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皖南山区已经进入了深秋季节,透过车窗往外看去,入目处尽是一派萧条。
尾原重美的心情也跟窗外景色,充满了萧瑟,充满了阴郁,更充满了憋屈
尾原重美原是小日本军中骄子,在陆士他是荣耀的天保钱组成员,在陆大更是显赫的军刀组成员,从陆大毕业之后他更进入柏林军事学院,系统地学习了现代特种战的精髓,回国不久,尾原重美就由陆军少佐晋升陆军中佐,当上了第沛团特战大队的大队长。
淞沪会战爆发之后,第沛团成为首批被动员的主力师团,旋开赴中国战场,尾原重美更被时任上海派谴军司令官松井石根寄予厚望,然而,吴淞镇一战,尾原重美立刻就被撕下了“希望之星”的绚丽外衣,从那之后尾原重美的军旅生涯就没顺过。
现在,中日战争已经进入了第四个年头,他的陆士、陆大同学纷纷晋升大佐,有些甚至都已经当上了少将旅团长,而他,曾经的军中骄子,却仍旧只是个中佐,而且是最默默无闻的那个。
尾原重美也曾经想过改变现状,武汉会战期间,他曾向时任华中方面军司令官田俊六提出一个疯狂而又大胆的作战计划,三路大军向武汉发起向心攻击的同时,由他率领一支特种部队,趁夜间空降武汉市郊,一举占领武汉行营,对国民政府实施斩首行动。
不过很遗憾,田俊六只在尾原重美的这份作战计划的后面批了两个字:狂妄。
直到冈村宁次担任第ll军司令官,尾原重美的命运也没能够得到改变,冈村宁次虽然是小日本诸多高级将领中为数不多的拥有远见卓识的人,但他同样崇尚传统作战模式,对新出现的特种作战很是不以为然。
尾原重美几次毛遂自荐,要求对第九战区代总司令长官薛岳实施斩首,均遭无视。
直到园部和一郎担任第ll军司令,尾原重美才终于迎来了机会,不过,园部和一郎的信任是有限的,他甚至都不同意尾原重美对新四军总部实施斩首行动,而只同意他到龙口试试刀锋,显然,园部和一郎骨子里也仍然认为尾原重美的特战大队只是花架子,这些身居高位的高级将领,从不认为一支小部队能够改变什么。
想到这里,尾原重美的脸肌便狠狠抽搐了两下。
在龙口县,又哪有配得上尾原大队下手的目标?
皖南抗日救国军?放到战略层面上,这样一支军队,就连一只蚂蚁都不算,而尾原大队却是整个日本军中,唯一接受过现代化特种训练的精锐,这支部队的目标,至少也应该是战区级别的总司令官,再不济也应该是兵团、集团军主官。
皖南抗日救国军据说只是一支游击队,一支游击队
一支精锐的特种部队,却奉命去刺杀国军一支游击队的队长,这件事要是传扬出去,绝对会成为世界军事史上一大笑柄
如果可以选择,尾原重美是真不愿意接受这个任务。
不过遗憾的是,尾原重美没得选择,因为这是他唯一证明自己的机会。
只有在龙口的行动当中证明了自己,园部和一郎才会信任自己,然后,他才会获得刺杀顾祝同、薛岳乃至蒋介石的机会。
卡车缓缓驶过一处狭窄、险峻的山口,尾原重美忽然扬起右手:停车
驾驶卡车的特战队员赶紧一个急铩车,卡车便嘎吱一声停在了山口外。
尾原重美打开车门,跳下了卡车,后面几辆卡车也纷纷停下来,几个军官跟着下了车。
“大队长,这里是鲤鱼嘴。”一个军官打开地图,说道,“离今晚的宿营地,河湾镇,还有十里。”
“鲤鱼嘴?”尾原重美看看左右两侧几欲压下来的山崖,说道,“就不去河湾镇了,今晚就在这里宿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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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爷叹着气,又从第5大队宿舍里走了出来。
正好高慎行过来看李牧,看到九爷端着一碗面条原封不动走出来,便问道:“九爷,小牧还是不吃东西?”
“唉。”九爷便又叹了口气,极担心地说道,“这都三天了,小牧就一直这样,不吃也不喝,这可怎么办才好,怎么办才好哟。”
“九爷,你别担心,小牧伤心一段也就好了。”高慎行说着,又从九爷手中接过那碗面条,进了宿舍。
进门就是一排通铺,第5大队的几名队员平时就睡这大通铺,最外头则用一块木板隔出了一张单人床,这张单人床便是李牧这个副大队长的铺位,这会,李牧正呆坐在床上,手里攥着那把精致的金黄色勃朗宁手枪,正对着黄泥巴拌稻草糊的墙壁发愣。
高慎行将面条放在大通铺前的矮桌上,喊道:“小牧?”
李牧坐在那里毫无反应,仿佛根本没听到高慎行喊他的声音。
高慎行皱了皱眉,上前用手轻轻地推了推李牧,李牧还是毫无反应。
高慎行便有些不耐烦了,说:“小牧,你要闹到什么时候?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像个军人,还像个男人吗?”
李牧还是毫无反应。
“行,你不想说话,也不想吃东西是吧?”高慎行在李牧铺位上一屁股坐下来,说道,“看着李玉仙在你面前扣下扳机,饮弹自尽,而且用的还是你送那把勃朗宁手枪,所以,你感到很内疚是吧?你是不是在恨自己,不该送她手枪?”
这下李牧终于有反应了,回过头来愣愣地望着高慎行。
刚才高慎行的这一番话,似乎是说到李牧的心里去了。
下一刻,李牧便毫无征兆地爆发了,一下就扑过来抱住了高慎行的大腿,然后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歇斯底里地吼:“老高啊,老高啊,你说我为什么要送她手枪,为什么要送她枪啊,要不是这把枪,玉仙就不会死,她就不会死呀,嗷嗷嗷……”
高慎行叹了口气,只是用手轻拍着李牧肩背,他知道,这时候什么都不需要,什么都不要做,李牧既然哭出来了,那就好了,等他发泄过了,他自然就好了,就像当初在南京城外幕府山中,姚念慈当着他的面,服毒自尽,他不也是这样过来的?
“老高,老高哇,我恨自己,我恨我自己,我恨我自己……”
“老高,玉仙她,玉仙她为什么要自杀,她为什么要自杀呀。”
“玉仙她为什么就不再等等,她为什么就不再等等,有我在,那些个小日本根本就别想动她一根头发丝,根本就别想动她一根头发丝呀,嗷嗷嗷……”
直到李牧哭够了,高慎行才抚着李牧脑袋叹息道:“小牧,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吧,相信李玉仙在泉下有知,也不希望你现在这样,自暴自弃,李玉仙是军统的精英,她喜欢的一定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而不是你现在这样子。”
野口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进了宿舍,劝道:“小牧,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难过,这种感受,我其实也体会过……”说着说着野口就哽咽了,他想起了最挚爱的爱人,千叶花子,那天晚上,花子不也是当着他的面,给了她自己剜心一刀。
“野口,野口。”李牧便又翻身抱住了野口隆幸。
看着李牧跟野口,两个大男人在那抱头痛哭,高慎行的眼圈也红了。
都是伤心人别有怀抱哪,这一刻,高慎行又无比地疼恨起这场战争,都是这场该死的战争,才给大家带来了这么多痛苦,要不是这场该死的战场,他和小牧也许不会选择当兵,他们也许会跟自己的爱人和和美美的过上一辈子。
要不是这场该死的战争,野口也不可能来到中国,更不会失去他心爱的花子。
“行了,别哭了,都别哭了。”高慎行轻拍着李牧和野口的肩膀,叹息着道,“与其像个娘们在这里哭哭啼啼的,那还不如振作精神,到战场上多杀几个日本兵,只有这场战争早日结束,像你我这样的悲剧才不会继续重演,野口,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