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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陪嫁的下人之外,还得多准备些陪嫁的宅子,庄子。
陈文柔想了想,便从自己的庄子里挑出两个最得她喜欢的宅院,让翠姑把地契翻出来,笑道:“这个宅子离沐家在涯州的老宅最近,而这一个在大庸,虽然没有前一个大,可这是当年太后留给我的,地段很好,寻常人就是有钱也买不到。”
陈文柔的目光有些悠远,仿佛忆起当年,那时候,那位太后也是如此拉着她的手,殷殷祝福,只望她将来一切顺遂。
无论如何,太后终究是疼爱她的,就算一开始这份儿疼爱里,夹杂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可天底下,哪里有纯粹的感情?就连生身父母,也不是必须不求回报地去爱自己的孩子。
陈文柔神思不属,面上却纹丝不露:“沐家在大庸有自己的产业,将来迟早要发展过去,给你留一个宅子,将来总会用得到。”
顾婉一看那地契,觉得其中一处有些眼熟,不觉怔忪。
她是知道这个宅子的,上一世她出嫁,舅舅送了一处宅子,便是同一个,当时她以为是舅舅给的,也就没多在意,后来舅舅无意中泄露,她才知道这宅院居然是旁人的添妆!
那时,她颇为好奇,询问了数次,舅舅也只是笑言,那人是刘家的知交故旧,因为身份特别,让她不要多问了。
顾婉挑眉,瞟了陈文柔一眼——这会是巧合?
顾婉是从不相信巧合的,不过。她确实是爱极了这座宅院,当年她每一年都要去常住,有时候甚至大半年呆在那里。
这所宅院和大庸惯常的宅院有所不同,并不规整。颇具前朝的婉约气息。住宅并不算大,可却有数个精巧的园子,里面亭台楼阁,格外精妙,每一处装潢。每一样摆设。都是名家设计,甚至一草一木,也不同凡俗,甚是讨顾婉的喜欢。
记得荣淮安也极喜欢。甚至好几次想从她手里讨来,送与他那位红颜知己养病用!因为那宅院里冬暖夏凉,还有一眼温泉,很适合调养身体。
顾婉勾了勾唇角。冷笑——他确实好眼光!
顾婉偶尔办宴席,宴请大庸的贵妇,无意间听几个老妇人讲古,才知道这宅子的来历。
它以前是前朝皇族的私宅,丰朝太祖荣登大宝之后,就把皇族勋贵屠杀殆尽,前朝几百年积累下来的财富,都让水家一家给瓜分干净,因为造杀孽太多,大半个京城都空了,留下的好宅子,还院子,数不胜数,许多精美绝伦,价值不菲的宅院,都让太祖随手就分给一帮从龙功臣。
但这一个,却是太祖看了都喜欢,特意留下做了皇庄,又传给水泽,水泽孝顺,又给了太后,可以想象,经过历代皇帝的翻新,修建,这宅院该是何等的迷人,其价值完全不是能用银钱来衡量的。
荣淮安与顾婉不同,他们荣家在大庸经营多年,不算顶尖的世家,却也不容小觑,哪里会不知道这个宅子的珍贵之处?
顾婉漫不经心地腹诽了几句,想起那时她心中虽不舒服,却还觉得扫了荣淮安的面子,心有不安,特意把另外一个陪嫁的园子送与云姨娘,就忍不住唾弃自己!
幸亏陈文柔不知道爱徒做了这等傻事,要不然,非得气死不可。
如今顾婉一天只上半天的课,偶尔碰到陈文柔有事,还时不时地要放几天假,课程安排,就变得紧凑许多,只清闲了片刻,连一小碟点心都没吃完,就又让陈郡主抓去书房上课。
天将将擦黑,王大才驾着车来接顾婉回家。
顾婉的车,是柳木头手工新打造的,车行里不对外销售的精品,可以说,几乎代表了当前最高科技水平,就是走在泥泞的道路上,也不会显得很颠簸,隔音效果也极好。
就是有一点儿,关着窗户的话,顾婉便听不到车外的市井俚语,感受不到越来越热闹的气氛,到是让顾婉觉得少了几分趣味。
顾婉歪在车里的靠椅上,正琢磨着是不是要打开窗户欣赏一下沿途的风光,就听见铜质的传音孔里传来王大的声音——“小娘子,郭大爷来了。”
顾婉笑眯眯地打开竹窗,探出头去,果然见到郭玉柱郭老爷子骑着一头通体黝黑的小毛驴,不紧不慢地在道上走。
“郭爷爷,您这是干什么去?”
郭玉柱一扭头,见是顾婉,摆摆手,示意王大不要停车,这才道:“去给你毛叔送点儿水果,上次你不是给了我一盘香蕉,他吃过就惦记着了,那么大个人,嘴还是那么馋,真是!”
随口打趣几句,郭玉柱才挥挥手,道:“丫头,赶紧把纱窗放下来,风太大。”
秋日里涯州风大,兴元这儿又有一个矿场,到处尘土飞扬的。
顾婉从善如流地把纱窗落下,趴在窗口,隔着粉色的纱窗,和郭玉柱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
看着顾婉年轻稚嫩的面孔,郭玉柱一脸的感慨:“真没想到,咱们郭家屯的日子能过得这般好,婉娘啊,郭爷爷得谢谢你。要不是你,恐怕郭家屯的老老小小,都过不下去了。”
上个月有消息传来,整个上琅遭到蛮族劫掠,房屋农田被毁去大半,幸亏留下的村民不多,也警惕,出事儿的时候都藏进了山里的避难所,没来得及躲藏的,也躲进了隐秘的地窖,再有他们村和肖超逸肖将军的关系还好,当地军队救援及时,没让蛮族的马匪呆太久,人员伤亡到是不大,只是,家业大半都给毁了。
郭玉柱刚听到消息的时候,后怕的出了一身冷汗,简直不能想象。要是郭家屯的人都留在上琅,或者他们和肖超逸交恶,会发生什么样的惨剧。
顾婉笑了笑,安慰道:“郭爷爷别这么说。乡里乡亲的。本就该互相照应……这些年达瓦族越来越嚣张,我看,上琅那边儿迟早有大战,咱们村里的人,能走的还是都走吧。否则万一出点儿差错。那可不得了。”
郭玉柱也是犯愁:“别说迟早,就去年,上琅多少次差点儿就变成战场,我老头子一接到老家的来信。就心惊肉跳啊,吓得头发都白了大半。”
留在上琅的人,都是郭家屯的老人,要不然也不会故土难离。说什么也不肯走,和郭家屯的村民都是沾亲带故的,哪怕他们离开了故乡,也不可能不担心。
顾婉叹了口气,世事无常,哪里来的事事如意?
“郭爷爷,要不然您在去封信,劝劝大家伙都出来算了,咱们都在涯州,他们来了也不怕没有照应。说实话,我现在挺缺人手,前阵子徐茂还说要我开一个土肥的作坊,增加点儿肥料产量,我也想,就是人手不够,又不敢随便雇佣外人,怕秘方外泄,可产量一直上不去,连村里的地,都得节省着用。”
徐茂并不是郭家屯的人,是逃难来涯州的,从小无父无母,吃百家饭长大,是自己登门卖身给顾家。顾婉看重他脑筋灵活,又不奸猾,还识文断字,就收了他,考察了有大半年,觉得这人性子稳重,脑袋好使,就让他做了管事,专门管外面的生意。
郭玉柱一听,脸色严肃起来:“婉娘,你那肥料方子的事儿,可轻易别泄露出去。这些年你造的那水车,有那些农具,你说都是书上看来的,你又是和沐家合作生产,沐家家大业大,你将来又要嫁过去,爷爷我不担心,但这肥料关系重大,不是闹着玩的,我看,咱现在还是就制了自己用,你若真要和沐家合作,大规模制造,也别露了自己的名号。”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种话,爷爷虽然没读过书,却也是听说过的,这肥料和你其它的生意不同,雪糖虽然利润丰厚,可也只是个奢侈些的吃食,不至于让人有什么抢夺之心,水车农具,固然重要,但仿造起来并不难,就算你和沐家保密,过不了多久,别人也能琢磨出来,关系并不大。”
“可你徐管事做的那些肥料……说实话,郭爷爷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种能让庄稼增产几倍,甚至十几倍的好东西,顾家只靠它,一辈子都不愁了,可现在这世道,要是泄露出去,肯定会惹来祸事的。”
郭玉柱私底下三令五申,要求村里人对肥料的事情保密,郭家屯的人也团结,到现在,村里粮食丰收,人们也只当郭家屯的人会种田,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肥料的作用!就是现在,郭家屯的人手把手地教其他人种地,说是施肥,也只是施加一些草木灰,还有简易的绿肥罢了。
顾婉笑着点头,“这方子确实太烫手。”
如今人们种庄稼,根本就没什么专门的肥料,连草木灰都很少有人撒,《齐民要术》里,到是用作物茎秆,和牛粪尿混合压制成肥料的法子,可知道的人极少,何况,这样简单的肥料,和顾婉提供的方子,根本不是一个层面的东西,如今土地亩产,就是封条雨水的时候,两百斤,就算是多的,多数时候也就一百多斤,极不稳定,可用上肥料,亩产少说能达到六七百斤!
这个时代,粮食就是命根!
“郭爷爷放心,我和沐家合作,就是为了让咱们郭家屯隐藏在幕后,不要太招人眼。”
郭玉柱笑了:“你心里有数就好。”
顾婉到村口才和郭玉柱告辞,慢悠悠回到家里,又忍不住有些思念那个男人——沐延昭不回来,她有好多事儿都不敢做,各种不方便啊!
虽然不想承认,可顾婉心里明白,她如今是不知不觉地把沐延昭当成依靠了,总想着万事有他,她也不知道,这样的心态,到底是好,还是不好!