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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大放,丁浩下意识里眯了眯眼睛,想更清楚的了解自己周身所处的环境。
然而不等丁浩真正看清楚这里的一切,他的周围便剧烈的震动起来,震动程度,不下于七级地震!
丁浩只觉得天旋地转,脑子里七荤八素。接着,一声巨响,似乎从无尽的远处,又似乎是从他的身体之内响起,一股巨大的撕裂之感,从丁浩身体丹田处传出,然后传遍全身,丁浩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要变为碎片。
终于,丁浩“看到”自己的全身裂开,骨骼和碎肉在剧烈的震动之中凝结在一起,凝结成一个红色的人头大小的红色球体,然后向着视线之中最明亮的那一个点飞去。
飞行的速度极快,丁浩甚至怀疑这速度怕是已经超过了光速。
丁浩“看到”自己的碎肉和骨骼凝结而成的球体,快速的接近那一个光点,球体下面,是一条散发着时光之力、浊浪翻滚的河流,河流之上,无数生命,包括人类,都在那条河流之上挣扎着,只是再怎么挣扎,都无法掀起哪怕一丝的浪花……
丁浩看到了河流的下游,看到自己经历过的种种过往岁月,化为一幅幅定格的画面,在浪花上面,无力的飘荡着。
丁浩看到,河流上游未来的自己,做着一件件似乎惊心动魄,却怎么也无法看清楚的事情,丁浩只能感应到那些在未来所做的事情,似乎搅的本本来狂乱的河流,更加的狂乱!
所有的这一切,都只是惊魂一瞥,丁浩只觉眼前一花,那个光点便越来越近,最后,这光点在丁浩的眼中,变为比太阳还大的星体,接着,他便进入那星体之中。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浮现丁浩心头,丁浩直觉所有的神魂,都被吸进了那个光点之中。
丁浩猛然睁开眼睛,他充满惊异的看着周围的一切,发现自己身处滨海市,而那些曾经发生的事情、遇见过的人,都如同蒸发于太阳底下的露水,不见一丝痕迹,似乎从来没有存在过……
丁浩看着眼前的小医馆,看着王明山恼怒的眼神,想起来到这里之前发生的一切,丁浩的记忆,停留在他刚从山上下来,来到滨海市,然后来这个小医馆讨饭吃的时间点。
小医馆本来生意清淡,可是自从丁浩治好那对情侣之后,生意便旺盛了起来,那王明山对丁浩态度也好了许多,待遇也提高了很多。
时间就这般流逝,丁浩最终离开那个小医馆,自己开了间小诊所,凭借着自己从山上师傅那里学到的医术,生活也算过的有滋有味。
只是,丁浩的心里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丁浩无法忘记那个在山上遇到过的女孩儿,那年,他十六岁,女孩儿十五岁,他叫她师妹,她叫他丁浩哥哥。
最后,丁浩离开大山,她留在大山。
丁浩离开大山的那天,他的师妹被她的师傅剃了光头。
现在,丁浩已经二十六岁,有房有车,生活不愁,愁的是他越来越大的啤酒肚。多年的吃吃喝喝,使得丁浩低头之后,已经无法看到自己的脚尖,只能看到圆鼓鼓的肚皮。
丁浩认识的无数同龄狐朋狗友,都已经结婚,随分子的钱逐渐递增。
丁浩开始不断相亲,通过网络、通过亲戚朋友,最后也见了几十个姑娘,甚至发生过几次露水情缘,可是丁浩感觉和那个她相比,总是差了点儿什么。
三十岁的时候,丁浩终于遇到了一个性格和他差不多的姑娘,姑娘名叫苗言,也同样医术高超,他们相处时,总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苗言说:“你还不错。”
丁浩低头喝了一口茶,笑着说道:“你也是。”
丁浩还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这个苗言的时候,两人就已经开始谈婚论嫁,那些狐朋狗友已经帮他订好了婚宴。
结婚的前一周,丁浩对自己最好的朋友说:“我还不想结婚。”
朋友沉默了很久,笑了笑,说道:“你啊,就是想的太多,这一生,谁都是这样过来的。”
三十岁,丁浩和苗言终于接了婚,婚礼不大,客人来的不多,丁浩这几年攒下本来打算再开一家分医院的钱,都花在了这场婚礼之中。
婚礼进行到最中间,司仪带着最标准的商业化的语言,起哄喊道:“亲一个,亲一个!”
台下的那些人一起跟着起哄。
丁浩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比以前还要大了一些的肚腩,自嘲笑了笑,不知怎么的,他向前走了一步,简简单单的亲了苗言一口。
苗言红着脸,同样过去蜻蜓点水般的亲了丁浩一下,接着两人恢复了以前的站姿,彼此轻轻对着彼此说道:“我爱你。”
丁浩的目光盯着苗言,然后望着虚空,他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对苗言是说的,就像他不知道苗言的那句“我爱你”是不是给他说的一样。
就这样简简单单的结婚了。
婚礼结束,丁浩听着旁边苗言一笔笔算着收来的份子钱,想着自己从山上下来到现在,为什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三十二岁,苗言怀孕了,她辞了自己在医院的工作,在家养胎,丁浩却是更加卖力的工作养家。诊所的生意越来越好,钱挣得越来越多,丁浩甚至自己换了一辆二十多万的车。
丁浩的那些朋友,整天待围在他的身边,甚至还有美女暗地里给他传情。
每次加班,苗言在电话那边都是抱怨和委屈,但是丁浩不能争论什么,谁让苗言怀了他的孩子,谁让自己马上就要成为爸爸?
三十三岁,孩子生了,产检、住院等等,前后花了十多万,几乎花光了丁浩所有的积蓄,不过丁浩心里想着没有关系,因为他左右看自己的孩子,不论怎么看都是喜欢。
仿佛自己的新生。
孩子出生这一年,是丁浩生命中最痛苦的一年,妻子吵孩子叫,他平均每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第二天的时候只能闭着眼睛去自己那个诊所。
因为疲惫,所以诊断上治病上出了许多问题,生意越来越清淡,挣的钱越来越少。
和收入成正比例关系的,是身边的朋友越来越少,那些曾经给自己送过秋波的美女,见到自己只会挖苦寒碜。
苗言抱怨丁浩不挣钱;
岳母抱怨丁浩没出息;
岳父抱怨丁浩不拼搏。
那辆二十多万的车,成了丁浩真正的家,丁浩再也不害怕路上的堵车,他甚至希望再堵一会儿。
每次回到停车场,丁浩总会熄灭发动机,然后给自己点上一根烟,这便是丁浩每天最幸福的十分钟。
车前,是功名利禄,车尾是柴米油盐,或许在这小小的车内,才有属于丁浩的一方温柔的天空。
丁浩的身体越来越差,于是在诊所加班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挣得钱更少,那天晚上,苗言告诉丁浩,孩子该上幼儿园了,市内最好的,一个月四千元,丁浩沉默了片刻,电话那边便生气了。
“隔壁老王每个月的工资是一万,他的孩子上的幼儿园每个月六千!”
“你已经这样了,难道你还想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电话里面是苗言的声音。
丁浩将自己打算买台电脑的六千块钱,转了过去。
过了几年,孩子上了一年级,孩子班主任说一年级是学习的开头,至关重要,要打好基础。
丁浩点头哈腰,笑着说:“是,是,是,老师您说得对,您多多照顾”,说着,将手中的香烟递了过去。
孩子班主任不耐烦的打掉那只香烟,看着丁浩不明事理的脸,皱眉说道:“那我给你指条明路,隔壁老王开的辅导班,一学期六千元”。
丁浩沉默着点了点头。
又过了几年,孩子上了四年级,另外一名老师说:“三年级的学习至关重要,是承上启下的阶段。”
丁浩摸了摸自己悄然花白的头发,点头哈腰说道:“是,是,是,正打算报个辅导班呢”,说着递给老师一支烟,老师高兴的接过,等丁浩转身后,他将烟扔进了垃圾桶里。
孩子终于上初中了,丁浩虽然很累,可是孩子很懂事,所以丁浩心里很甜蜜。
“爸爸,我想学吉他,我身边的很多同学都在学”。
丁浩心里很欣慰,可是他摸了摸自己的腰包,心里叹了口气,已经没有大肚腩的丁浩,显得那样的瘦弱。
可是丁浩是实在说不出“爸爸没钱”这样的话。
孩子看了丁浩一眼,继续说:“爸爸,要不我先学陶笛吧?”
丁浩看着懂事的孩子,可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丁浩走遍亲戚朋友,只为了给孩子交那昂贵的学钢琴费用,只为了让孩子去上了最好的钢琴班。
丁浩五十三岁的时候,孩子上了大学,孩子真的很争气,是一本,可是他学的专业丁浩有些看不懂,他只知道这个专业未来不好找工作,而且学费也很贵。
丁浩准备了一小碟泡花生和一瓶白酒,打算和孩子好好聊聊,丁浩给孩子说着那些他以前最厌恶的话,说着最世俗却也最真确的话。
丁浩说:“活着比热爱重要,挣钱比理想重要,理智比热血重要……”
丁浩和孩子的交流,由争论逐渐变为争吵,丁浩第一次发现,自己真的老了,老到打不过一个不到二十的毛孩子,而且他也说不过孩子,于是,丁浩最后说了一句话:“我是你老子!”
这场丁浩打算确立一位父亲最后尊严的酒局,不欢而散。
迷迷糊糊中,丁浩听不真切孩子是不是说了一句话:“我不想和你一样……”
丁浩觉得这酒太辣了,一定是太辣了,不然,为什么自己眼睛里面全是泪?
孩子终于上了大学。
丁浩与苗言相依为命。
孩子一直很争气,年年国家奖学金,再加上自己兼职,生活费和学费不再向丁浩开口。
丁浩心里很骄傲,逢人就夸自家小孩儿。
丁浩关了自己的那间小诊所。
孩子大四那年,签了国企,丁浩和苗言兴奋的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孩子快毕业了,丁浩和苗言拿着两人最后的积蓄,计划着怎么出去旅游,怎么走遍全华夏国。
就在丁浩和苗言订票的当天,孩子出事了。
孩子去国企单位实习,从二十多层高楼上掉下,尸骨无存。
丁浩傻眼了。
苗言傻了。
丁浩一夜白头。
苗言再也没有看到第二天的太阳。
丁浩重新开了那间诊所,开始赚钱,只是对于一个失去儿子和老婆的老头儿,没有人愿意相信这样一个人可以做一个好大夫。
可是丁浩没有被饿死,因为他要调查清楚儿子的死因,他不相信自己的儿子死于意外,所以他像个乞丐一样一直活着。
终于,有好心人告诉丁浩当年的一些实情,原来是因为他的孩子与省长的公子在争风吃醋,然后那位公子就让他的儿子再也没有了然后。
将近六十岁的丁浩,一直想着报仇,这个信念一只支撑着丁浩活下去。
一年,三年,五年,十年……
一位老头,一直在省政府门口转悠,手里一直拿着一把菜刀,刚开始的时候还会有人出面制止,到了最后,众人只当这是一位疯子。
丁浩七十三岁了,这么多年来他一直等在省政府门口,可是到现在他都不知道省长到底长什么样子。
可是丁浩没有放弃。
又是三年过去了,这一日,丁浩躺在省政府门口的一颗大树下面,目光透过树叶看向蓝的透明的天空,突然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很明亮,比天空的太阳还要明亮,他的笑容很纯净,比早晨的露水还要纯净。
丁浩感觉天空越来越近了,那团白的比没有落地的雪还要白的云彩,他似乎一伸手就能摸到。
于是,丁浩伸了伸手,可是他已经没有了力气,他看着透过树荫流下来的日光,有些不知所谓的笑了笑。
突然,有三个小伙子走了过来,对着躺在树荫下的丁浩大吼大叫,至于吼得什么,丁浩已经听不清楚,他只是感觉这些孩子和自己的儿子很像。
丁浩感觉到围在自己身边的人越来越多,这些人脸上的表情,有的麻木、有的幸灾乐祸、有的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突然,有两个白大褂蹲在了他的旁边,丁浩看到其中一个白大褂在自己的身上胡乱摸了几下,然后对着那些围在一起的人摇了摇头。
丁浩明白,自己快要死了,可是丁浩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丁浩只是突然感觉自己的这一生,真的很操蛋。
丁浩突然问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自己就已经死掉了呢?
丁浩想到自己从山上下来时,遇见的那个已经是光头的师妹;
丁浩想到自己开的那个小诊所;
丁浩想起那场婚礼……
或许,那些时候,他就已经死了吧?
丁浩这样想着。
丁浩的眼前,开始像走马灯似的浮现出自己一生的事迹,画面一张一张的过:
一秒,两秒,三秒……
丁浩面无表情。
等到第四秒的时候,丁浩突然笑了,原来他回到了十六岁那年,他看见自己背上背着药草,手里拿着一朵纯白的鲜花,他走到那位正在剃度的女孩儿面前,不顾那位老师太难看的脸色,将鲜花递给女孩儿,轻声说道:“师妹,跟我下山吧。”
丁浩努力回忆着那位师妹到底长的什么样子,突然感觉苗言就是那位师妹,又突然感觉谁都不是……
五秒过去了。
身边的人开始大声的喊叫,甚至有警报的声音,可是渐渐的丁浩已经听不清了,他最后听到的嘈杂的声音,是:这个疯子,终于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