走入殿来,直向同列的令史行去。
那令史翻出写着他名字的文书,问:“你叫燕离?”
“是。”燕离道。
“嗯,文书上加盖的官印是真。青雅集县老爷与本官乃是同窗好友,他向来只给有真材实料的考生举荐。”
那令史捻着八字胡,打着官腔,“你既受他认可,想来才学经得住考验,本官出几道题,你就现场作答如何?”
燕离眼角余光瞥见王元庆二人并没有离开,而是一脸冷笑着旁观,心里顿如明镜,便道:“大人,文书可有问题?”
“文书本身没有问题。”令史道。
“那就是学生的身份有问题了?”燕离道。
“放心,这并非只针对于你,本官也是例行公事,若真有才学,何惮区区几题。”令史道,“只需答得中正,本官自会认可你的内考资格。”
“大人,学生问的是,学生的身份可有问题?”燕离强调。
令史抬头看了他一眼,道:“身份没问题。”
“既然没问题,何以不给报名?”燕离冷冷道。
“只是考你几题,哪需要那么多理由?”对于燕离的不识抬举,令史有些火了。
燕离冷笑:“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独考考不如众考考。学生从未听过报名需要答题,既然尚书台今年出了这么道法令,大人不妨设上考案。”
“你放肆!”令史勃然变色,“休说你还不是内院学生,便是内院学生,也要遵从朝廷法制,我是官你是民,你敢抗命不成?”
燕离悠悠然道,“非是学生不考,学生不过是秉承太祖气节,直抒胸臆罢了。”
“好个牙尖嘴利的贱民,”令史气极反笑,“你这般胡搅蛮缠,无非是为了掩饰身份问题,说不准,还是黑道派来的杂碎。来人啊,把这个假借太祖名义,大闹考场的贱民给我轰赶出去!”
“且慢!”就在这时,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是燕离,一个却是从殿外龙行虎步进来的一个大汉。
大汉四十左右年纪,方头大脸,一身湛蓝的劲装,外披一件深黑色的大氅,上面绣着几朵云,腰间别着一柄带鞘的鬼头连环刀。
在他身后有六个人,装扮类同,只有大氅颜色不同,用来区分官位的高低。
那侍郎一看到此人,便坐不住了,慌忙起身拱手,“这不是朱同知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朱同知目光在殿内逡巡,最后定格在燕离身上:“小子,你想说什么,大胆的说。”
众人的视线,顿时又转向燕离。
燕离不动声色道:“这位大人恐怕搞错了职务,黑道归裁决司管辖,大人随意描摹黑白,把裁决司置于何地?”
他敏锐地抓住令史的语病,给予迎头痛击。
巧的是,这位朱同知,正是裁决司的大人物。
“哈哈!”朱同知眼睛一亮,大笑道,“说得好,听见了吗?你这蠢猪!”
“你们尚书台做好尚书台的事就好,黑道,那是我们裁决司管的,就算他真是黑道派来的,也轮不到你们来管。”
他扫了一眼令史,脸色不善,“现在,他还是黑道派来的吗?如果是,本官马上抓走调查,若调查出来他是清白的,你这蠢猪怕是少不得来我裁决司走一趟了。”
那令史不过七品小官,进了裁决司只怕要剥下一层皮来。
这时浑身一个机灵,连忙说道:“不是不是,下官方才一时糊涂,这才口不择言,从文书上来看,他的身份并没有问题。”
这令史暗恨燕离,却不敢发作,只能拿眼睛看侍郎。
那侍郎走下来,瞪了令史一眼,怪他胡安罪名,说什么黑道。他心里十分为难,兜里的银票,此刻反倒成了火栗,面上不显露,只笑道:“同知大人,这都是误会……”
“侍郎大人,”燕离忽然打断他,“既然学生的身份没有问题,这位令史大人还故意刁难,定是收了贿赂,存心要赶走学生。若是不能报名,便不能参加内考,关息学生的前途大事,恐怕不能用误会来解释吧?”
“这……”侍郎心里咯噔一声。
“还是说,”燕离穷追猛打,“收受贿赂的另有其人?”
“你不愿答便不答,没人强迫你,何必咄咄逼人?”侍郎把脸一沉,心说自己再不济也是个尚书侍郎,你还能拿我怎的。
燕离嘴角微微扬起,道:“学生就事论事而已。或者说,不是贿赂,这位令史大人根本就是黑道的奸细,能赶走一个是一个?”
此言一出,满堂皆哗,王元庆不可思议地看着燕离,对他算是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竖子!”那令史的脸涨得通红,“安敢如此欺我!”
“哈哈哈!”朱同知忽然大笑起来,“正要抓几个立威,省得你们这些蠢猪天天弹劾指挥使。给我把这个疑似黑道同伙的蠢猪抓回去,老子要亲自拷问。”
随侍一拥而上,将那令史扣下。令史的脸一下变得惨白,叫道,“不,我是清白的,这竖子攀诬上官,你们不抓他……侍郎大人救我……”
他惨叫着被拖了出去,那侍郎却僵立在原地,一句话也不敢说。
裁决司的霸道和疯狂,朝廷上下都是有目共睹,说要抓你就抓你,就算你是清白的,也得先挺过“拷问”那一关。就算你挺过了,被放出来,也就是一个“误会”了事。
王元庆脸色难看,这姓朱的出了名的油盐不进,就算自己上去,也会被堵回来。他心知事已难成,也不纠结,径自带着鲁天肃从后衙走了。
朱同知连招呼也懒得打,转身就走,但到门口时,却又转身,很是赞赏地看了一眼燕离,“你这小子还不错,若是内院不收你,不妨来裁决司找我。”
燕离微微笑着拱手送别。
“疯狗!”侍郎牙根紧咬,气得浑身发抖。
燕离淡淡瞥他一眼,道:“大人,还有问题吗?”
侍郎强忍着怒火,在他的文书上盖上官印,然后看着他施施然离开的背影,心底暗恨不已。
……
“啪!”
武神府正厅,上等的白地青花被王元庆扫翻在地,与几枝盛得欢快的白菊一起支离破碎。几个丫鬟连忙拿扫帚来清理。
一粒碎片溅到了鲁天肃的脚下,他踩上去,来回搓动,发出难听的闷响。“这贱民,倒是有点气运在身。”
王元庆阴沉着脸,道:“知不知道你很吵?”
鲁天肃眼底深处闪过一抹狠厉,停住动作,无所谓地耸耸肩,道:“王兄何必为区区一个贱民伤神,想一些值得高兴的事。明天晚上可是彩云坊头牌接客的日子。”
王元庆脸色稍缓,道:“鲁崔彻联系好了吗?入门三关,还要他帮忙。”
鲁天肃正想说话,门外走进来一个人,却是个五十多的中年男子。
“万叔,查清楚了?”王元庆看到他,立时站了起来。
那男子名叫万晚兴,武神府的大总管,他点头道:“二公子,查清楚了,朱厚只是巧合路过,本来存心要抓人立威,那贱种给了他一个借口,他便顺势帮了个小忙。”
王元庆露出冷笑:“好,既然他跟裁决司没关系,那就好办多了。”
顿了顿,又道:“那个朱厚日后再来收拾,眼下如何对付燕离,你们可有计策?”
万晚兴道:“二公子,既然阻止不了他报名,不如釜底抽薪,在文试上动手脚。”
王元庆感兴趣道:“怎么动?”
“偷梁换柱。”万晚兴饶有深意地道。
鲁天肃神情微动,道:“万总管是说,偷换他的试卷,让他得一个劣等,一个学点也得不到?”
“正是!”万晚兴点头。
鲁天肃不由兴奋起来,道:“他今天迟到,被沈流云扣光了学点,岂不正好?没有学点,就参加不了武试,任他再大能耐,也进不了内院。”
王元庆问道:“怎么换,叶世倾同意了?”
万晚兴笑道:“叶世倾同不同意不要紧,监考也不止他一个。我已请到其中一个考官,他原是大司徒李伯庸的门生,现任尚书左丞,并且有一手‘偷梁换柱’的绝活。”
“快快有请!”王元庆喜道。
那考官很快被请进来,是个四十出头的男子,面白无须,但在印堂的位置,却隆起一个包,看起来倒像多了只眼睛。
“下官顾时雨,参见二公子。”他抬起头来,笑得像一只狐狸。
王元庆沉着道:“嗯,听说顾大人有一手‘偷梁换柱’的绝活?”
顾时雨请丫鬟取来纸笔,道:“请二公子在纸上写下名字。”
王元庆写了,着丫鬟取给他。
顾时雨又请丫鬟借来一把剪刀,把王元庆的名字给剪下来,然后放到一张空白的纸上,神情微凝,手掌附于其上,但见青绿淡光微微闪烁。
此法似乎极为费力,不消片刻,他便满头大汗。
“行不行啊顾大人?”鲁天肃狐疑地看着他。
约莫过了两个弹指,顾时雨微微一笑,挪开手掌,将那张纸平整地呈现在三人眼前。
只见写着王元庆的剪纸不见了,空白纸上却多出了王元庆三个字;而且宛如巧夺天工,没有一丝一厘违和感,就好似一开始就写在上面一样。
王元庆大喜道:“好一个偷梁换柱!那就请顾大人出手,让那贱种尝尝交白卷的滋味!”
“愿为二公子效劳。”
PS:第一卷快结束了,大纲只有几百字,写出来却要二十多万,连我也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