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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狱?”
燕离神色平淡,道:“京兆府的大牢看来不是那么牢靠。不过,陛下派公公来找我,想必不会专门为了此事,还有什么事?”
华公公笑道:“还是燕大人料事如神。陛下还说了,那天商谈的事,您可以行动了。”
“就这样?”燕离微微皱眉。
华公公道:“陛下的原话杂家已经带到了。内院考核在即,魑魅魍魉出没,还望燕大人小心行事,切莫被抓了把柄。”
说完,当即告辞离去。
待他走远,燕离双目微冷,晒然道:“半点权限不给,还要我办事,这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他直接回了卧房,把姬纸鸢的命令抛在脑后。
盘膝于榻上,身心放松,思绪发散,逐渐归于虚无,沉入似睡非睡的状态。
存思观想的过程,早已做了数千遍,一切都水到渠成,没有碍难。
云海茫茫,浑沌蒙昧。
心念微动,海量元气自天门涌进来,霎时点亮五色虹桥,心念具象,无数剑影自虚无冲出,于天门下方形成一柄透明大剑,缓慢而执着地撑开天门。
天门受力,门径逐渐增大。在这个奇妙的过程中,燕离能感觉到每时每分吸收进来的元气,也都在增多。
一种无与伦比的饱足感从心而发。
存思观想,惟有此处,是全然属于他的天地,哪怕那八道意志蛰伏在灵魂深处,也无法干涉。
存思观想,现世的一切烦恼,也都烟消云散。
这时虚无深处,那由洗心诀而诞生的长剑自发冲出来,于透明大剑身侧“嗡嗡”鸣响。
燕离好奇地打量,不知道它要干什么。
透明大剑突然停止旋转,像照顾小弟弟一样,往旁挪了挪位置。
长剑发出欢呼似的颤鸣,幸福地靠在透明大剑旁边,吸收天门涌进来的元气。
燕离不由目瞪口呆,旋即陷入沉思。
法门有灵,这是在存思观想的状态下,才能看到的奇景。不过,并非每道法门都有灵性,能达到这个境界的法门,几乎都是世上独一无二的绝学。
而能被称之为绝学,说明它只是一整套法门中其中一门而已。
就像“剑心具象”,就是《太白剑经》的入门篇。
绝学是由绝技与法门融汇而成,单一法门或者绝技,哪怕再玄妙强大,都不可能超过绝学。
当然,成套的绝学,就燕离所知,真正存在于神州大地的,惟有三部。
其一是《太白剑经》,对于其他人而言,《太白剑经》是存在于传说中的绝学,对燕离而言,却是真实存在的。
其二是《大梵心经》,便是小菩殊般若浮图所修的法门,出自于柳林禅院。
其三是《洞灵真经》,皇族秘传,姬氏皇朝屹立数百年的仗恃。
另外还有一部《玄星道典》,存在于传说中,从来没有人见过。
洗心诀是法门,也是绝技。法门增强修行者的修为,主内,称为内功;绝技是利用元气游走周身经脉,使元气变得更加强大的招式,主外,称为外功未尝不可。
洗心诀身兼内外特性,绝非普通来路。
只是这两天,他去藏书阁请教过,并没有人知道洗心诀的来路。
事实上,数百年前,大夏立国时,太祖姬醒世不但焚毁了大量修行典籍,还有史册一类记载秘录的典籍,现如今神州大地对于门派与修行的由来,全然不知。
但不管怎样,门派已经过气,皇朝牢牢掌控修行者的命脉,是个不可否认的事实。
修行者仰其鼻息,只能低头做人。
众所周知,修行者没有法门,就只能一点一滴攒存元气,直至破境,燕离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所以,修行者当牛做马,只为一道法门修行,已经成了普遍现象。
门派拥有的强大力量、权柄、自由选择权,都成为了过去。
不管你是什么人,都只是帝国的子民。
一个多时辰后,燕离缓缓收功。
正常的情形下,修行者每天修行一个时辰最佳,继续下去的话,不但效率奇差,还会使精神疲惫。假如因为修行而导致精神枯竭,那是得不偿失的事。
饶是如此,元气也已经蓄了小半个中丹田,预估再有不到半个月,就能达到突破四品的数量。
这都是真名以及强大法门带来的好处,燕离吃惊归吃惊,倒是不觉意外,如果不是这样,那这些年的苦岂不是白受了?
去大堂叫了些饭菜,端进卧房吃了。
约近戌时,燕离放下《论策》,起身出门。
永陵的街道区域的划分十分整洁清晰,只要有一张地图,走到哪里都不会迷路。
燕离避开闲人耳目,专挑僻静处,来到东市附近的胜业坊。
胜业坊属于长乐苑,它紧邻皇宫,在永陵有一句话这样说,长乐苑是财富与权势的象征。
长乐苑是永陵出了名的大宅苑,里面住的都是高官贵族,皇亲国戚。
即使是长乐苑边缘位置的胜业坊,里面住的人,最低都是五品官。
京兆少尹严绍群的府邸,就在胜业坊。
严绍群最近的日子可不好过,不但被从缉案部调到文房,连少尹的位置,都快保不住了。
缉案部负责查案,文房处则负责记录文案、后勤、入档等等,管的也都是文官,连一个捕役都指使不了,简直从天上坠入了地狱。
现在整个京兆府,连捕快都可以不看他脸色。
燕离翻墙入院,正见严绍群在院中独饮,看到燕离进来,先是一怔,旋即苦笑着拱了拱手。
燕离走过去坐下,道:“月下独饮,大人好兴致。”
严绍群苦笑不止,道:“大人什么的,就别再提了,如今我负责文案,空有从四品的名头,却连一个捕快也指使不动。”
燕离笑着说:“薪奉照领,又不用出生入死,再娶几房娇妻美妾,你的人生岂不就美满无憾了?”
严绍群叹了口气,道:“美满是美满,可我当初步入仕途,目标可不止于此啊。”
燕离径自拿过酒坛,给自己倒了一杯,道:“谁让你要跟我牵扯干系,余行之恨我入骨,如果那天晚上你不听我的命令,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严绍群举杯与他碰了,摇了摇头,道:“那天晚上我单独入宫面圣,已属僭越本分,又被他撞个正着,即便不是燕大人,余行之也不会放过我。”
说到这里,他满脸落寞,“余行之素来睚眦必报,恐怕不用多久,就会被他找个由头,赶出京兆府了吧。运气好,还能混个赡口的差事;运气差一点,外配他州也不奇怪。”
燕离喝了酒,却不接他话头,道:“常山越狱的事,你知道?”
严绍群点了点头,道:“天牢守卫森严,想从里面逃出来,难如登天。是个不知来路的高手闯进去,劫走了他。他招了罪行,原来预计书院大考结束就会问斩,没想到被他给逃了。”
说完,他观察了一下燕离的神情,发现后者还是一副淡然如水的神情,好像不知道这件事对他的影响一样。
他犹豫了一下,道:“常山落网,大人是首功,您毁了他的一切,他最恨的人,恐怕也是您。”
燕离洒然一笑:“只要我不到人烟稀少的地方去,他也没有下手的机会。”
顿了顿,又道:“闲话不多说,你也知道自己处境,怎么样,要不要跟我合作对付余行之?”
“这个……”严绍群早已知道燕离来意。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是江湖的通行准则。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立场和争斗。
现在,摆在严绍群面前的,是选择立场的机会。
“你给余行之当牛做马那么多年,他却一点旧情也不念,不觉得委屈吗?”燕离循循善诱道,“再说了,你踏入仕途的目的,不就是爬得更高吗?余行之下来,你才有机会上去,而且你应该知道,我现在是圣上的密探,有我在,你还担心什么?”
严绍群犹豫片刻,道:“可是,我并不是余行之的心腹,除了公务,他自己的事情都不会交给我办,我对大人而言,有什么用处呢?”
燕离道:“想扳倒余行之,目前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证明他与黑道有勾结。”
严绍群眼睛一亮,道:“对了,有一件事,可能对您有帮助。”
燕离道:“什么事?”
“大人知道的,我最近在文案处办公,发现了些未销毁的,陈年旧案的折子。”
严绍群斟酌着言词,道:“其中一件案子,我记得犯人是黑道杀手,逮捕后,很快就招供并处死。可我又在另一件案子里发现,凶手特征十分相似,只有名字不同而已……”
燕离双目微眯,道:“你是说,余行之卖弄手段,用别人代死的方法,替黑道杀手逃过死劫?”
严绍群道:“不敢百分百肯定,但这说不定是个突破口,只要找到罪证,以陛下对黑道深恶痛绝的容忍度,余行之难逃一死。”
燕离点了点头,站起来道:“那排查文案处的古旧案籍,就交给你了,尽量多的搜集罪证。”
走了几步,他嘴角轻扬,道:“对了,余行之下来,我会向圣上举荐你的,只要你立下此功,京兆尹的位置,不是问题。”
严绍群大喜,连忙站起,连连拱手:“多谢大人提拔,下官定为大人扑汤蹈火,在所不辞。”
燕离扬了扬手,径自翻墙走了。
他一走,严绍群的笑容便即敛去。
后屋中走出一个妙龄女子,蒙着面纱,惟一露出来的一双美目,满是冰冷和淡漠。
严绍群回过身去,躬身行礼,道:“翠姑娘,我已完成副阁主的吩咐,还有什么指示?”
女子淡淡道:“你办得很好,但副阁主说了,这件事还没完,不要松懈露了马脚。”
严绍群恭敬应下。
女子说完,便从另一处离开,径往长乐苑的另一头——青龙苑。
立政坊是出了名的富户宅区,此地的园林都是大师设计,非常的具有观赏性。
翠园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之一。
女子从翠园的后门进入,有守卫向他行礼,她也没理,径自来到宅院中央处的湖泊。
亭子灯火通明,一身彩妆、无比妖冶的彩公子,正与自己的侍女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