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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瓷醒过来的时候天色还没完全亮,大概是早晨四五点的光景吧,走廊里很安静,如大梦初醒,沈瓷带着浑浑噩噩的意识一点点回归现实,她轻轻弹开眼皮,视线中第一个触及到的身影便是那个男人……
他就坐在离床大概半米远的塑料椅上,眼睛闭着,后背靠在走廊墙上,长腿自然弯成一个弧度微微向两边岔开,正睡着,眉心还是习惯性地皱在一起。
起初那一会儿沈瓷以为自己还在梦中,因为眼前的人那么不真实,他不可能来的啊,他不是和温漪在一起的么?可是自己稍稍一动,浑身像散了架一样哪儿都疼,痛感提醒这是现实,不是梦境。
他真的来了,从甬州到河南,只因为一个电话。
沈瓷心里像是被投进了一块小石头,有涟漪泛出来,一圈圈再荡漾开,那种怪异的感觉无法用语言形容,只是觉得世界在那一刻静得安详。
恐惧总是被黑夜层层笼罩,再在噩梦中不断发酵,昨天经历和知晓的一切几乎摧毁了沈瓷这些年好不容易构建的理智,她不是神,不是超人,而此时漫无边际的恐惧还在心里肆意咆哮,越清醒便越痛苦,肉体上的,精神上的,有些东西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沈瓷无力地闭了下眼睛,再睁开,面前男人的睡颜依旧。
她不知他为何要来,可是他却真真切切地存在了,两边手就摆在膝盖上,骨骼分明的五指轻握拳,沈瓷突然想起他身上的温度,还有他的手臂和胸膛,隐约间开始渴望某种力量,伸手过去,离他大概一臂距离,冰凉的指尖伸直,轻轻碰了碰江临岸的手,是暖的,如她记忆中一样,觉得有些不够,干脆整个手盖上去,冰凉碰到滚烫,沈瓷心里有东西炸开,渴望越发强烈,想要更多,又觉得自己太贪心……
就在她内心矛盾挣扎间,椅子上的人动了动,眉心越发皱起来,沈瓷赶紧把手往回收,还好收得及时,江临岸醒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沈瓷躺在那侧头盯着他看。
他愣了几秒,继而苦涩一笑。
“醒了?”
“……”
沈瓷没说话,心里有些忐忑,她刚才摸了他,他会不会知道?
江临岸只当她大病初愈,还没缓神,于是起身过去用手碰了下她的脸蛋。
“还疼么?”
沈瓷摇头,表情木木的,江临岸只能继续苦笑,问:“其他地方呢?”
“……”
“有没有觉得不适?”
沈瓷轻轻吸了一口气:“没有!”挣扎着要起来,可左腿一动就跟刀剐一样疼,江临岸立马用手搂住她的肩膀。
“别乱动,你左脚肿得很厉害!”
“……”
沈瓷有些气馁,前阵子脚崴了之后就一直没好全,之后去南华又折腾了一下,旧伤复发,昨天长途跋涉从甬州赶来郑州,又被李大昌踢了几脚,不肿才怪。
沈瓷想到昨天被李大昌困在寺庙厢房里的那一个小时,心有余悸,脸色白得更厉害,江临岸以为她是疼的,自己心里也不爽,说:“等天亮之后带去你骨科拍个片子!”话还是硬邦邦的,可语气已经不自觉变软。
沈瓷没啃声,往旁边侧了下头,眼睛闭了闭。
天亮之后江临岸托人把沈瓷安排进了病房,又抱她去骨科拍了片,片上显示没有伤到骨头,但需要卧床静养,折腾一下已经过了上午十点,江临岸去楼下取药,刚出病房沈瓷的手机就开始响了,她看到来电显示有些惊讶,愣了片刻,接起来。
“于经理…”
于浩听到沈瓷接电话大大松了一口气,劈头就问:“姓江的呢?”
“什么?”
“江临岸!”
“……”
“你就说他在不在你旁边?要在的话让他丫给我接电话…”
“……”
很快江临岸取了药上来,乱七八糟拎了一塑料袋,进病房的时候见沈瓷手里正拿着手机,他撇一眼,没在意,从一堆药里抽出一盒拆了包装。
“左脚伸过来!”边说边坐到床边,可床上的女人目光愣愣地看着他,弄得他有些无语,把她的左腿捞过来搁到自己膝盖上,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沈瓷还是不说话。
江临岸当她昨天被吓傻了,自顾自开始给她脚上上药,先喷了一点止疼剂,再在手掌上倒了药水给她揉,滚烫的手掌裹着她的脚踝,每揉一下都钻心地疼,可掌温浸着药水的清凉,一点点渗进皮肤之后有种疼痛的舒畅感,如此反复几次之后沈瓷终于轻轻哼了一声,江临岸立即停了手,问:“重了?”
沈瓷摇头,江临岸抬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凉淡的眼底似乎隐着丝丝涟漪,不由心口动了一下。
“疼是肯定的,不过上点药会好得快一些,我尽量轻点!”遂低头又倒了点药在手掌里,摸着沈瓷的脚踝一圈圈揉,沈瓷看着眼前的男人,头发有些乱,衬衣都皱了,他不该在这里给她上药的,他应该在另一个地方。
“手机为什么关机?”
猝不及防的问题,江临岸手里的动作停了停。
“没电了!”
轻描淡写的回答,他也没抬头,继续打着圈帮沈瓷揉脚,沈瓷苦笑,没揭穿。
“刚于浩给我打电话,说公司里有事,让你回去。”
江临岸依旧没停下手里的动作,继续捏着沈瓷的脚。
“我心里有数,这事不用你操心。”
沈瓷才不会操心,只是心里隐隐有些负罪感。
“你其实根本没必要为了我来河南。”
“谁说我是为了你来河南?”他还嘴硬,沈瓷撇了下眉。
“那你下午回去。”
“该走的时候我自然会走!”
“那你什么时候走?”
“看医生这边的通知。”
“那就今天下午吧!”
“你就这么希望我走?”江临岸有些恼了,抬头恶狠狠地看着沈瓷,沈瓷眉头一皱,舔了下发干的嘴唇。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今天下午我跟你一起走。”
“……”
方灼好不容易打听到了沈瓷重新转的病房,刚要敲门便听到里面的对话声。
“还是很疼?”
“嗯…”
“疼得厉害?”
“你说呢?”
“那你不啃声我怎么知道轻重?”
“……”
“行了,这样感觉如何?”
“……”
病房大门上方有一小块玻璃,透过玻璃可以看到病房里的样子,方灼能够听出男人的嗓音,可实在难以置信,于是踮脚往病房里面瞅了一眼,只见一个穿蓝色衬衣的男人坐在床沿,一手捏着沈瓷的脚,一手替她揉,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光一个背影已经足够了,他认得出对方是谁,不由用手捂了下嘴,扣在门上的手又缩了回来……
……
下午两点的航班,老马陪朱旭再在河南多留一晚,江临岸,沈瓷和方灼三人先回甬州,方灼到底机灵,去医院附近买了一辆轮椅,一路推着沈瓷上飞机。
飞机上是方灼和沈瓷坐在一起,江临岸坐在他们另一侧,中间隔了一条过道,整个航程还算顺利,沈瓷几乎睡了一路,大概是上午在医院挂的水里面有安定止疼的成分,而江临岸抱着电脑一路工作,脸色沉沉的,看不出喜怒,唯独方灼夹在他们两人中间,感觉生不如死。
三小时之后飞机降落甬州机场,老姚已经事先接到电话在航站楼门口等,接了他们三人上车,方灼率先抢了副驾驶的位置坐,沈瓷只能和江临岸坐在后座。
老姚把轮椅放到后备箱,上车发动。
“先送我去会场,再送他们两个回去!”江临岸安排,完了又特别提醒老姚,“她脚上有伤,送到她楼上。”
老姚自然知道老板口中的“她”是谁,点头应着。
沈瓷一路都没说话,直到车子到了酒店门口,却没停,而是绕着酒店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后面的一处小门门口,老姚过来替江临岸开了门。
“江总,到了,我什么时候来接您?”
江临岸看了眼旁边的沈瓷,回答:“等我通知!”说完拿了自己的东西下车,从头到尾没和沈瓷道别,也没打声招呼,仿佛一下子又成了陌生人。
沈瓷脸色淡淡的,也没说话,脸转向另一边,陌生得更加彻底。
坐在前座的方灼将一切都尽收眼底,直到老姚重新上车,毕恭毕敬地问沈瓷:“沈小姐,现在送您回去?”
沈瓷点头嗯了一声,老姚又转向旁边的方灼:“你住哪儿?”
方灼愣了愣,却改口:“我先去我姐那儿!”
“你姐?”
“就你刚口中喊的沈小姐。”
“……”
方灼到底是跟沈瓷回去了,又自动请缨把沈瓷扶上了楼,老姚跟着把行李和轮椅送到门口,这才转身离开,方灼又去关了门,回到客厅给沈瓷后背垫了个抱枕,把她左腿轻轻抬起来搁到前面凳子上,这才消停,问:“有没有舒服一些?”
沈瓷苦笑,反问:“你有什么目的就直接说吧!”
方灼盯着沈瓷仔仔细细看了几眼,嘴里啧啧两声:“看不出来啊,你说你到底还藏了多少本事?”
沈瓷无语,方灼搓了下手掌,又问:“你和江总什么时候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